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很快就發現，程子謙和以往她見過的那些男生的不同之處。
    比如說，課間或休息時間，如果沒有人圍在桌邊聊天或請教問題，他就會埋頭寫作業。
    沈一從他身邊走過時，偶爾會瞟到，他做題目時會換上一副與平時完全不一樣的表情，嚴肅而謹慎，濃眉時而微皺時而舒展，筆在手指間靈活地轉動，想到答案時就立刻停止，筆尖飛快地在紙上舞動。
    沈一有時候會想，自己似乎很久沒見過如此認真學習的男生了。小學時偷偷喜歡過的那個劍眉星目的男孩子曾經也有過這樣的表情，成績一流，打籃球也很棒，超受女生歡迎的。後來上了初中，就再也不曾見過這樣的男孩。
    似乎全國學校裏都有這樣的現象，女生向來占據成績榜的前幾名，偶爾有個男生能突破重圍，成為萬花叢中的那點綠。
    程子謙就是這樣的人。的確是，萬花叢中一點綠啊！
    沈一埋頭寫作業，身後不時傳來一陣陣笑聲。她被一道數學題攪得晚飯都沒吃，後麵那群人自從進教室以後就在不停地說笑，她本來就有點短路的腦子更加轉不過彎來。
    真是太沒禮貌了！沒看見有人在學習嗎？還說這麼大聲。
    沈一憤然起身，轉頭，冷冷地掃了那群人一眼，扔下一桌狼藉，出了教室。
    冷風吹來，緩解了她心頭的些許煩躁。沈一這才發覺自己肚子空空，還是先祭了五髒廟再回來想題目吧！實在不行，還有唐瑜救急呢。
    沈一從小賣部買了餅幹上來之後，一進教室就發現，那群人已經散了，為首那人正坐在她的座位上，不知跟楊蕊說些什麼，楊蕊的眼睛已經眯成了月牙狀。
    沈一走過去，冷聲道：“程子謙同學，請讓一讓。這是我的座位。”
    “哦？這是你的座位？”這是沈一第一次清晰地聽到程子謙說話的聲音，跟其他處於變聲期的男生的聲音很不一樣。
    低低的，宛如低沉的大提琴奏出的樂章。這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燕子的原話。上了大學後的一天，沈一去她的音樂學院玩，燕子評價她所認識的男生裏，這個不過見了幾麵的男生的聲音令她過耳不忘。
    此刻的沈一沒心思研究他的聲音，隻是淡淡地看著他，點點頭。
    程子謙的笑臉僵了僵，站起來讓座。
    沈一坐下來，發現自己的草稿本上多出了不屬於她的筆跡，正在疑惑是誰寫的，忽然感覺頭頂有團陰影罩下來，抬頭看，又是那張臉。
    “哦，不好意思，這是剛才楊蕊問我題目時，我隨手寫在你的草稿紙上的。”程子謙聳聳肩，解釋道，“你不會介意吧？”
    沈一見他開口就說抱歉，也不好說些什麼，轉過頭去，又看了一眼草稿紙，不禁眼前一亮，正是剛才那道她沒解出來的題，嘴上說著“沒關係”，眼睛已經開始查看解題步驟了。思路清晰，過程簡潔明了，雖然這個字有點……難認，但隻要能知道怎麼做的就可以了！
    “我家住在燕北新村，騎車要二十分鍾吧。”程子謙坐下來，跟楊蕊繼續剛才的話題，眼角的餘光看見，身邊的女孩臉上一掃剛才跟他說話時的冷淡，欣喜地對著草稿紙仔細研究，不時用筆在紙上演算。
    “那個地方我知道，很遠的。咦，你家住哪？”楊蕊轉過頭來問沈一。
    “啊？什麼？”沈一的思緒還沉浸在題目裏，沒反應過來。
    楊蕊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卻見沈一長長地舒了口氣，放下筆，似乎心情大好，笑眯眯地回答道：“我家在沈家巷那邊。”
    “沈家巷在哪？”楊蕊不太清楚市裏的地名，她是從鄉鎮考上來的。
    “就是從……”沈一向她解釋了一下，順手在紙上畫出示意圖。
    “哦，那是不是跟他家在一條路上啊？”楊蕊恍然大悟，指指也在看圖的程子謙。
    “沒錯。”程子謙接話，教室裏的人漸漸多起來，多數人開始低頭寫作業。他站起來，準備回自己座位。
    夕陽的餘光照進教室，沈一逆光看過去，程子謙渾身籠罩在一片金光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見他那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以後我們就是同路人了呢，沈一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