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內浮生 第十八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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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燭清樽久延佇,出門入門天欲曙。星稀月落竟不來,煙柳朧朧鵲飛去。
清月依微,漸斜似掛枝。哪裏傳來笙歌蔓蔓臨水檻,而我又在哪裏?
睜開眼,羅帳四垂分不清時辰。掀開帳門一角,看到纖虹正靠在床邊花板垂頭瞌睡,一頓一頓煞是疲倦。於心不忍,想著讓她多睡會兒,小妮子倒觸電般醒了,瞧我欲放下的手,一把抓住,嘴裏喚得急切:公主,公主,你醒了?
嗨,晚上好。探出臉,眨眨眼:我睡了一個時辰?估摸著也就一小會兒,瞧外麵黑燈瞎火的,感情打個盹啊。那邊的宴會還沒完呢。
一個時辰?纖虹拉起帳簾,沒好氣的看著我,拔高聲調:您都睡了快三天了!奴婢直擔心公主要是一直這麼睡下去該如何是好,不過泓瑾王爺說了,公主差不多就這個時辰會醒。
什嘛?我從床上彈起來,赤著腳跑到窗邊,伸長脖子左看右看,回頭瞪著纖虹:你的意思是,我三天前的晚上睡到今天晚上?
是啊。纖虹拉我坐下,嘀咕著:小心著涼公主,您千金之軀,可別在這節骨眼上生病。
奇怪,怎麼她的話我聽不懂啊?
等等纖虹,我先問你,泓瑾王爺的話啥意思?我讓纖虹起來回話,這睡了幾天,依然有點迷糊。怎麼有種給人賣了的感覺。
不就公主遇刺受傷,還是泓瑾王爺救了公主,還把您送回來的呀。纖虹歪過頭瞧著我,眼睛裏全是問號:公主受傷一直昏迷著,不過泓瑾王爺說您受的是內傷,需要靜養,而且他還親自給您把脈。
我……我昏迷……受傷?指指自己,驚訝的嘴都合不攏。耶律泓那家夥搞什麼,明明是他搞的鬼。
恩。纖虹點頭,問號加重:公主,您……該不會全忘了?那表情,好像說:你失憶啊?
你也說了我昏迷嘛,哪有那麼快恢複的?我現在神誌尚未完全清醒,之前發生的,需要時間重新修複。
泓瑾王爺給您施了針,並且還說今晚公主就會醒來。若是醒來,就沒事了。想不到泓瑾王爺這麼厲害,武功好,人又好看,還會看病。說起來,皇上都誇讚泓瑾王爺是奇人一個呢,還送了許多珠寶當做謝禮。
謝什麼?我肚子裏開始冒出一股惡氣,惡狠狠的問。
可惜,小妮子正沉浸在對耶律泓幻想般的個人崇拜中,沒聽出我口氣的異樣:當然是謝謝泓瑾王爺救了公主啊!而且又治好公主的傷,皇上給的謝禮一長溜,多的去了。
哼!我從鼻子裏出聲,又不是嫁妝,用得著這麼鋪張。耶律泓那個豬頭,東西分我一半就算了,若不然我可跟你沒完。那家夥的生財之道簡直卑鄙無恥,惡劣之極,披著羊皮的狼!
斜眯眼,鄙視纖虹毫無立場的崇拜:行了,看你美得,要不我和父皇說說,讓你跟著我去大遼,給耶律泓做小?
公主,你胡說什麼呀!纖虹臉色緋紅,急的跺腳,嘴巴翹起可以掛酒瓶了:公主老沒個正經的時候,人家……人家高攀不上。
我倒——。啥時候奴婢改成人家了?我索性盤腿坐在圈椅上,樂滋滋的欣賞著纖虹含羞萬千的臉,一邊大笑,一邊不罷休的繼續逗她:哈哈,果然是少女懷春。抗拒從嚴,坦白從寬。纖虹同學,請你老實交代,你到底喜不喜歡耶律泓?
我……。她臉漲的通紅,再下去,難說不會向豬肝色發展。
你隻需回答‘yesorno’,是或者不是。
是,不,不是。是……。哎呀公主,您就別為難奴婢了。纖虹捂著臉轉過身。
哈哈哈……,我連連拍著茶幾,笑的眼淚都出來了:纖虹,依我看,哈哈,我定要稟明父皇,嗬嗬,這,這媒婆我做定了。拽過她,麵向自己,:小虹虹,看不出你眼光挺高,一眼就瞄上個王爺。哇……,又帥,又有錢,高幹中的高幹哦。
拉起纖虹的手,上下左右瞧瞧:恩,小模樣還過得去。給耶律泓做個側室應該不算虧待你了,不過你想好羅,他們這種少數民族,男人很野蠻的哦!聽說不僅大男子主義,還流行打老婆。恩……。我搔搔腦袋,望著天花板,繼續吹:另外還有兩件,如果你能忍,嫁過去絕對沒問題。
哪一件啊,公主。纖虹湊上來,似乎被我吊起胃口。
我故意壓低聲音,搞的神秘兮兮:第一件,他們一輩子就洗兩次澡。生出來,翹辮子。中間的漫漫歲月都不用洗澡的。
啊——唔?纖虹驚訝的大叫,趕緊捂住嘴,又鬆開一點低聲問:真的,公主?那……會有多髒?
我心裏偷笑,臉上嚴肅:這是風俗。北方缺水,人家那叫開源節流,環保。這第二件,就是陪葬。
陪——葬?纖虹的手一抖,我差點裝不下去。
對,也是風俗。越有地位身份的越講究這個。比如說,你家泓瑾王爺哪天不幸見玉皇大帝去了,如果你死在他前麵,那就算了。不然,也得把你哢嚓了,陪著他一塊上天。我順勢比劃著,抹脖子,上吊,毒藥:三選一,反正你就一個字:死。
嘭——!一聲巨響,我以為纖虹被我嚇昏了,卻是門被慘無人道的踢開。
接著冷冰冰的話音傳來:公主就是這樣為本王做的媒?耶律泓零下三十度的霜凍臉出現眼前,他直挺挺站在門口,雙手背著俯視我,那樣子基本可稱之為:窮凶極惡。
我嚇到雙腳一縮,嘴裏毫不畏懼:喂!偷聽牆根,你這惡習改不了啊!纖虹,快去看看,門有沒有受傷。
你,退下!他眼光放在我身上,話卻是對纖虹說的。
王爺,這……。纖虹猶豫著看看他,又瞧我。
下去,本王有話對公主說。耶律泓搶在我之前,不容辯駁的把纖虹趕走了。
嘭——。又一次,他簡直是用摔的,反手把門關上。
我一個哆嗦,至於嗎,這麼凶。不過好漢不吃眼前虧,目標——床,‘跐溜’竄到半途,硬生生被攔腰從後麵拽住。
去那兒?冷冷的聲音從腦後送進耳朵。
床。
耶律泓在我腰上一扳,兩人變成facetoface的狀態。
幹嘛?琥珀色眼睛裏好像存在燃燒的火苗,又是令人膽顫的危險信號。
睡覺!我揚起下巴,挑釁的回視他。
哦?耶律泓極其自然的圈住我,拉近彼此距離,逼得我快成S型站立,根本沒有避嫌的意思。
怎麼公主見到本王就想上床?剛才,公主不是正熱心給本王做媒麼?耶律泓挑起眉毛,低下眼瞼,從密長的睫毛縫裏看我。
我故意無視他的怒氣,歪頭道:第一,我‘受傷昏迷’了三天,身弱體虛,五髒不調,需要睡眠。再者,晚上是用來睡覺的,而且我和你沒共同語言,既然沒話講,我便選擇睡覺。
第二,我是給纖虹做媒,當然我是個極具正義感和使命感的媒婆,纖虹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害了她。假設王爺願意接受纖虹,我也不會袖手旁觀。犧牲我一個足矣,豈能再害其他的同胞姐妹?所以,纖虹她嫁豬嫁狗都不覺不能夠嫁給你!
最後一點,拜托王爺,把您老的爪子從我身上挪開,我可不願意被人說成是不知檢點。如果王爺實在渴望和本公主說話,看見沒?我伸伸腿:屋裏有地方給您老坐。
我鏗鏘有力的倒出一堆話,耶律泓聽著聽著,異色的瞳孔漸漸收縮,燈燭光側打在他臉上,落下半明半暗的輪廓,冷酷中透出眩惑的妖冶。耶律泓邪氣的勾起嘴邊法令紋,目光深邃像是無盡黑洞,靜靜的看著我,出乎意料沒有立即反駁。
他這表情……,彷佛……似曾相識。為什麼?念頭到此,卻是說不出的糾結,胸口無由的突然一滯,有個地方變得隱隱作痛。
耶律泓真的放開我,就在我理不清雜亂思緒的時候,腰間束縛鬆去,他瞥我一眼,踱步坐定窗邊。
先是拿起桌上盛水的壺自顧自到了一杯茶,接著兩腿交疊,側身看向窗外,慢慢送茶入口。像是一個夜不安眠的人,欣賞著春盡之時的落月天清。
他既不說話,我剛才的氣焰也頓時沒了繼續的理由。隻是心裏嘀咕著耶律泓到底有什麼話要說,還有那讓我心悸莫名的感覺,統統打破了自己善於把握的心神。
無法掌控產生出不安,索性蹬蹬蹬走過去,坐在他對麵。穩穩呼吸,盡量緩和道:王爺大駕光臨,是因為從本公主臥房看,月亮特別圓麼?
公主說呢?耶律泓聽了,收回視線,放下茶盞,主人般的給我到了一杯:月是故鄉明,難道公主對此毫無掛戀?
王爺何出此言?皺起眉,他的誤解讓我稍有不快。
眼見為實。依本王所看,公主既無待嫁女子的惴惴不安,也無離別故土的難舍難割,倒總是一副輕鬆愜意的樣子。嗬嗬,公主果真相當樂於此次和親?耶律泓篤悠悠的抿茶,莫測之笑懸在唇角,用探究的眼神打量我。
他的話出乎我意料,對上他的眼睛,更讓我如鯁在喉。和親,字麵上便覺矮人幾分,他此番言語像試探,更勝無形嘲諷。
臉一沉,道:王爺羞辱我很快樂?
耶律泓眼中一僵,我轉開頭,繼續道:昭君拂玉鞍,上馬啼紅頰。今日漢宮人,明朝胡地妾。想我葉翩虹,今為朧國公主,他朝遼地妾。是榮華富貴,還是荊棘叢生,誰人可知?從小衣食無憂,父母疼愛,兄長照顧。快樂時隻知春光無限好,怎知片刻近黃昏?
抬起頭,無奈而笑:王爺不用這般試探,我葉翩虹承諾做的事就絕不反悔。何況,我乃朧國子民,縱然小女子一個,為了家國,這份責任心還是有的。該做什麼,我隻會盡力做好。縱然後宮不是屬於我的地方,但既然命運如此,我當然會隨遇而安。
指指窗外月色,從容道:這朧國的江山,今生或許無緣再見。可惜身為女子,不能暢遊山水,嬉戲人間,唯獨這當空月,雖說總是故鄉明,但世間隻此一輪,隻要心中常把故土念,走到哪裏,舉頭而望,它依舊是最美的皓潔銀盤。
所以,我不會讓自己悲觀,去沉溺於無法改變的事實。朧國需要我,我的父母跟需要我。哪怕此生已無再見之時,我都不會放棄好好活下去的勇氣。
汗——。簡直就是一篇決心書,我真是佩服自己的急智,這麼大義凜然,酸不溜秋的話也能講出來,當真要謝謝前世政治思想課的功勞。
But,要的就是效果。因為耶律泓顯然被我打動了,鬆了鬆表情,他終於秀出曾經展現的輕柔微笑,用我理解為驚訝、驚豔(嘿嘿)、佩服的眼光定在我這邊:慚愧,看來是本王誤解了公主。公主見諒。雙手微舉作揖,算是和解。
恩,這人雖然善變,但優點就是適時謙遜,再加上招牌笑容,至少我的臉是臭不起來。真正的狐狸精是他。
嗬嗬,安啦。生氣不能超過十分鍾,否則被視為慢性自殺。王爺能明白,一切好說。我也堆起笑,自我感覺很假,不知耶某人看出沒。
沒想到,公主能如此委曲求全,與我這個沒共同語言的人掏心挖肺,本王甚是感動。耶律泓好像憑空變出把扇子,在哪兒做出飄逸瀟灑的姿勢,逗趣的眯我,可把我氣的牙根癢癢。
這家夥準是故意報複,我佯裝訕訕道:嗬嗬,難道說王爺想聽的不是這些,而是比較關心我給纖虹做的媒?
啪!他猛力合上扇子,似乎不滿我說的話。
嗬嗬,公主還真有閑心。不管何時何地,關心別人總比關心自己多一點。本王的事情不勞公主費心,倒是覺得奇怪,公主難道就不想知道那天的刺客是誰?
刺客?我一愣,真給忘了,眨眨眼:父皇查出來了?是誰?
吳庭。認識麼?
不認識。我木訥的搖搖頭,怎麼都想不起自己認識這號人。
哎——。耶律泓用扇柄輕敲我腦袋,好笑的說:聽說你進宮有日子了,怎麼眼力勁如此的差?
我抬手彈開他的爪子,冷笑:耶律泓,我跟你不熟,麻煩你注意自己的行為。我整天困在皇後娘娘那裏,看來看去就幾張臉,能認識幾個人?再說,刺客不蒙著臉麼,我的眼睛不是X光,可以一眼望穿。
愛-克-斯-光?什麼東西?耶律泓難得擺出一副懵懂的樣子問我。
靠,總算有你不知道的吧。哈哈。我暗地偷笑,卻一本正經的說:就是上古傳說中,那種可以輕易照出你心肝脾肺腎到底是黑是白的聖光。
哦?耶律泓稍頓,我話中帶刺,他反而咧開嘴笑笑:哈哈,如此靈驗的話,本王想知道這聖光可否照出人不識好歹的心。說完,興味的盯住我。
狐狸精!我不敢明言,隻得偷罵,提高嗓門道:少廢話,吳庭到底是誰?
禦前侍衛之一。
哈?怪不得……。耶律泓一說,我才想起大禍害那晚隻帶一名隨從到坤和宮,那個在近旁跟從的侍衛,和刺客的身影完全貼合。
耶律泓按下扇子,湊近道:公主想起來了?
恩,一麵之緣,隻記得身形輪廓,麵貌沒看清楚。父皇的侍衛,難怪武功不弱。可,為什麼?我猜不出原因,也沒傻到會以為是大禍害指示的,這背後定有他人。
低頭想了想,片刻,腦中電閃雷鳴,劃出一道裂口。我被自己的念頭嚇住,睜大眼脫口而出:難道有人意欲破壞和親?
不錯。耶律泓點點頭:你的父皇已經下令徹查此事。的確有人想借機製造事端,挑起你我兩國之間的矛盾。
會是誰呢?我苦惱的用手支腮,看見他一臉的莫測高深:喂,耶律泓,你知道麼?
拿起茶盞,耶律泓有點不爽的說:公主對本王的稱呼是否可以改改?又是‘喂’,又是連名帶姓的,本王很不受用。
我正在桌下晃蕩的雙腿一停,白眼送出:你們這些皇親國戚就愛窮講究,王爺千歲。
咳咳咳咳……。耶律泓一口茶噴出大半,惱怒的瞪我:叫我玹瑿。
怪了,怎麼都有這毛病?我腹誹加爆笑,最終不忍見他嘴巴身上濕漉漉的狼狽樣,從櫃子裏抓了塊絲巾遞上。
怎麼寫?
耶律泓優雅的擦拭著水漬,用手蘸了蘸茶水,在桌上比劃。
我輕輕念道:玹-瑿。好貴氣的名字。
無人的時候,你就這麼叫。耶律泓收拾完,順手將絲巾塞入袖內。衝我一笑:本王讓人洗幹淨還你。
客氣,嗬嗬。其實我無所謂,反正也不花我錢買。
耶律泓又沒好氣的瞪我,這人——好端端的一張美人臉,幹嘛老凶我。
插曲完畢,繼續正題。耶律泓道:如果和親不成,有誰能從中得利,誰便可能是始作俑者。可惜,本王製住吳庭周身穴道,卻大意了他會咬舌自盡。
他——自殺了?
原本打算待他昏迷後醒來詳加審問,不料他卻在牢中——。耶律泓搖搖頭,歎口氣:如此一來,縱使你父皇有心管,也不知從何下手。否則宴會也不會進行到一半便停了。恐怕現在,他正在地牢中嚴查此事。
慢著——。我手一揮:有點亂。你說的宴會,咋回事?
送別宴。明日一早,我們啟程歸遼。耶律泓淡淡道。
哦——。耳朵聽見了,心髒跟著抽緊,嘴角不自覺抿抿,喃喃重複:明日——歸—遼。
不錯。耶律泓見我表情滯納,聲音放低:刺客已死,但難保沒有第二第三人,所以本王趕來看看。雖然宮內加強了戒備,公主還是小心為好。為防萬一,本王讓赫利守在門口,他是皇兄貼身侍衛,武功不在本王之下,公主盡可安心休息。若有事,喚他便是。
我……。心情低落,可聽他此話,不覺還是感動:原來王爺特意來此,可我還——。
頷首為禮:謝謝王爺。
哈哈,無妨。公主年幼,玩心重點也是情有可原。耶律泓起身站到我麵前,稍低頭,一縷烏黑的頭發從肩膀垂落下垂在腮側,稱的晰白容顏上那雙眸子晶亮迷彩。長長的眼瞼彎彎上翹,近乎歐式的希臘鼻挺直不失秀氣,鼻翼合著弧度優美的唇角微微上揚。
他定定看著我,又泛出笑容,我意外發現他竟然有個酒窩,恰如其分的嵌在右頰,將他美輪美奐的臉平添幾分親近。
玹-瑿。耶律泓輕聲道:公主別再忘了。
麵頰一熱,我扯出笑容:那個,謝謝你,玹瑿。
耶律泓笑著直起身,走向門邊,突然回頭道:公主無需言謝,此乃本王份內之事。若公主有心,不若送本王一件東西?
我抓抓頭:王——玹瑿想要什麼?
嗬嗬,隻要公主送的,本王都喜歡。除了——那個小宮女。
哦,你放心,你想要,我還不送。我臭他。
可是,真暈哦,他這話怎麼聽怎麼別扭。不過,說到底無論如何,人家好歹也救過咱一條小命,按理送什麼都不為過。可難得是,他的身份要什麼沒有,哪會稀罕奇珍異寶。
抓耳撓腮半天,我嗖站起來,走上前,不好意思的說:那個啥,玹瑿啊,我琢磨著送啥都很難配你高貴的身份。不如這樣,我答應你三件事,隻要不是殺人越貨,違背倫常,在我做人原則之內,你說了,我能辦到的,一定去辦。
耶律泓琥珀瞳孔閃了閃,繼而緩緩點頭:一言為定。
哈哈,爽快。我伸出小指:拉鉤吧,蓋章起即日生效。
耶律美人一愣,馬上反應過來,從衣袖內露出手指。我一把拉過,大拇指對扣,大功告成,我向他燦然笑起:成交羅。
成交!。美人微微淡笑,打開門,卻在離開時丟下一句:公主放心,玹瑿——絕不會讓你有事。
吱呀,門被闔上,留我一人呆呆愣愣回味著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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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頃,我還是木木然爬進被窩。
躺下,正對窗外的月光,它慢慢斜移,隻剩一角還能看見。
歎口氣,向內側躺。夜深人定,最是容易悲傷浮湧。
這一天終於到來。渾渾噩噩的日子,充滿快樂淘盡憂慮的時光,其實早在進宮之日便已遠離。隻因為自己放任它的存在,不想不管不顧,卻終究抵不住時間的步伐。
明日的征途是我葉翩虹另一端人聲的開始,可我能否始終從容對待。晃晃頭,閉上眼,告訴自己好好睡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哪怕前路漫漫,總會見新一輪陽光。
本著大無畏精神,我漸漸沉入夢鄉。
一個紛繁錯雜的夢境,有許多人一一出現。
父親悲痛的眼神,母親絕望的哭泣。
久未謀麵的哥哥,身穿戎裝,英挺俊逸,儼然一個威武帥將,在招展旌旗下指揮著數萬雄師,那份氣吞山河的壯烈,堪比父親當年。
哥哥。我在夢中呼喚,多久沒能親口叫他。想起小時候騎在他脖頸上,中秋月明夜,觀廟會,遊市井。那個小小的紅衣女孩,一手風車,一手冰糖葫蘆,嬌嫩純美的臉龐蕩漾純粹的快樂。
越過人潮,看見煙火騰空,撒開千萬朵火樹銀花,於夜空交織著璀璨星辰,女孩興奮的揮手大叫,稚嫩的童音穿過年輪,至今回蕩:哥哥,快看呀!煙火,有煙火!真漂亮!
下麵的青衣少年跟著女孩抬起頭迎向天際,那一瞬,滿天星子仿佛黯然失色。煙花時而騰空驟亮,在他們臉上忽明忽閃,兩張相似的笑臉,一個嬌美,一個俊氣,小小年紀便能看出卓爾不凡的氣質。
妹妹喜歡麼?青衣少年仰頭,指著煙火問。
恩,喜歡。小女孩使勁點頭,貪婪的看著煙火,連手中的糖葫蘆都忘了咬上一口。
妹妹喜歡,哥哥以後每年都帶妹妹來看!青衣少年大聲承諾。
哥哥最好了。小女孩咯咯開懷大笑。引得路人紛紛側目,這一雙羨煞人眼的小兒女。
青衣少年更是驕傲的高昂著小腦瓜,帶著女孩融入人群,向那熱鬧深處走去。
美好的記憶似乎停頓當時,自少年一去邊關,多少歲月未曾得見,年年煙花依然,唯獨不見碧影成雙。
滾燙自緊閉的眸中溢出眼角,滑過鼻梁,沾濕枕巾。歎年華一瞬,人即千裏,夢沉書遠。相逢似無期,依依愁醉。
抽噎著,分不清是醒是夢,混沌中忽而飄過一陣淡淡蘭香。淺綠直身翩翩君子,清竹之姿無染鉛華。噙著那抹令人心醉溫婉的笑容柔柔喚道:翩鴻……。
是,君蘭?張開雙臂哽咽道:君蘭。
公主——。疏影暗照,明明是龍君蘭卻陡然變成一張如雪之顏,和美的輪廓掩蓋不住傲骨英氣,白衫玉帶落落而立,笑中幾分邪氣幾分深沉,彷佛遺世美玉輕狂紅塵。
手停在半空,不知所措:玹—瑿?
他嘴巴動了動,向我含笑走來。可是身影越來越模糊,我大聲叫著他的名字,卻發不出一個字,隻能眼睜睜看著他迷蒙成一道無法辨清的白光,漸漸消散。
那一刻,莫名的痛楚又開始作祟,似纏繞在心間的帶刺藤蔓蜿蜒伸展,根根深入,疼扯肺腑。
不對,這夢——。我掙紮著甩掉幾乎窒息的痛,扒開沉淪的意識,困難的睜開眼睛,長長吐氣。房內暗影沉沉,未及拂曉,看來我才睡了片刻而已。隻是剛才的夢,怎會讓自己如此難受,難道近日憂思加劇?
正在煩惱著,外麵忽起騷動聲,聽不真切,卻十分雜亂。有人跑著向我房間而來,腳步在門口停住,傳來低低私語,隱約中我聽出似乎是纖虹的聲音,喘著氣說的斷斷續續,我跳下床,輕輕走到門口,聽見幾個字:刺客……受傷……血。
我大驚,立即打開門,但見赫利狂奔而去的背影,遠處的嘈雜越發真切。而纖虹正手捂胸口靠在牆上,雙眼緊閉,臉色煞白,看來受驚不小。我越發不安起來,大聲問道:纖虹,誰受傷了?
啊!纖虹被我唐突的問話嚇的大喊。
別怕,是我。扶住她,放低聲音:告訴我,到底怎麼了?赫利這是去那兒?
公主!纖虹一把拉住我,顫抖的說:是,是,王,王。
王?她語無倫次,我更急:王什麼?
是王爺!纖虹頓了頓,終於說出來。
我心一沉,不好的預感冒出來,問道:耶律泓?
是。纖虹眼眶發紅:王爺在坤和宮附近遇到刺客,被一劍當胸穿過,生……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