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風飲月露桂枝香(中)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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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日的慶典結束之後,除了百來位第二日還需要入閣覲見的族長之外,別的族長都拜辭下山。阿娘我們令鳳族幾位頗有威望的族人去安排那百來位族長歇息在靈山別的山頭,其中有那位出言喝斥孔瑄的凰瑜,也有我的爹爹。
    我站在阿娘身後,見完最後一位拜辭的族長,累得已經要虛脫。彼時皎月已經銀盤一般掛在天邊,而空蕩蕩的鳳凰台上隻剩下我和阿娘、二哥。因著累到恍惚,我當時並未曾注意到不僅大哥不在場,就連那日日隨侍的四位姐姐也不見蹤影。
    “鳳歌,今日你的表現很好,阿娘很滿意。”娘疼惜地摸了摸我的頭。“如果隻是傻站著就算表現很好的話,鳳歌,你今天確實很優秀哈哈。”凰鳴又來招惹我了。可是我已經沒力氣想著把他推下後山了,隻想躺倒在草地上就此睡去。
    阿娘看了凰鳴一眼,立刻讓他閉了嘴,便轉而向我道:“回去用些點心,梳洗一下,然後早點歇息吧。今日已經叫天下羽禽識得你了,明日的覲見較為正式,你的身份當下還不便在場。你自己尋個去處罷,不過千萬勿要亂走亂跑地失了禮數。”
    我頭昏腦脹地說:“我不餓,不想吃,我去睡了。娘親不必擔心,明日我一定乖乖待在房裏,不會四處亂走的,因為我要睡足一整日。”
    回房後我倒頭便睡,直到半夜時分從夢中驚醒。
    因為我又夢見那雙黑如琉璃的眼睛,冷冷地看著我,而我卻驚慌地發現,雖然看著我,但他的眼睛裏沒有我的身影。於是就這麼驚醒,坐著定了定心神,起來發現窗外已經月上中天,約莫已經過了子時了。白天一整日不曾飲水,我隻覺十分焦渴。以往丹心她們總會在我入睡前在桌子上擱一盞清泉,我於是看了看桌子,彼時那裏卻是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不知道她們今日去做什麼了,難道阿娘另有任務吩咐她們去做嗎?於是想著幹脆去青霞洞接著睡罷,既有甘泉可飲,睡在青玉床上又可清心寧神,便披衣下床,向後山而去。
    那一夜的月色分外柔美,月光如水銀傾地般將整個鳳凰嶺溫柔包裹。彼時我披散著長發,赤著雙足禦風而行,心中鬱結已經被清涼的夜風拂去大半。今日因是極為重要的慶典,鳳凰嶺上設了重重結界,無人能進得來此,我自是不擔心這副女鬼一般的形容被別人瞧了去。
    月色朗朗,我輕易地就找到了青霞洞,想也不想就一躍而入。
    就這麼自以為輕盈地躍到了洞底,卻差點將一個人砸成肉餅,也讓另一個人目瞪口呆,而我自己也受到極大驚嚇,半伏在那人身上,心跳得快要躍出胸口,竟是顧不上想一想,這大半夜的青霞洞裏怎麼竟會有人。
    過了半響,回過了神,才發現對麵目瞪口呆那人是白天我一直沒見到的大哥。此時他哪裏還有淡定的表情,仿佛臉皮都在抽動:“鳳歌?你夢遊了麼?大半夜的不睡覺,為什麼穿成這樣亂跑?”
    我突然回過神來,想起還伏在一個陌生男子身上,立刻觸電般地跳起來:“哎呀呀這是誰呀?被我壓死了嗎?”
    那個男子理了理衣服施施然起身,竟比我高了兩個頭不止,我的身量隻及他的胸口。他的聲音也仿佛是壓抑著笑意:“姑娘不必擔心,在下尚有氣息。宇弟,這可是你那寶貝妹妹?”大哥頗為無奈地答道:“正是小妹鳳歌,平日驕縱無狀慣了,讓二哥見笑。”
    彼時我臉色發燒,不敢去看他的臉,也沒意識到大哥對他的稱呼有什麼異常,低頭哧溜一下躲到大哥身後才敢抬頭,這一看不打緊,麵前這個有著天藍色雙眸的人,可不就是上回嘲笑我是鴿子的那個?雖然此番他換上了一身天青色的錦袍,可我絕對不會認錯羞辱我的人!於是我立刻從羞愧變成憤怒,捏緊拳頭叫道:“大哥,這人欺負過我!上次就在這裏,嘲笑我是鴿子,還,還,還非禮我!”
    這下不僅大哥好似被雷劈了一樣懵了一懵,連那錦衣青年臉上原本無懈可擊的笑容也掛不住了:“非禮?姑娘,此話可不能隨便亂說。我何時非禮過你?”我彼時其實心裏也有些打鼓,這個詞仿佛有些曖昧不妥,然而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形容他對我的羞辱。等到以後知道這個詞是什麼意思,我差點為彼時的自己羞死。當時我衣冠不整,一口咬定被人非禮了,逼著他承認。而他後來卻感慨道:“我時時後悔當日不曾承認非禮了你,若是承認,便可名正言順對你負責了,也無需日後這麼多辛苦糾結。”
    回到當時我語出驚人的時候,大哥從雷劈狀態恢複過來,不敢置信地問我:“鳳歌,你見過他嗎?他是我上回跟你說過的結拜二哥,天帝三皇子帝澔!他非禮你?怎麼可能呢?”我急得連連比劃:“就是他呀!哥哥,他不但非禮我,而且連上這次,他兩次擅闖鳳凰嶺啦!你還不快點趕他出去!?”
    那喚作帝澔的男子仿佛哭笑不得的樣子:“宇弟,你的寶貝妹妹一定是誤會我啦!彼時她現了真身躺在這裏,我瞧她靈氣逼人又滿身酒氣就逗了逗她。我如何會非禮一隻鴿子,哦不,一隻現了真身的毛絨絨的鳳?”
    一聽到“鴿子”,我又要抓狂:“大哥,他還說我是鴿子!鴿子!你可聽到了?”大哥一副終於了然的表情,攬過我替我整了整衣裳和頭發:“鳳歌,非禮這個詞可不能亂說,彼時隻是一場誤會,三皇子殿下隻是逗你玩兒呢!再說他是我的結拜二哥,是我請上鳳凰嶺的貴客,以後你也須得喚上一聲哥哥才是。好了,大哥不知道你為什麼半夜跑來此地,不過我和三皇子今日在此有要事相商,你趕緊回去睡覺吧!”
    這位三皇子大約已然平複了心情,換上了一副親切的笑臉,連雙眸都含著溫柔的笑意:“正是,都是一場誤會,鳳歌姑娘,你可莫要再惱啦。在下今晚與你哥哥還要秉燭夜談,你且回去歇息吧。改日我再親自登門向你賠不是!”然而我注意到他雖然貌似可親,但卻不曾稱我是妹妹,心裏隻當他瞧我不起,於是恨恨地想,登徒子,我還瞧不起你呢!永遠也別想讓我喚你一聲哥哥!為了表示我的鄙視,我當即睥睨了他一眼,向大哥道:如此,鳳歌就回去啦。大哥也請早些歇息罷!明日的覲見,想必大哥還有任務在身罷,不要為了些須無關緊要的人誤了正事!”說罷也不去看他的臉色,昂首目不斜視地離開了青霞洞。隻依稀聽得大哥連連抱歉:“我這妹子真是慣得狠了,言行無狀得很,你可不要與她計較……”
    此番我如此丟臉,又被素來疼愛我的大哥如此鄙薄,心裏可是又羞又惱,無精打采地又飛回房間睡覺不提。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夕陽西下,四周靜悄悄的,居然沒有一個人。我將丹心虹珠豆蔻綠桑挨個喚了幾遍,竟然沒有一絲回應,讓我疑竇叢生。自打我出生至今,何時被人如此忽視過?心裏很是不忿。加上昨夜的丟臉經曆,我憤憤然坐在梳妝台前:“難道我真的很驕縱討厭麼?”對著鏡中脂粉未施有些憔悴的少女,我無言枯坐了半晌,想來此時天色已晚,阿娘的覲見也該結束了,我決定出去找找四位姐姐,問問她們幹什麼去了,順便討論一下我的人格魅力問題。
    對鏡貼花黃,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著萬一路上碰到還未辭去的族長萬萬不能丟了臉麵,於是學著以往姐姐們的手法淡掃了蛾眉,輕點了朱唇。然而,我手忙腳亂了半天,也沒有梳成昨天那種清麗高雅的驚鴻髻,最後隻得挽一個最簡單的流雲髻,插一支碧玉釵了事。身上換上一襲淡綠色繡著銀鳳的煙羅長裙,手上挽了一條同色的雲霧紗,照了照鏡子形容還算齊整,便很有些裝地嫋嫋出了門。
    一路上確實見到三兩個正準備下山的族長,見到我皆是行大禮拜辭。幸虧這幾個族長我還勉強記得名字,禮貌地回了禮,竊喜不曾失了阿娘和鳳族的臉麵。
    眼看著落日將斜,我從前山找到後山,也沒找到我要找的人。走得累了,坐在後山的一個山澗下,我找了塊平整的石頭坐了,想她們莫非出了鳳凰嶺?為何竟如此匆忙,甚至都不知會我一聲呢?會是什麼要緊的事情,讓她們竟顧不上管我了呢?我一邊苦想一遍揪著身旁那株不幸的桫欏樹的葉子,想得入了迷,連不知何時身邊多了個人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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