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蒼穹喋血  第十四章 決裂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980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武林盟自從下了誅殺邪影的通緝後,江湖上各大門派高手被殺的血案並未了結,反而有一種變本加厲的趨勢。
    而就在這個時候,傳來了唐門被滅門的消息。江湖第一使毒門派,一夜之間滿門橫屍。雖唐門善毒,但卻屬於正派。死者身上無一處傷痕,均是下毒所致。唯獨唐門門主的屍身上有被劍刺傷,凶手以血留書——水天門,虞清嵐。
    武林盟頓時人心惶惶,這毒公子鮮少牽涉江湖紛爭,此刻竟滅了唐門。更想不到的是,他乃水天門之人。歐陽辰預圖集合武當、峨嵋以及五嶽劍派,沒有想到,又被水天門快了一步,事先帶人挑了五嶽劍派之一的衡山派和嵩山派。(其中以華山派為首,五嶽劍派還有泰山派和恒山派。並稱五嶽劍派。)
    水禦華欲要稱霸武林的意圖越發明顯,明裏有令人望而生畏的毒公子助陣,殺人不流血,唐門都敗於其毒下。暗有邪影除人。除掉衡山派的人雖是無音帶人所為,但善易容的他並未以真實麵目出麵。邪影的身份更不為江湖人所知。
    當武林盟主歐陽辰的人頭被拿去祭旗示威的時候,武林盟頓時群龍無首,五嶽劍派本就勾心鬥角互相牽製,此時更是一盤散沙。
    江湖又拉開了一場腥風血雨的序幕。本就蠢蠢欲動的一些邪教,在被正派壓製的這些年裏,此刻更是順應水天門的號召投靠旗下,其中就包括了見風轉舵的五毒教。
    那狂妄的男人將整個武林都踩在了腳底下。——他滅門的目標甚至也包括霄月山莊。
    季淳羽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再見那人的時候,霄月山莊已置身在一片火海之中。他依舊風雅俊美,手持碧扇,從遠處信步而來。隻是他經過之處,草木枯萎,旁人未及攻上就已無聲倒下。——這就是毒公子,虞清嵐。
    “好久不見,季少主。”
    他離他足有三丈遠,虞清嵐收了折扇。唇畔悠然揚起的弧度在火光的映襯下,讓那涼薄笑容顯得分外妖嬈。
    季淳羽撐著沾血的流光劍,如今光是對付一些水天門的打手就已經令他傷痕累累,力不從心。
    ——沒有絲毫勝算。他好不甘心。功力盡失的自己,隻能在這裏死去嗎?死在虞清嵐的手上?
    “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嗎?”
    他望著對麵的人,無奈而悲愴地問道。先前還是彼此依偎的兩人,已是天各一方。
    終於明白當初為何虞清嵐要跟他斷得如此決然。——他們的立場,終究隻會是敵人。
    虞清嵐不答,季淳羽在那清冷俊美的臉上再也看不出他的心思。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要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他不斷地詢問著,盯著那人的臉,卻終究知道再也沒有任何的解釋了。
    他一向如此,不願多做解釋。總是要讓人去猜測著他的想法。他第一次覺得,這樣的清嵐很可惡。
    熱風夾雜著周圍焦臭的氣息。烈火紛飛,滿世界都是絕望的紅,就像是血的顏色,充斥著無盡的悲哀。
    “那你現在是要殺了我嗎?”
    他再次橫起了手中的流光劍,提防著眼前的人。虞清嵐的掌心也現出數枚猩紅葉鏢。
    季淳羽對他所隱瞞的事情想過無數個可能,卻從未猜到竟是這般的結果。
    他幾乎就要絕望,這麼多年來的情誼,被他視為生死之交的朋友、戀人——他真想大笑狂笑嗤笑。
    心口生生的灼痛,為疼,竟是這般地深切的疼痛著,竟險些握不住持劍的手。
    劍刺了過去,卻被那人輕輕巧巧的架住,內力也用不上幾分。他痛恨自己的無力,痛恨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裏的虞清嵐。季淳羽對上那人的眼睛裏已經透出露骨的憎恨,是癡是怨是愛亦或是恨。他不該縱容對方的,不該不問的,不該就這樣像個鴕鳥像個傻子一樣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自欺欺人!
    虞清嵐一掌襲上了他,他倒退了數尺,卻終是把持不住對方內力的餘勁。雙腿一軟,險些就要跌下,他立刻以劍撐地,僅靠插入土中的流光他見才沒有馬上倒下去。
    不行了……季淳羽絕望地抬起了頭,瞪著那個曾以為最熟悉最親密的人,心如死灰。
    每次都在伸手可及的地方,虞清嵐就將這個人從身邊推開,曖昧的戀情,一次又一次地逃避,最後甚至在他的麵前離開,轉身就逃了。那是不該得到的東西,他一向鄙夷正派人士的道貌岸然,惟獨對季淳羽卻心生了愛戀。
    殺了他——亦或是殺掉其他所有在場的人,放過季淳羽!虞清嵐動搖了,眼角的餘光掃過身後的門派弟子以及霄月山莊為數不多的存活者,雙方依舊是在廝殺中,隻是水天門更為強勢,讓戰局的勝果一麵倒地傾向於他們。如果要殺人滅口,就是人數太多了,漏掉一個去泄密的後果不堪設想。
    或者幹脆讓季淳羽詐死,再來個金蟬脫殼。心念至此,虞清嵐的掌心立馬現出一枚毒鏢,就要擲向於目前手無還擊之力的季淳羽。此刻卻不料季蕭鴻衝了上來,落月一劍直刺虞清嵐。那射出的鏢都被季蕭鴻擋下,虞清嵐的毒其實靠的是風向傳遞,他屏息順風而刺自然可以降低一定的中毒概率。
    虞清嵐也沒有想到半路殺出程咬金,碧扇一擋,想不到那扇骨竟也是鐵質利器。硬生生地接下了一劍。乘季蕭鴻驚訝之餘,欲要擊掌於對方心脈。
    “住手!清嵐——!”
    他聽見季淳羽撕心裂肺的呼喊。那一刻,他遲疑了,停了手。而這電光火石的分神瞬間,季蕭鴻的劍刺傷了他的腹部。不假思索地一揮,暗藏在扇內的銀針反射性地齊齊射出。
    虞清嵐捂著泊泊流血的傷口,目光陰狠地瞪了季淳羽一眼。那一瞬間的遲疑,令他猝不及防地深受重傷。虞清嵐忽然又真的很想幹脆就殺了季淳羽,這個會牽動自己情緒的人如果死了就不能再影響他了。自己也不會如此矛盾和掙紮了。——但他不知道事後自己能否有勇氣真能去麵對季淳羽的死亡。——他想殺他,卻知道終究是下不了手的。——他舍不得他死,從很久以前起就是。
    他看了眼倒下的季蕭鴻,估計他活不了多久,銀針上塗的腐毒會從內部開始慢慢地腐化掉身體的各個內髒。
    “撤。”虞清嵐向身後的隨從下了命令。
    可其中一個水天門的手下望了眼季淳羽,不確定地問道:
    “可是門主的命令是滅了霄月山莊,不留活口。”
    “放肆!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我辦事。”
    他拂袖一揮,剛出言的男人頃刻暴斃猝死。其餘的人立即噤若寒蟬,對虞清嵐更是望而卻步。隻得偃旗息鼓,收兵回營。
    這一次我放過了你,那麼下一次,你會不會恨到來殺我呢。虞清嵐咬牙,撫著傷口一步一步艱難地跨出霄月山莊的大門,有下屬見此想上前攙扶,卻礙著他毒公子的身份躊佇不前。蜿蜒流下的鮮血,鮮紅得觸目驚心。
    季淳羽驚慌失措地撲向季蕭鴻,錯過了虞清嵐離開時最後那一眼中的複雜情愫。在命運的洪流中,交錯而過。隻知曉對方不可能再是那個可以隨意親近相愛的人了。再也沒有那樣的過去了……
    “爹!!”
    他抱起季蕭鴻的身體,老人微微掙紮了下,憔悴的瞳孔逐漸凝聚回了一絲生氣。
    “羽兒……”季蕭鴻看清了來人,出手迅速點上對方的穴道。
    季淳羽驚愕於父親突如其來地點穴,身體頓時不得動彈。而下一刻,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季蕭鴻正在將他畢生的功力傳輸於他。
    “你在做什麼……?爹、住手……”會死的,你會死的。
    聲音哽咽在了喉嚨裏,眼裏有很熱很燙得東西滾落了出來,他幾乎就要失聲慟哭。那湧進身體的熱度雖然難適,但是卻比不上心膽俱裂的疼痛,已是痛到最痛的深處!
    “…你要、報仇。……為霄月山莊,武林……”
    劇痛侵襲著季蕭鴻的五髒六腑,他深知自己已無存活的希望,不顧季淳羽的抗拒,將一切都托付給了自己的兒子。
    他一世正氣昂然,即使不再為武林盟主也絕不允許讓邪道帶給武林生靈塗炭。更何況,虞清嵐與季淳羽這兩人的關係,那神情裏透出的訊息,他怎能會不懂。即使是自己的死會給兒子加上這把複仇的枷鎖,他也不希望放過水天門的人。
    無窮的內力灌進了身體,但季蕭鴻隻輸了七成多就永久地停止了氣息。
    “爹……?”季淳羽不安的喚了一聲,後方的人已經停止了活動。
    他嚐試著以新獲得的內力衝破穴道,可是體內竟有兩股不同的真氣相撞,險些又讓他吐血。解開穴道後,不顧緩和調息就抱住了身後倒下的季蕭鴻。一聲痛徹心肺的嘶喊劃破映紅的霄月之空,他清楚地知道,他在這一天失去的不僅僅是他的父親和霄月山莊……
    ************************
    豔陽夕照,楓葉流丹,滿山片紅似火。此穀故名,紅葉。
    一白衣青年在林中疾速穿越而過,手持一把通體雪白的長劍,腳踏輕功卻激不起地上的半片楓紅。
    直到望見潺潺溪水邊的修長身影,他才翩然落下,揚起笑意盈盈的臉龐。
    “清嵐——!”青年揚起手中的雪色長劍,俊秀容顏上是掩不住地喜悅與傲然,“父親終於把‘流光’交予我了!”
    來人正是霄月山莊剛弱冠的少主——季淳羽。
    被喚清嵐的男子回首,年輕的臉上睫毛輕顫,明眸微遮。唇邊勾起一絲淡笑,映著夕陽紅葉,給人的感覺如沐暖火。
    長袖一擺,一條青蛇遊出衣袖。像終於得到釋放一般,沿著淺溪逃似地遊了去。
    “季少主,你可讓我好等。”
    幽雅頃刻變邪魅,季淳羽在督見那條蛇滑出時,他就立馬停了腳步頓在原地。
    先前此人的溫暖啊,那絕對都是騙人的東西。這全身攜帶著毒物的男子,終於讓他意識到此刻正是秋日寒意漸生之時。
    “清嵐,莫非你又在玩毒?”
    季淳羽訕笑,卻不肯再向前挪動半步,腦內已經開始回想無數次的悶虧。想他武功雖談不上蓋壓群雄、登峰造極的能耐,但也非泛泛之輩。卻頻頻被對方下毒手。
    毒公子,虞清嵐。施毒無形,若非特定抗毒體,近三尺內必中招。
    常言道,美人如蛇蠍,美麗的東西是有毒的。讓季淳羽再三感歎,此乃真真切切。
    秋風拂落葉,緋色盡染林,飄起片片紅。
    入秋的傍晚已是來得較早,遠處鋪天的彩霞與楓色的山林相接相映,美不勝收。
    潺潺溪水邊,清雅青年正悠然垂釣。此人外表看似溫文儒雅,實際他先前還抓著條劇毒青蛇戲弄之。
    而他的身後不遠處,另一名白衣青年正橫躺在滿地厚厚的楓紅落葉上,手中的雪劍重複做著出鞘收鞘的動作,臉上是不盡的愉悅。
    “季淳羽,你幹脆叫季蠢羽算了。我從來沒見過對著把劍都能蠢笑那麼久的人。”
    虞清嵐不溫不火的聲音從前麵飄來,讓季淳羽突兀地幾乎一躍坐起。
    “你在胡說什麼,清嵐。”他自然是聽出了那話裏的諧音,不滿地抗議道,“這把流光劍可是我從十四歲起就夢寐以求的東西。而且你怎麼知道我是在笑,你眼睛長後麵的嗎!?”
    “哼……,我就是知道了。”
    虞清嵐剛答,竹竿顫動,定是又有魚兒上了鉤。
    “淳羽,你今天可以拿你的新劍試試看剔鱗劍法了。”
    那漂亮的嘴角勾起的笑容,純粹無比。而一雙翦水之瞳甚似底下的溪流般清澈。
    “喂、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幫你剔魚鱗了!”何況還是用流光劍,打死他都不舍得。
    “那你讓我們晚飯吃什麼?”
    他收起釣竿,拎著小桶徐徐走來,裏麵正活蹦亂跳著數條魚,看樣子虞清嵐今天的收成頗不錯。
    “你不是隨身有小刀嗎。”他撇嘴。
    “帶毒的。”
    “你……”季淳羽瞪大了眼,氣不打一處來,“你個千年毒精!你就不能少玩點毒嗎?!”
    “你也知道我是千年毒精啊。”
    虞清嵐聳肩,無可奈何狀。手卻把小桶給遞了上來,活脫脫一副你快給我幹活吧的地主樣。
    夜空晴朗,繁星點點。兩人窩在篝火邊,配上季淳羽順便帶來的酒。烤魚吃的也是津津有味。想來他待在這紅葉穀也有四年多了,自從邂逅了季淳羽後,這個山莊少主便成了他的常客。
    “淳羽,你的劍術又精進不少。”
    “呸呸呸!”對於虞清嵐突如其來的讚揚,季淳羽氣急敗壞地吐出一堆魚骨頭,“你是說幫你削果皮和剔魚鱗嗎?!”
    虞清嵐溫和地笑了,對方常常有在他麵前練劍。其實各門派的獨門劍法是不該明目張膽地在別人麵前展示的。除非是全然的信賴與至交之情。
    “沒有,我是很真誠地在誇獎你的劍術。”
    麵對虞清嵐鮮少坦然露出的十足認真的神情,季淳羽一時竟不知如何反應了。有陰謀!絕對有陰謀!!以他對虞清嵐的了解,這個人不可能那麼容易地就說老實話。
    “你以前隻擋下我五個暗器,現在都可以擋八個了,我也會很努力地練習同時多射幾個暗器的。”
    看吧。他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季淳羽低下頭又啃了一口烤魚。這樣看來,其實兩人也經常以這種奇怪的方式在切磋武藝。
    虞清嵐看著夜色下的季淳羽,已是弱冠的成年男子了。而自己比季淳羽小一歲,那麼到自己弱冠之時,還會不會在這個紅葉穀與他侃侃而談呢?門主交托給他的任務已經越發頻繁起來了。
    “清嵐,你是在有心事嗎?”
    “我在想明日你若能帶點烤鴨什麼的過來,也許我就不讓你剔魚鱗了。”
    虞清嵐邊說邊笑著靠近對方,自己那份烤魚都吃完了,他順手抽過季淳羽手裏的那份徑自吃了起來。
    “好。”季淳羽隻是簡短的答應了,也懶得跟他搶魚。
    他往火堆裏添了幾根樹枝,火影劇烈地晃動了幾下。映照著四周影影綽綽的楓葉,他們在這樣的季節裏,度過了一個又一個的日夜輪回。
    **********
    霄月山莊的大火連續燒到天明,滿院盡是殘梁斷壁,屍骨殘骸。
    那夜,一身的白衣早已被鮮血染盡,滿滿地汙垢。季淳羽背著季蕭鴻的屍體離了開。他一路神情冰冷,仿佛凍結了一切的感情和希望。火舌貪婪地舔著天空,蒼穹喋血,恩斷義絕!曾經的楓紅像是一同湧進了火海中一並在燃燒,這般地熾烈,直至所有的一切都在這火焰中灰飛煙滅。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