天色暗了
    小七匆匆的收起攤子，其實也沒什麼要收的，隻不過是幾個碗和桌子而已，收的那麼急，隻是因為他還要回家照顧年邁的爺爺。
    他叫玉小七，因為是家裏排行老七所以就起了這麼一個名字，本來，爺爺是要給他從起一個名字的，但當時卻被自己的母親攔了下來：“一個孩子用得著起什麼好名字嗎？這麼多孩子都管不過來，哪還有空管這麼個娃？”那時候，爺爺也隻是歎了口氣默允了。
    其實他應該很慶幸，家裏一共七個孩子，卻因為家裏窮照顧不來這麼些個孩子，所以母親和父親就把部分孩子賣給了那些沒有生育能力卻很富裕的家庭裏，這樣，是可以賺一些外快的，很諷刺的說法吧，把自己的兒女賣出去來賺錢，很可笑。對於他，沒有把他賣出去，他是應該高興的。因為那些從未謀麵過的哥哥姐姐們被買走了，所以家裏也隻剩下了大哥、三姐、和五哥。
    他是家裏最小的，也是家裏並不願意接納的對象，多生一個孩子也就等於多了一張嘴，這樣，吃飯就困難了，他們一家現在還是靠著國家的補貼和種地過日子的，多了一張嘴，不就等於多了一個和自己爭食的人嗎？
    依舊慶幸，慶幸家裏的人並沒有完全排斥他，
    五哥，他很喜歡五哥，因為隻有五哥對自己才是最好的，當然，還有爺爺。
    ＊＊＊
    “爺爺、五哥我回來了！”收拾完攤子的玉小七，早早的回到了家。
    “哦，是小七回來了，來來，喝杯水。”聽到了玉小七的聲音，邁著顫巍的步子，老人緩緩的從門裏走出來，手裏還拿著一隻水杯，那東西也隻能是勉強稱得上是水杯吧，看上去也頂多是用泥巴糊成的窩槽，說成水杯有些勉強。
    玉小七看到爺爺親自來迎接自己，心下還是有些感動與辛酸的，他連忙跑過去，攙起爺爺那隻瘦弱萎縮的胳膊，慢慢的向屋子裏走去。
    進屋，是一片很濃重的氣氛，即使是通著風開著門，也很難把這種氣氛化開。不大的小屋裏滿滿的盛著眾人凝重的氣氛，這是在幹什麼？即使有著不解，玉小七也並未發問，因為多年來因為自己母親的殘酷惡毒，也讓他練就了一幅冰冷陰沉的麵孔，哪怕是小小的年紀，對人也是愛搭不理的。
    “小七、小五，過來，娘給你們說件事。”娘？自己已經足足有兩年沒聽過她自稱為娘了，這時候卻像個老好人使得恩準我們喊娘了？這不是莫大的諷刺是什麼？
    但，還是乖乖的和五哥跟著娘進了另一間小屋。期間，五哥還有些不解的看向玉小七，而他也用眼神回複著說：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小七小五，你們知道，咱家這條件一直不好，所以也沒有讓你們過上好日子，其實娘也是很內疚的，所以，為了你們的幸福，你們離開娘去另一戶人家吧！”一番話說的感人肺腑，聽在玉小七的耳朵裏卻好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你會內疚？哈哈……如果你內疚了，就不會把我們一個又一個的賣出去了！”不知怎地，玉小七現在就是想狠狠的嘲笑著眼前謊話連篇的人，不去演戲還真是枉費了她的一番天賦了。
    “不用說了，我們會如你所願。”不等五哥說話，撂下這麼一句話拉著五哥就出了屋門，不期遇的看見了爺爺擔憂的眼神，原來……爺爺他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怪不得，怪不得他會這麼殷勤的來為自己倒水，想要說什麼？沒了，一切都沒了……
    狠狠的看向脆弱年老的爺爺，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門，想讓我走是吧，好，我會如你所願。
    出了家門，玉小七的眼淚就已經撲簌簌的往下掉，為什麼每個人都要騙他？他很好騙是嗎？
    “孩子，人心就是這樣啊！”身後突然傳出了爺爺蒼老的聲音，使勁的用袖子蹭了蹭流下來的淚水，倔強又藐視的看向剛剛還對自己噓寒問暖的爺爺。
    “我知道，人心……就是這樣。”直視著爺爺久經滄桑的臉，一道道皺紋覆蓋住了當時的健壯英俊，留下的，隻是一具搖搖欲墜的身子骨。
    玉小七就這麼看著自己曾經深愛著的爺爺慢慢的把瘦弱的身子扭過去，然後才留下了臨別一話：“孩子，是爺爺對不住你。”似乎聽到了抽噎，回過神來，爺爺已經邁著不再矯健的步子，走向屋裏。
    這夜，玉小七沒有睡著。
    ***
    第二天，被自己母親聯係的那一戶人家早早的趕到了，開著一輛很氣派的車來到了他們這個小村子裏，這引來了無數人的圍觀，畢竟，這樣豪華的車子，像他們這種貧窮的人一輩子都碰不到嘞！
    車子穩穩的在玉家狹小的房子前停了下來，這麼一比，玉家生活了幾十年的房子也比不過人家一輛車的價錢。
    從車子的前門下來了一個黑衣服的人，留著兩撇胡子，看上去蠻像管家的，而則玉小七和母親一起站在門口迎接著他們，並不是他想來，而是他如果不來就會被母親用麻繩抽，他剛剛就被打了一頓。雖然他冷淡，但不代表他不怕疼。
    像管家模樣的人恭敬的把後門打開，從裏邊走出來了一個身材苗條、長相甜美的女人，這在這個小村子裏算是炸開了鍋，這樣子，已經算是美女了。所有有老婆沒老婆的男人都目不轉睛的看向女人。一群色狼！從車子上下來的女人隻能總結出這麼一句話。
    玉小七沒有看那個女人，但他知道有這個人在，女人，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比男人多了點什麼，又少了點什麼。
    繼而，車上似乎又下來了一個人，這個人一下來周圍的人都沒有說話，靜悄悄的，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當然，在他們這個落後的村子裏是不知道哥倫布是誰，但，玉小七知道。
    玉小七就這樣一直看著天，至少他認為，天，比人好看。直到母親用他那雙肥肥的手拍了玉小七一下，才讓玉小七把眼睛移回了從車子上下來的人。怎麼說呢？很配吧，郎才女貌的，誰不羨慕啊？隻是那個充當老公的男人年齡看上去有些小，容貌也有些漂亮的過分了。要比那女人好看上許多。
    直到那個男人對著女人一聲“媽”時，玉小七才發現，原來，隻是母子關係啊，母親還真是年輕啊！沒有感歎完，玉小七就感覺到到身上一緊，好像是被誰狠狠的抱住了，意識到這點的玉小七很生氣，他不喜歡被別人觸碰，除非他主動去碰別人。“放開”沒有聲音起伏的，發出了這樣的一聲，但是，這並不是玉小七發出來的，而是那個漂亮到不像話的男生說的，原來這個男生有戀母情結。
    突然感覺到很好笑，他難道不知道是誰抱誰嗎？“大嬸，不要再抱我了，你兒子生氣了。”他發誓，這一天絕對是最好玩的一天，尤其是他看著那個美麗的女人黑著臉把他拽上豪華的車子時，那種感覺是描繪不出來的搞笑。
    ***
    就這樣走了，當玉小七看著爺爺在車子的後麵追著的時候，鼻子已經酸了，不再看那張布滿皺紋的臉，扭過頭來，看向與他同坐的五哥，笑了一下，然後拉上他的手，說：“讓我們……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