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灰-她與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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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中,孤獨地掛在樹上的貓頭鷹。她是這樣形容自己的。
千年寒冰,雕成的冰娃娃。別人是這樣說她的。
浩瀚宇宙中,無聲地、永恒地依軌道運行的月球。這是我說的。
她有一雙比無底黑洞還漆黑的眼瞳。人們隻要盯上片刻,就會被一股強勁的力量拉進去,進行永恒的旋轉。呼吸無盡的孤獨的氣息。因為那是一種窒息,一種死亡,所以無人敢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她是死的,她說。
那不過是一潭死水,毫無生機的死水,是的,她說。
雖然黑夜的貓頭鷹隻能悄聲窺探世界,冰冷的娃娃隻能無情地掃視周遭,沉暗的月亮隻能日複日地運轉。但是,貓頭鷹亦有其終身的伴侶,冰遇熱總會溶化,月亮靠著太陽也能發光。何況是她?一個人,一個孤寂、冰冷、陰暗的人。
直到遇上一個有“發現美的眼睛”的人,她終於把逃走的靈魂抓回,塞進那早已變得猶如太平間一樣的軀體。她努力地適應她那變得陌生的靈魂、軀體,巨大的不協調感,如深秋的狂風般,把她吹得東倒西歪。
為了紮穩腳步,用盡了蘊藏十六年的意誌,她說。
感覺到,不是為了重生,隻是想成為一個人,一個與她相遇的生物的同類。
我看著她,猶如深困在地底幾千年的巨獸一樣,從深層一直攀上荊棘密布的陡坡。即使拋棄原來的一切,不過她不讚同。
一直都不存在的人還能擁有什麼?她說。
也許她是對的,人的心總處於不穩定狀態,為了證明自己的存在,我們總要追求些什麼,擁有些什麼,我們的存在的形式,就像是——某某物的持有者。因為這件物體是存在的,於是我們便安心地理解,擁有者的存在。
她所遇見的人,是一個她。
她是特別的人,她說。
於是,我後來就叫其為“特別的人”,她強調在“特別的人”前麵,要加上“她的”。很明顯,她要通過“她的特別的人”的存在而存在。
好吧,繼續說“她的特別的人”。
我覺得她們很相似。怎麼說呢?就像是宇宙中漂浮的兩塊太空飛船的殘片。她們是在無目的的狀態下相識的。
是同類的氣味令她們發現對方,是同樣的旋渦卷著她們的,最終便相連了,她說。
那個“她的特別的人”與她還是有區別的,就在於其靈魂沒有試過逃離其軀體,也就是說其自身的協調感很不錯,這就是區別。正如健康的人不能感受殘廢者的心態一樣。
你開心麼?我問。
怎樣才是開心呢?她茫然。
是我敏感,還是她遲鈍?總覺得她隻是“她的特別的人”的附屬品,她總是無言地跟著她,她也隻是沉默地走在她前麵。好像沒有交談吧。但“她的特別的人”能在無言的她麵前與別人交談甚歡。
那是一種怎樣的情景呢?
我想。嗯,就像在萬人演唱會中,所有人興奮激動的兙,被擋在場外的唯一一名歌迷吧。或者,是一個被忘記,或者被遺棄在街頭某個角落的孩童。
她有什麼感想呢?
很幸福,她說。
眨著那如一潭死水的眼睛,她形容。她不知道裏麵已經映著天上閃爍的繁星,不過其隻能渲染了氣氛,一種淒涼的氣氛。她覺得她應該是躲在布幕後的工作人員,她的存在隻是為了更好地突出舞台上閃耀的“她的特別的人”。
那是一種怎樣的執著。
拿自己的血染成別人的胭脂,這是我僅能想到的。
這樣的一份感情,一份建立在血腥、痛苦的感情,為什麼她們顯得那樣的平靜?表麵上她們像森林中相鄰的兩顆冷杉,一段不能跨越的距離,隻能拚命生長,拚命伸展自己的枝丫,去碰觸對方。但暗下裏,她們又像饑餓了幾天的猛獸,互相啃咬著對方的骨血。
那是一種毀滅的愛。
冷得令人害怕和恐懼。
難道人就非要以犧牲作為真情的證明麼?難道隻有疼痛才能證明雙方的在乎麼?難道就隻有淚水才能作為相方交流的憑借麼?
不能想象,愛與真情不是世間上最單純的情感麼?就因為社會如海一般的深沉多變,人與人之間充滿了欺詐、嫉妒,所以把真情的單純抹殺了,也隻有這麼一種方法,才能證明真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