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潔，沈丹急匆匆的往家趕，夜風有些涼，卻讓她有一瞬間的清明。
    “複遠。”她咬著這個名字，總感覺有一些什麼呼之欲出。
    “沈丹！”前麵傳來男人的聲音。接著是一幫人說說笑笑告別的聲音。
    “你去哪了？”那人走近，路燈下，他的臉如融在光暈中的天使，總是平靜如水的眸子，連臉色都是清寒的。
    沈丹有些結巴“沒什麼，去書店了，阿姨胃口總是不好。”
    “你不用理她，她最惜命，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壞。”他在前麵慢慢的走，沈丹跟在後麵，偷瞧著他寬厚的背，有些硬氣的頭發，和穩當的步伐，又開始覺得李欣的選擇真的沒有錯，開明哥實在是一個難得的好男人。
    “你明天不要出去了，我下班會早點回來。”路的盡頭是必經的小河，河水不深，可是沈丹每次經過都不自覺的後退，有時會繞過一大片的荒地才能到家。
    曾經，路上遇到幾個喝醉酒的小青年，沈丹一雙腳跑不遠，跌在地上幾乎就要絕望，可是那些人拉下她的口罩，看了一眼，罵了句“醜婆娘”就大步走掉了，沈丹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自哀，匆匆整理好自己，強扯笑顏在開明回家前趕到了家。
    可是開明哥莫名的就知道了這事，當幾天後她正在決定走哪條路時，那幾個人狼狽的跑出巷子，撞到她像是見了鬼似的撲通就跪在地上，雙眼不住往後瞄。開明倚在牆麵上抽煙，望見她，隻輕輕說了一句“走吧。”
    嗬，沈丹心裏暖暖的，想起開明哥很多事，想起阿姨雖然總是板著臉，卻也會在她發病時露出慌張的表情，嘴角就不住的泛開笑來。
    開明回身拉住沈丹的手，手掌寬大溫暖，沈丹有些臉紅，由著他拉著過了橋，心裏竟然沒有一絲的害怕。
    “明天是什麼日子？開明哥要請李欣來嗎？”
    “沒有，她還要上學，你回來就好了，記住啊。”手一直未放開，直到家門己經在眼前。
    “回來了”阿姨照樣一副冷麵殺手的樣子，沈丹吐吐舌，把手中的菜拿到廚房。
    “今天吃什麼？”開明也過來摘菜，飯鍋裏己經香噴噴的滿是米飯了。沈丹小聲的對開明說：“阿姨做的啊，你看”說著抬起鍋蓋，滿屋子的水氣升騰起來。
    “這樣你就高興啦？”開明搖搖頭，真是個知足的丫頭。
    沈丹切著西紅柿，刀子靈活的在手間動作，裝盤，放料，點火，熱鍋。。。。。。
    無論如何也看不出她曾經因為阿姨的一個白眼，夜裏獨自練習切菜，手上留下無數個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刀痕。
    前額的頭發長又長長了，沈丹總要空出手去撥開跑進眼睛裏的發絲，開明站起身走到她身後，雙手撩起她的流海，沈丹一頓，繼續切菜，手下卻不似剛才的靈巧，開明哥就站在身後，高在的身體如一顆巨鬆罩住她的，溫暖的感覺透過單薄的襯衫浸進體內，沈丹有些暈眩。
    “什麼時候能做好，想餓死我啊。”沈丹手一抖，刀尖偏開去，瞬間，手背上便開始滲出血珠。
    開明怒視來人一眼，抽出幹毛巾擦去她手上的血，又拉她轉回臥室找藥箱。
    “沒事，你看都不流血，我先去把菜做好。阿姨難得有胃口”
    “你老實坐著，她想吃早就自己動手了，你不要總被那老狐狸騙了。”
    “啊？”總是聽到開明哥對阿姨不尊敬的話，可是他口中的詞一天一個樣，新鮮的很，一會說她比殺手還狠，一會說她就像一頭狼，有時還會看到他們怒目相對，那感覺就像兩個軍夥商在劍拔弩張的商討地盤問題。今天阿姨又變成了老狐狸。
    沈丹瞄瞄窗外不住翻白眼的阿姨，嘴角又泛起了笑。
    吃完飯，沈丹早早回屋子裏休息了，今天發生的事情，她需要仔細想一想，腦中如隱在霧中的一些什麼，總會讓她又喜又悲，不得安靜。
    ……
    “你鬧夠沒？”開明站在院中，滿天的星鬥，可惜月下無美人，隻有半老徐娘一個。
    “你和誰說話呢？!!真該在你沒立事時就淹死算了，這麼辛苦養到大，原來是條白眼狼。”說話的是沈丹第一怕的阿姨，開明的母親。
    “你想幹什麼，當我不知道？事情沒你想的嚴重，而且，你也逃的夠久了，”
    開明媽一步躍起來，哪裏像個有這麼大兒子的孩子媽，大大的活動了下手腳，眼神狡黠。
    “那要看他追不追得到，而且，吃不吃的消我的拳頭。”
    開明白了她一眼，轉身要回去休息。
    “我在怕什麼你也知道，對吧!”她幽幽的開口。
    “留著她始終是個麻煩，這麼多年，我們母子倆能活下來，是踩著多少鮮血，你比我更清楚，不要一時糊塗，害了自己，也害了別人。”
    “我自己做什麼我知道。”開明走進屋，不再理會院子裏仍然站立的女人。
    “知道，哼!和你那老子還真像呢!”一拳打在牆上，心裏的痛卻甚過肉體的。
    人人都在說知道，成了口頭禪。成了飄忽捉摸不定的字眼。所以，當他說知道的時候，她在兩岸間搖擺，左岸有她最後的驕傲，右岸是那個永遠飄在半空的諾言。
    “沈丹，等等”沈丹頭頂一片烏雲，昨夜那逃跑的婦人卻己經趕了上來，滿臉的討好一張嘴咧到了耳根。
    “嘿嘿，丹今個真漂亮啊”黑線，沈丹決定忽略這沒營養的奉承。
    “唉，昨天我回家啊，孩子哭的都快斷氣了，我那死男人竟然把孩子鎖在屋裏，自己出去搓麻去了，你說我這命哦……”沈丹加快幾步，趕上了馬上就要轉過的旋轉門，婦人被隔在外，不斷唉唉的叫著。
    沈丹幾步走到貨梯口，按了半天竟無反應，仔細一看“今日電梯故障，請走樓梯！”
    這電梯一個月大半月時間都在休息，沈丹認命的拖著右腿往樓梯那走。今個的員工電梯又是風風火火被擠了個暴，沈丹越過它，剛剛經過另一部電梯時，胳膊一緊，身子一斜，天翻地覆，再待他細看時，整個人己經站在電梯裏了。
    “恩”搖了搖有些暈的腦袋，注意到雙手正抓著另一個人的大手，再往下，一雙黑亮的皮鞋，上麵筆板的西褲，再往上，合體的西裝，沈丹沒敢繼續往上瞧。而是回頭看不斷開升的數字，那個29明晃晃的亮在那，提示著她現在的處境。
    不會吧，連續兩天撞鬼，倒底不小心撞到了什麼啊？她低下頭，表情都快哭出來了，一雙手鬆也不是，不鬆也不是。
    “你暈梯嗎？”頭上的聲音冷的像臘月的寒風，吹的沈丹頭皮發麻。
    “不，不暈，”沈丹匆忙放開手，轉頭要按樓層，轉的急的，腳一時跟不上，人又撲在了電梯上，”叮”電梯門緩緩打開，沈丹也就勢鋪在了前麵的地麵上。
    “羅複遠，你這個混蛋，我等你半天，你……咦？這”電梯外一個青年兩步跳開倒出來臉朝地的人，正罵著的話被硬生生的截停。
    羅複遠忍著怒意看了麵前的男人一眼，就低下身拉起跌的暈乎乎的沈丹，邊往辦公室扶邊警告那男人注意影響。
    “你當你是誰，別人當你是總裁，你在我眼裏就是殺死燕丹的凶手，跟我談影響，我還和你談良心呢。”
    “你有沒有完，燕南是你什麼人，用你這麼費心？”羅複遠把沈丹放在沙發上，轉身逼近那青年，一雙眸子也怒火中燒。
    兩個男人吵的正凶，沈丹卻己經開始清醒，捂著額頭，不清楚兩人是什麼狀況，偷偷打量了下四周，身體貓低，向著後門爬去……
    “……我肖清這一生就愛過她一個人，你說我是她什麼人……”沈丹一愣，爬行的動作僵住，腦袋無原由的疼痛。
    “燕丹，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看看你眼前這個陪了你二十年的人，你把生命交給他他都不稀罕，可是我，我願意為你喪掉生命，你卻連一眼都吝嗇給我……。”
    “媽，你不要說了”男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膝蓋砸在地上的響聲喚醒了麵前一臉痛苦夫妻。
    “媽，她殘她醜，她甚至會活不過你們倆，可是我就愛她，非常愛，從很久很久前就愛，愛到心痛，愛到絕望，縱然世上有萬般好的人，我也無法再去望一眼了，我完了，我除了她再也沒辦法去愛了……”
    “燕丹，我終於有了屬於你的記號，你別哭，斷了一個手指而己，別哭，別哭……”
    是誰，那個抱著他哭泣的男人，為何滿眼的悲傷，為何血淋淋的手指卻被她如珍寶一般小心的撿起，她在哭什麼，她為何冷下臉要他離開，不要，不要哭，不要……
    “燕丹，你會幸福吧？”男人含淚的問，慢慢的沒入黑暗中。
    沈丹抱著頭痛苦的哭泣，臉前滿是畫麵在她眼前飛旋，心裏抑製不住的心痛如一把錐子刺著她的五髒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