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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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都是現實的,到了下午,幾個要見的客戶和朋友都推說有事,改天再約。沈備明白大家都是看風向,也不勉強。下午處理了一些工作,難得輕鬆。
    晚上是魯修承安排的收購事項第一階段勝利完成任務的慶功會,小喬也在,沈備和大家一起慶祝。
    坐在席間,沈備有些心不在焉。檢察院隻是過來問問,並不是針對他的。不過,話裏話外,沈備也知道有人說他手裏握著那個案子的許多情況。
    聊到最後,沈備才知道其中一個檢察官竟然是兄弟部隊的軍官,以前還有一麵之緣。臨走時,那人意味深長的對沈備說:“地方很複雜,除了潔身自好,還要搞好關係呀!”
    一句話,沈備便知道有人搞他!
    是誰?
    估計沒人會說。因為那個案子太大,牽涉太廣,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引起上麵的關注。把握不好,便會引火焚身。但是敢把他往這個案子裏推的人,必然得有幾分斤兩和膽色。沈備不知道誰會和自己結那麼大的怨氣,也不知道這個幕後黑手會把他推進去多深,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再有第二次了。這一次跌到了,他還能爬起來嗎?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纏繞著他,就好像第一次被人誣陷的感覺。可是,至少他知道,現在並沒有以前那麼清白!
    他想起了部隊,想起了自己在那裏曾經的事業。那時候,他清白,他自豪,明明與現在截然相反,為什麼感覺竟是如此相似!
    那種陌生而熟悉的感覺糾纏著他,地方還有部隊,究竟差別在哪裏?當他以為部隊是自己的天堂時,他跌進了地獄;當他走入社會,以為今生就這樣鬼混時,他遇見了草草。
    草草笑著的模樣出現在眼前。
    沈備捂住臉,他不想麵對這張臉!
    這幾日,當草草在他身下婉轉呻吟時,沈備總是不能控製的想起她是否也曾這樣被關浩“享受”過!這是不對的,但卻不是他能控製的!
    尤其是草草去見黃盼盼,雖然他什麼也沒說,但是心裏卻不是滋味:有什麼事情電話裏不能說,偏要麵談!他以為自己可以大度的接受草草的過去,可以開明的去看待這一些。可是心底卻總像有個魔鬼,在一在二的提醒他。草草越是對他親昵,他就越像被針紮著——曾經,她也是如此對關浩的!甚至比對他還好!
    為什麼不是一開始就遇見草草?也許他就不必離開部隊,永遠不用擔心跌進地獄!
    沈備甚至開始恨關浩,恨自己,恨老天不公平!恨草草太美好!如果她僅僅是個玩物,他就不必這樣折磨自己!
    接到草草的電話,聽關浩說要和草草出去吃飯,沈備心裏咯噔一下,也隻能若無其事的同意。聽草草突兀的來一句“我還在樓下”,沈備心裏一鬆,草草沒有請關浩上樓,那就意味著“孤男寡女”沒有“共處一室”!那一瞬間,沈備甚至想起那個雨夜,自己是如何被草草邀請進房的!
    “我會告訴他我的想法的。”
    這句話什麼意思?
    沈備口是心非的告訴草草自己同意她和關浩出去吃飯,即希望草草知道他是很大度的,又真的不希望草草和關浩出去。可是草草的回答——比他還模棱兩可!
    走到包間外麵,暖風吹來,沈備吸了口煙。竭力把自己從煩惱裏拔出來。
    忽然他想起關浩說,是小喬告訴他草草的地址,小喬怎麼知道草草住在哪裏?自己好像沒有講過。況且,自己下午隨時可以接電話,為什麼她不告訴關浩呢?
    沈備猶豫了一下,拉住一個路過的同事,把小喬叫了出來。是該談談了。
    “聽關浩說,你把草草的地址給他了?”沈備開門見山。
    小喬看著包間的大門,說:“是啊,是我給的。”
    “你怎麼有草草的地址?”
    “別人給的。”
    沈備沉默了一下,說道:“小喬,我一直很信任你。但是,你認為我該信任一個調查我的人嗎?”
    小喬道:“沈總,你誤會了。我沒有調查你。”小喬正視沈備,“調查你的是別人。給這個地址的也是那個人。”
    “誰?”
    “黃盼盼,關浩的現任妻子。她告訴我草草的前夫就是關浩。”
    “她告訴你這些做什麼?”
    “勸您!”小喬堅定的說,“讓您看清鄧草草的為人,離開她,不要再被她迷惑了。”
    草草的為人?
    沈備笑了,那個女人——太單純了!不是那種無知的單純,而是什麼都知道卻不屑偽裝的單純!
    那天草草回來,把見麵的情況都告訴了沈備,包括給張支票做關浩情婦的事情。當時沈備便紅眼了,死瞪了草草一眼,二話不說,捏著拳頭要出門。草草從沒見過沈備這樣瞪她,腦子裏嗡嗡的。也不知被那幅凶樣子嚇得,還是被別的嚇得,手腳哆嗦幾乎坐在地上。等到明白過來,沈備已經衝進樓梯間,隻聞腳步聲不見蹤影。
    草草也顧不得許多,抽筋似的摁著電梯按鍵。幸好夜深人靜,沒人中途搭車。在車庫攔住了沈備。
    “都他娘的是賤人!我他媽的讓他活的明白點!”
    沈備呼哧喘氣的瞪著草草,布滿血絲的眼睛異樣複雜。草草漸漸的讀出些不想讀到的東西,被深埋的憤怒像火山一樣噴發出來!
    衝上去竟然扇了一巴掌!“啪”的一聲脆響,在地下車庫裏分外清亮。
    “你罵誰?”草草睜大眼睛,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一滴也沒有掉下來。
    “我——”沈備不提防,有些心虛的轉開眼睛。
    “你罵誰?誰是賤人?沈備,說話說清楚。明人不做暗事,遮遮掩掩非丈夫!”草草咬著嘴唇,“你想揍關浩,還是揍我?我去見黃盼盼,是因為我和關浩還有一腿?!沈備,你說清楚!”草草眼裏的淚水終於退淨了,有些沙啞的聲音好像被火淬過:“你很遺憾我的第一個男人不是你,對嗎?你忘不了我和關浩的過去,對不對?你非常非常介意我和關浩睡過覺,對吧?”越到最後,草草的聲音越輕柔,好像做夢一般,“你憑什麼要求我?!你們、憑什麼要求我?!”草草一字一頓的質問。
    兩個人的事,兩個人最清楚,誰也瞞不過誰。
    “我——”沈備扭過頭去。他承認,草草說對了。
    他不會舍得打草草,正如他無法不介意關浩和草草的過去一樣。
    越是愛,越是歡愉,就越是在乎。到最後幾乎不能自拔的憤恨!
    所有這些,都一股腦的發泄到床第之間,然後找個借口道歉。最近尤其嚴重,他甚至懶得去想草草明不明白!
    可是,看著眼前的草草,沈備知道自己根本不敢想!他知道的很清楚,這樣做分明是在傷害她,卻自私的放任自己去發泄。再溫柔的女人也有忍無可忍的時候,沈備知道:那句“賤人”,激怒了她!
    “和我做愛,是不是老覺得味道不對?是不是摸著老覺得可恨?”草草終於哭了出來,“隨便一個爛借口,我就信嗎?我、我就那麼傻,連、連身上的男人討厭自己都感覺不出來嗎?”淚水頃刻而處,沈備手腳有些慌亂,把頭的扭向一邊,卻不肯低下!
    “我不就是離過一次婚嗎?我不就是被別的男人睡過嗎?你沈備是處男嗎?你沈備……那玩意兒沒插進別的女人那兒嗎!”草草被沈備的樣子激怒,不管不顧瘋了似的。說得出口說不出口的都喊了出來,“你憑什麼別扭?憑什麼正義凜然?憑什麼嫌棄我?離婚是我的錯嗎?關浩回頭是我的錯嗎?黃盼盼發瘋是我的錯嗎?沈備,我真沒想到你也——也和那些人一樣!我很失望!”
    “從現在開始,我們說明白了。我、鄧草草就是和關浩睡過!今後你若和我分手,我還要睡別的男人!我沒義務對你們任何人忠貞,誰他媽的也別拿這玩意兒說我!你們喜歡也好,討厭也罷,誰也不配對我指手畫腳!”
    “嘖,你胡說什麼!我、我是生那個黃盼盼的氣,你這是扯哪兒了!”沈備腦袋晃了晃,終於伸手扶她。無可否認,這個女人在他心裏紮了一根刺,一根隻能越紮越深卻不可能拔出來的刺。
    沈備想給草草擦眼淚,草草一把甩開他,自己抹掉淚水。抬頭挺胸,小小的身板竟也站的筆直,淚水洗過的眼睛異常的明亮:“你不要以為藏著掖著就等於沒事。你要打架也好,殺人也罷,都與我無關。黃盼盼無足輕重,我的過去不可改變,你自己想明白吧!”
    一個小時以後,沈備輕手輕腳的回來。屋裏沒有點燈,草草已經睡了。可是沈備知道,她不可能睡著。
    床墊發出輕微的響動,沈備坐在床邊,濃重的煙味兒撲鼻而來。過了一會兒,才輕聲說:“我怎麼會討厭你?……不會的,永遠不會的。”沈備摩梭著草草的肩膀,圓潤而冰涼,“有時候我也想,不管什麼原因,不管是誰的錯,若是這次你要離開我……”沈備的手驟然收緊,肩膀上熱辣辣的痛,草草倒吸一口涼氣。沈備霍然鬆開,“我絕對不會……絕對不會——”他重複了兩遍,說不出後麵的話。不會如何?放手?還是不放?
    他能解脫嗎?
    天知道!
    黑暗裏,兩人的喘氣聲此起彼伏。
    過了一會兒沈備才說:“給我時間。”
    仿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草草仰麵躺著,身子始終繃得緊緊的。聽到這話僵了一會兒,沈備掌下的皮膚冰涼的好像亙古的寒冰,他卻不敢去溫暖。
    “沈備,你在侮辱我。可是……”草草幽幽的說,“我能怎麼辦呢?”
    沈備和衣躺下,抱著草草,臉貼臉。
    冰涼的液體從草草的臉上滑落,落在他的臉上,心上。
    他的無奈、他的苦,又有誰知道呢?
    “為什麼不是一開始就遇見你?”這一晚,沈備喃喃自語。
    這個念頭時不時的跑出來折磨著沈備,幾乎讓他無法正常的思考。強迫自己收回心思,沈備仔細想著小喬的話。究竟是黃盼盼的意思,還是關浩的意思?
    草草心裏毫無疑問有關浩,不然她不會去見黃盼盼。但是,黃盼盼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關浩又充當了什麼角色?草草……
    沈備無法控製自己不去懷疑。他不確定自己在草草心裏究竟占了幾成?
    不過,至少可以問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想到這裏,沈備對小喬說:“哦,是嗎?他們告訴你什麼?”
    小喬畢竟年輕,有些激動的說:“黃盼盼說,當初關總的確和自己的秘書有染,但是已經誠心道歉悔改了。可是鄧草草抓著這個機會不僅用這個威逼關總拿出三分之二的財產,最過分的是利用孩子的生活撫育問題試圖把關總剩下的三分之一也據為己有!而且全部的債務由關總承擔。”
    沈備目瞪口呆,想不到黃盼盼竟能如此“解說”別人的婚姻!
    沈備吃驚的樣子誤導了小喬,她以為沈備還不知道草草這些“細節”。愈發苦口婆心的勸解:“鄧小姐的確有喪子之痛,可是您知道孩子為什麼會遭遇不幸嗎?當時,鄧草草為了完成自己利用孩子威脅關總的目的,不擇手段的控製孩子。關總無奈之下,為了孩子的安全和健康,不得已讓自己的母親,那麼大年紀了,還帶著孩子藏到鄉下,躲避鄧草草的瘋狂。夫妻的事情應該限製在夫妻之間,利用孩子的女人根本不值得您!孩子的不幸,完全是鄧草草自己一手造成的!沈備,你太不了解她了!對她來說,你不過是第二個關浩、是她的印鈔機、提款機!關總是個和善的人,他已經誠心改過了。誰無過錯?但是多年的感情是能拋就拋的嗎?這隻能說明,鄧小姐根本沒有她表現的那麼深情!否則,看在家庭、看在孩子的麵上,她應該接納誠心回歸的關浩!為什麼那麼堅定的拒絕,還變本加厲的提出那麼多要求?!這說明,她是一個聰明自私的極善於利用別人的感情的人!她看中的隻有男人的錢,連自己的孩子都不在乎!”
    小喬的話如潮水一般灌進沈備的耳朵,他想起草草淺淺微笑的樣子,想起那天在地庫裏草草痛心疾首的模樣,這一切都在小喬連珠炮般的指責聲中凝成深深的無奈,灌注在那個女人的眉心裏。
    “我又能怎麼樣呢?”草草的喟歎如風一般在沈備耳邊飄蕩。
    “沈備,你在侮辱我”……
    “可是,我又能怎樣呢?”
    又能怎樣呢?
    ……
    沈備的心像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揪住!在聽到介紹人說草草離過婚的時候,自己怎麼想的?自己不是慶幸,可以胡來,可以不負責任嗎?為什麼可以慶幸?僅僅是因為她離過婚?
    離過婚的女人可以不被尊重,可以不被珍惜,可以用來豢養,可以用來玩弄!
    為什麼?
    她們有原罪。
    就像小喬說的:如果是個好女人,看在家庭、看在孩子、看在多年感情的份上,就不能離婚!否則就是輕浮、就是兒戲!就是壞女人,有罪的人!
    沈備一向自負開明,此時才知道自己竟然和大多數人一樣,理所當然的帶著有色眼鏡看待草草。自己的痛苦,不過是一種施舍的情感,高高在上的藐視。
    “你憑什麼要求我?你們、憑什麼要求我!”草草的憤怒和不甘像鞭子一樣抽打著沈備的自負。
    “我又能怎樣呢?”喟歎,無奈,深沉的、無法解脫、無法解釋的委屈,讓沈備的不甘變成煙塵,淡淡的散去。
    小喬還在繼續說著:“這些鄧草草肯定都和你說過了吧?她那種人什麼借口都會替自己找的,連孩子都不在乎的女人還會在乎什麼!”
    話音落地,擲地有聲。雪白的額頭在射燈的照耀下一閃,一聲冷哼表達出她的不屑,那是正義代言人的表情。
    沈備久久說不出話,張口時有些恍惚,好像在問小喬,又好像自己問自己:“就因為她離婚時提出的條件,你就這樣認為嗎?難道關浩出軌,隻要悔改,草草就必須接受嗎?否則就是不愛他?就是愛財如命?就……不值得被愛?”
    小喬覺得沈備的口氣有些不對,悄悄的研究了一下他的表情,不安的低下頭。想了想才鼓起勇氣說:“好女人會珍惜維護自己的家庭,會承受各種不幸的遭遇,何況離婚對孩子不好,是人所周知的,有這麼多麼多因素,關總又愛著她,她為什麼還要離婚?”
    小喬的正義讓沈備無語。
    他想起小君。那天小君說:“早知如此,當初說什麼也不會離了!”他隻道那是因為那個男人的背信棄義,現在看來,這句話說的恐怕是圍繞在她身邊的重重貌似正義的指責,和冰涼的看笑話的眼神吧!
    人都有選擇的權利,也應當享有被尊重選擇的權利。
    這一刻,沈備從沒有如此清醒的認識到這句話背後的偉大情懷。小君蒼白絕望的微笑,草草痛苦無望的眼淚,生生的撕開他的眼界。
    跳出來,回視自己。
    他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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