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客入他鄉一場驚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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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一路疾馳,月色越來越濃,周圍的景物溶入茫茫黑暗中。
    田兒駕著馬車,我有些疲憊,隨著馬車的顛簸,漸漸的,意識有些模糊,一歪頭竟然睡了過去。
    耳邊傳來吵鬧聲,身子猛然一墜,一陣吃疼,勉強睜開眼,隻見馬車已經遠去。
    我一身冷汗,莫非謝家追來了?田兒還在車上。忽然一股熱乎乎的液體從額頭流下。頭有些暈暈的,我緩緩支起身子,前方射來一片刺眼的光亮。
    幾個手持燈籠的侍女列隊排開,後麵是一頂青紫的轎子,幾個彪悍轎夫抬著,謹小慎微。
    借著亮光我才發現,這是一個小鎮,周圍黑黢黢的,沒有一人,想是時候甚晚。這轎子中會是誰呢?我又在什麼地方?
    一會兒工夫,侍女走至跟前,見我也很是驚訝。我揉揉腦袋,剛要開口詢問,一陣眩暈襲來,怎麼搞的我又昏了。
    這次醒來,除了頭暈乎乎的,其他沒有什麼大礙。這裏布置素雅而簡潔,一切井井有條,窗前的案幾上擺放著一架古箏,做工甚為考究。
    一時興起,撩撥幾下,隨手彈奏了一首小曲,清越的琴音傳來,“好琴,好琴。”我讚不絕口。
    “看來小姐也懂得琴。”不知何時進來了人都沒有發覺。
    被人誇獎還是頭一遭,不免有些飄飄然。想要寒暄幾句,一時卻驚得目瞪口呆。
    “醜八怪!”我脫口而出。
    他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竟也有幾分溫和,“小姐,可好?”這人隻會說一句話呀。
    我感激道:“謝謝你,又救了我。”
    “舉手之勞,何必言謝。”這人說話文縐縐的,與他的相貌極為不符。
    “這裏是什麼地方?”我好奇地四處打量。
    他淡淡道:“文軒閣。”
    “好雅致的名字,書屋?”我所能聯想到的隻有這個地方,“你,教書?”
    他詫異地打量我了幾圈,眼中流露出疑惑。我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有點心虛,“我說錯了?”
    他也並未否認,囑咐道:“小姐好好休養,若無要事,還是不要隨便走動得好。”
    怎麼也限製人身自由呀。我可呆不住,“軍事要地,還是皇城禁宮?不能隨便亂闖嗎?”我不屑地嘟著嘴說。
    他斜瞟了一眼,悠然笑道:“我這也為小姐好,”他頓了一下,“小姐如果不怕惹麻煩,就請便。”
    拽什麼拽,我可不吃這一套。等他走後,我便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屋外景致絢爛多彩,雖是晚春,卻也繁花似錦,一池湖水碧綠如玉,假山造型獨特,真是別致的花園。
    順著小道,我悠閑自得地欣賞著。陽光明媚,心情也豁然開朗,隻是不知田兒現在怎麼樣了?那晚的一幕倏的一閃,不免令人膽寒。
    不知怎的自己就騰空了起來,兩隻胳膊也生疼得緊。我一扭頭,兩個彪形玄衣大漢牢牢鉗著我。我動彈不得,任由他們架著,轉了個彎兒,又回到閣樓前。
    我像小雞一樣,被擒到了樓上。既然掙紮不得,不如省些力氣,想想對策。
    這裏不同我住的屋子,雕梁畫柱,熠熠生輝,裝飾很是華貴。隻不過,這兒的人怎麼都愛遮遮掩掩,想必這又是哪位千金小姐。看著眼前浮動的白沙,我不解地想。
    果然,紗圍內傳來嬌鶯般動聽的聲音,“你是誰?”
    這也正是我想問的,不過看這架勢,自己最好不要逞能。反正自己已經逃離謝家,隻需起個不起眼的名兒,少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丫頭,”我隨口說了個名,“我叫丫頭。”心理沾沾自喜,這個名兒可真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丫頭,好生奇怪的名字。”她的語氣中含著一絲疑問,我隻當什麼都沒聽見隻是低著頭。裏邊輕歎一聲後,也悄無聲息。
    我極力向前看,隱約見到一襲青衣的婀娜身影。古代盛產美女,氣候養人吧。記得先前的蛇蠍心腸的美人妹妹,不曉得這位美女會是個什麼脾性。
    一陣腳步聲傳來,“醜八怪”立在了跟前。
    他毫不驚訝地瞟了我一眼,看來早就料到我會在這裏,他剛要開口,我搶道:“丫頭,隻是隨意走走,還請……還請小姐不要見怪。”心理生怕他說漏什麼。
    “醜八怪”麵無表情,沒有一絲波瀾,對著紗中人一揖,淡淡道:“姑娘,有何吩咐?”
    姑娘幽幽道:“給她安排一個活計,免得讓姐姐知道了,又惹了許多的口舌。”
    “醜八怪”畢恭畢敬地應了聲,使了個眼色,我也知趣地一謝,隨後跟了出來。
    沒等我開口問,他先解釋道:“那是玲瓏姑娘,文軒閣的紅招牌。”我輕噫了一聲,他繼續道:“看來小姐不是本地人,連玲瓏姑娘都不知道。”
    “丫頭,”我糾正道,“叫我丫頭。”
    他富含深意地盯著我,眼中閃過一瀾詫異,隨即臉上又擺出一副捉摸不透的表情。
    “丫頭,”他低喃了一句,“這個名字倒很不惹人注意。”我心中一凜,這家夥猜出了我的意圖,他嗎其貌不揚,長相還有些讓人生厭,然而精明的很。
    “文軒閣,可不是普通的文雅書社,這裏三教九流,形形色色,人物眾多,更何況凡來這兒的人都是消遣尋樂,比不得清雅悠閑的散居。”他故意強調消遣尋樂,我也明白了幾分。
    這裏可不就是青樓,女子賣笑的地方。切,還起這麼個文雅名號,欲蓋彌彰,真是才逃虎穴又入狼窩。我好生煩悶地走回屋,此地不宜久留,還是早早離開的妙。轉念一思,自己又能去哪裏呢,路途不熟,身無分文,無親可投,即使又逃了出去,也是死路一條。
    人生不如意事之十有八九,我這遭經曆還真是別出糟遇,怎麼都讓我碰到了。心煩意亂,百無聊賴,看到手頭的古箏,禁不住就撥弄了起來。
    “素胚勾勒出青花筆鋒濃轉淡,瓶身描繪的牡丹一如你初妝,冉冉檀香透過窗心事我了然,宣紙上走筆至此擱一半。釉色渲染仕女圖韻味被私藏,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你的美一縷飄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炊煙嫋嫋升起,隔江千萬裏,在瓶底書漢隸仿前朝的飄逸,就當我為遇見你伏筆。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撈起,暈開了結局,如傳世的青花瓷自顧自美麗,你眼帶笑意。色白花青的錦鯉躍然於碗底,臨摹宋體落款時卻惦記著你,你隱藏在窯燒裏千年的秘密,極細膩猶如繡花針落地。簾外芭蕉惹驟雨,門環惹銅綠,而我路過那江南小鎮惹了你,在潑墨山水畫裏,你從墨色深處被隱去,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炊煙嫋嫋升起,隔江千萬裏,在瓶底書漢隸仿前朝的飄逸,就當我為遇見你伏筆。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撈起,暈開了結局,如傳世的青花瓷自顧自美麗,你眼帶笑意。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炊煙嫋嫋升起,隔江千萬裏,在瓶底書漢隸仿前朝的飄逸,就當我為遇見你伏筆。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撈起,暈開了結局,如傳世的青花瓷自顧自美麗,你眼帶笑意。”
    這首周天王的《青花瓷》,我練了許久,不經意間脫口而出。我在等你,偉,你可在等我?回憶起他默然的身影,總隱在那個角落裏,我與他如此近卻又如此遠。有時,為什麼總在刻意地回避我?我也隻能遠遠站著,傷痛。
    一縷哀愁襲上心頭,口中不自覺地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跡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好一個‘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玲瓏姑娘,確實不同凡響,倒讓小侯刮目相看了。”一個渾厚響亮的聲響從身後傳來。
    我回頭對上了他略帶笑意的眼睛,隻一瞬,他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大概我的一身裝扮著實令他不恥。來人氣宇軒昂,俊目炯炯有神,英俊挺拔,一身華服,像個紈絝子弟。
    我莞爾一笑,清純婉麗,盈盈道:“公子見笑,丫頭並非玲瓏姑娘,隻是姑娘身邊的一個……一個丫頭。”奴婢低賤,像是賣身為奴,我可沒有賣給她任她使喚,遲早有一天,我還是會走的。
    他饒有興趣地觀察我,嘴角抹過一絲笑意,“丫頭,區區一名丫頭都語出驚人,姑娘不想可知了。”
    我傻傻一笑,等著他離開,不想他坐在一旁,無意離去。這人真是討厭,不經主人允許,隨便亂坐。我看著他,臉上擺出“閑人勿擾”的神情。
    他悠閑隨意地四處打量,全然不理會我的臉色,“怎麼這是文軒閣的待客之道,一盞清茶也無?”語氣中含著戲謔也夾雜著責問。
    “丫頭初來,規矩禮儀尚且不懂,也請公子多多諒解。”我也實話實說。他也沒再追究,為一杯茶,值得麼?
    “丫頭,剛才彈奏的曲子不妨為小侯再唱一遍。”醉翁之意在此。我又不是什麼青樓賣笑女,供達官貴人們消遣娛樂,自是不願意再唱。
    我婉言道:“丫頭雕蟲小技,讓侯爺見笑了。剛才的曲子也是無意而彈,唱的差強人意,比不得其他姑娘們的妙音仙曲,多謝公子抬愛。丫頭自不量力,讓侯爺取笑了。”
    他眼中厲光一閃即逝,“你在推托我。”口氣中含著一絲不容拒絕的威嚴。
    我也毫不示弱,不卑不亢道:“丫頭不敢,隻是才疏藝淺,恐辜負了侯爺的好意。”
    小侯爺定定地盯著我,我也直直看向他,此時無聲勝有聲,空氣中的緊張氣息驟聚。
    “呦,是什麼風把趙小侯爺吹來了。”一聲脆音打破僵局,隻見一個衣著華麗、婀娜娉婷的美少女款款走了進來。
    “是誰惹惱了咱們的小侯爺,瞧著眉頭皺的。”她眉宇間透著嫵媚,任誰也要多打量片刻。她順著小侯爺的目光掃了我一眼,雖有些驚奇,旋即笑顏一露,開口道:“為了一個不懂事的丫頭呀,小侯爺怎麼和她計較了起來。”
    她撒嬌似地晃了晃小侯爺,“宰相肚裏能撐船,侯爺,到我的聆音小築一敘。”她嗲聲嗲氣的說話,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我雖有些不太喜歡這樣的人,倒挺是感謝她的。經她這麼一勸,趙侯爺撿回了麵子,順著台階頗是滿意地挪動了腳步。
    虛驚一場,繃緊的鉉鬆了下來,我輕輕舒了一口氣,正要坐下,手腕一緊,被人拉了一下,“多謝小侯爺的寬宏大量,送小侯爺和娉婷姑娘。”說話的人竟是“醜八怪”,他什麼時候來的,我還沒反應過來,身子被按了下去,硬生生地鞠了一躬。
    我極為不滿地瞪他一眼,“你幹什麼?”
    他波瀾不驚:“想必小……”我狠瞪他,他幹咳了兩聲,“想必丫頭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了吧,這裏不比湖邊的雅舍,什麼都要三思而後行,如若玲瓏姑娘在此,今日少不了一頓責罰。”
    我擺他一眼,反駁道:“我又不是賣笑的。他冷不丁地冒了出來,我還沒有告他人身驚嚇要求賠償,他憑什麼要求我。”
    他冷冷盯著我,一臉陰雲,“今晚,”他又頓了頓,“小……丫頭,你還是多多留心,娉婷姑娘決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我還沒問清,他轉身就走,像逃似的。我不自覺地開始捉摸他的話,娉婷姑娘就是剛才為我解圍的女子吧,難不成和我那美人妹妹一個德行:蛇蠍心腸。哎,我怎麼也命犯桃花,惹來一身的美人恨。
    “醜八怪”提醒我小心,她不會像容嬤嬤一樣把我關進小黑屋,用老鼠蟑螂嚇我吧,再說我可不是什麼柔弱小女子。
    不過,我有些感激“醜八怪”,來到這個世界,除了田兒,他也算是一個關心我的人,人是醜點,心腸很好,“我很醜,可我很溫柔”腦中突然冒出這一句,我咯咯笑了起來。
    “看不出來,你心情很好呀。”
    我沒好氣:“總比多躲在身後嚇人的好。”
    我對上“醜八怪”的眼,瞄見端在他手上的飯菜。肚子不知趣地打起了鼓。他似乎比我更了解我,我也並不客氣地大口吃了起來。
    吃飽了一抹嘴,抬起頭,他還在。我不滿地問道:“還有事?”
    他神色神秘,“吃飽了。”
    我點頭。
    “這裏層層都有守衛,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這話似乎在提醒我。“當然不是妨賊,而是為了小侯爺的安全。如果有人隨意走動的話,一定……”他停了下來,瞅著我。
    “看我幹嘛。”我有些心虛,故意提高了嗓門,看來故技重施不可能了,隻能悉聽尊便了。
    本以為可以瀟灑人生,快意江湖,沒想到左右掣肘,生生被困在牢籠中,不得自由,不知是我的命苦,還是謝卿盈的命好,她得解脫,我還深陷紅塵,感歎命運多艱。
    一起身就撞到了一堵牆,嗯,“醜八怪”。
    “你,杵在這兒幹嘛?”我悻悻道。
    他仍然是一幅滿不在乎的樣子,“等人。”
    “等人?在這兒?”我話音未落,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來了,真快。”醜八怪悠然地瞧著我,我掃他一下,問道:“誰?”
    “我叫小月,娉婷姑娘的侍女。”
    我低聲問醜八怪:“她來這兒幹什麼?”
    “自是為了小侯爺,想必他們擺好筵席,就等你撫琴高歌煙雨中一敘青花美麗。”他似笑非笑地解釋道。
    莫非他也聽到了什麼,我半信半疑地朝門外問道:“娉婷姑娘有何吩咐?”
    那丫頭挺知趣就在門外回話:“其實也沒什麼,隻是小侯爺想聽聽姑娘的曲子,所以我奉姑娘之命前來想請。”
    我向醜八怪撇撇嘴,醜八怪揚揚眉毛,示意她正等著我的答話,我狠狠瞪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丫頭身體不適,還請姐姐幫忙回複,改日定當前去賠禮。”
    “你等的人就是她麼?”我問他。
    醜八怪搖搖頭,“一個婢女很好打發,如若姑娘來了,那時你可就推脫不掉了。除非……”
    “聽你的口氣,你有辦法?”
    他答:“不錯。”
    我道:“說來聽聽。”
    醜八怪“啪啪”拍了兩下手,就從門外闖進兩名青年男子。他們個頭一般,眉清目秀,俊朗英武。不等我弄清情況,人又如小雞一般被拎了起來。
    我怒目圓睜:“你……這就是你的辦法?”
    他並未否認,含笑而立,一示意,我就被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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