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八章M基地多日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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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歸拿到水和藥品,倒沒給他自己處理傷口,而是先給江慮擦了擦臉。然後給他的後頸消毒,撒上碾碎的抗生素片,用紗布包了起來。
末世後的藥品和醫用物資都是很緊缺的,活人都不夠用,更何況是浪費在死人身上。可是張旭超和連英兩人都默不作聲,沉默的聽著他在後邊瞎忙活。
江慮後頸處被他自己抓破的地方,已經不再滲血,佟歸瞧著不像一開始那麼皮肉外翻的猙獰了。肋下的血洞,他也仔細的處理了
,然後動作艱難的給江慮套了件幹淨衣服。
此時的江慮,若不是臉色蒼白沒有呼吸,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佟歸給他打理幹淨後,將瓶底剩餘的一點水喝了個精光,慢慢啃著壓縮餅幹。
張旭超看的不忍心,又給他遞過去兩瓶水,佟歸收了一瓶,說他隻要一瓶就夠了。
江慮的戰友,和江慮人一樣可靠。佟歸昨天一晚沒睡,此時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被連英拍醒。
連英望著他的眼神欲言又止,同情又悲傷,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
“那個,佟歸呀,M市基地到了,現在又是戒嚴階段,江哥這情況也進不去,你看要不要,就讓他在此地入土為安?這邊風景也不錯哈。”
佟歸剛睡醒還懵著的眼神一聽說他要把江慮埋了,立馬清醒了。
“入土為安?為什麼要入土為安?你以為江慮死了?”
連英梗了一下,又覺得佟歸眼神清明,不像是失心瘋的模樣,於是試探著說:“我理解你,你很難過,但是江哥他,確實沒有了呼吸和心跳,人都涼了,是真的不在了。”
佟歸聽完他說的,整個人都怔住了,他低頭看向聽話的躺在自己腿上的江慮,伸手停在他的口鼻前,確實沒有出氣和進氣,放在胸口,也沒有搏動和起伏。他靜靜的思索,盯著江慮的臉看了良久,連英也沒有不耐煩,在旁邊小心翼翼的等著。
“他沒死,他會醒過來的,他隻是睡著了。”佟歸說著,還更用力的摟緊了他。
連英:“……”
張旭超走過來,將連英攆走:“我來說吧。”
佟歸看著不好惹的張旭超過來,也沒變卦:“他真沒死,隻是睡著了。”
“活人的標準:心跳、呼吸、腦電活動,他有哪一點,你告訴我。”
“佟歸,你看著我,江慮已經死了,你要正視現實,人人都會死的,不是嗎?你、我,在未來的某一天也都會死,沒有人能長生不老。你也是個男人,你的兒子還等著你呢,沒有誰是缺了誰就活不了,該放下的就要放下。”
“M市基地已經到了,你要不在這抱著江慮的屍體住到天荒地老,沒有人會管你,要不跟著我們回基地,找到殺害江慮的凶手為他報仇,你選哪一個?”
“他沒死!”
佟歸“哇”的一聲哭出來,哭的像個不懂事的孩子,衝著張旭超長大了嘴巴嚎,大有就是無理取鬧的意思。
再漂亮的人,露出這樣誇張的表情,也讓人沒有好感。何況佟歸髒不兮兮,神情憔悴,完全說不上好看。
同為男人,連英在一邊眼睛都睜大了,搞不懂一個成年人怎麼能這個哭法。他雇傭兵出身,早年和張旭超在同一所獵人學校培訓過,慣常行走於法律的邊緣,殺的人和見過的死人不計其數,對江慮說實話也沒有那麼大的感情,不過是同行一段時間還算合得來的朋友。而他身邊死去的戰友都可以組成營了,每個都死的讓人難受,但也就那樣。
不過換個角度聯想到張旭超若是哪天死在他麵前,他雖然會更痛苦,更難過,但也不至於就這麼撒潑歇斯底裏吧?
他是真的深愛著江慮呢?還是在他們麵前做戲看?說真的,他是真看不上這樣娘們唧唧有點事就會哭的男人,來個女人都比他陽剛。不過他看不上、不喜歡,也不會惡語相向,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緣法,有每個人不同的成長環境,決定了一個人的性格和行事作風。可礙到他的事兒了又是另一說,不回基地就在外邊這麼一直耗著嗎?江慮是個人,他哥倆就不是人?大熱天的,開車無頭蒼蠅似的轉了一個上午,現在基地就擱眼前,還不讓進?
這些還不至於讓他生氣,最讓他生氣的是,張旭超竟然吃他這套,還上前抱住了佟歸,哄孩子似的哄他。
“我知道,我知道!哭一哭吧,哭一哭就好了。”張旭超三十多歲了,比連英整整大了七歲,歲月在他的眼角刻上了細紋,柔和了他略顯剛硬的五官和如鷹眼般犀利的屬於王牌狙擊手的眼睛。
連英看見張旭超因為共情而微微濕潤的眼睛,退了兩步,到另一邊點了隻煙。他知道張旭超想起了他在末世中不幸喪世的妻子和女兒。他的女兒才一歲,被他妻子抱著,一張小小的照片被他天天掛在脖子上,時常拿出來看看。
張旭超三十多歲了,曾有家有世,妻子是一個小學老師,倆人是相親認識的。說不上有什麼轟轟烈烈的愛意,但也從不乏似水的溫情。
他職業特殊,不能時常著家,妻子一個人帶著女兒,為了照顧女兒辭職在家專心照顧孩子。他欠她們母女良多,而在瑞伯病毒爆發後,他甚至都沒來的急給她們打個電話預警,就被長官叫了過去,讓他節哀。說疫情爆發後,立即派人進行援救,重點保護軍人家屬,可惜張旭超的妻子那天正好帶著女兒外出打疫苗,在防疫中心不幸感染,已經去了,連骨灰都沒帶回來,他的妻女成了漂泊在廣大喪屍群中的一員。
張旭超不知道那骨灰是真是假,但他一向正直和藹的上級領導沒有必要拿這個騙他。
“此次疫情十分嚴重,全城都在戒嚴。上麵嚴格要求不允許外出,但旭超啊,你若想出去看看,我私下替你做這個擔保,批準你出去,畢竟你是我一手帶出來的王牌兵。隻是你要跟我保證,一天後會全須全尾的平安歸來。”
“我保證!”
張旭超回家了,家裏與他往常回家時不太一樣,有些亂糟糟的。以往他要回家,梁靜都會把家裏打掃的幹幹淨淨,幹淨的不像是有小孩的家裏。他在家裏隻呆了一會,臨走時隻拿走了一張一家三口的照片,然後他就去了就近的疫苗中心。
疫苗中心已經空無一人,巨大牌子砸落下來,他知道那天妻子要帶女兒去打疫苗,因為前一天晚上他們還微信聊過這事,卻沒想到那是他們最後一次的通話。
連英在某些時候,其實是有些嫉妒他死去的妻女,說起來他自己都覺得矯情的難以啟齒。但實際就是,張旭超和他在一起這麼久了,雖然他不說,臉上也麵無表情,但連英知道他心裏還想念著惦記著他們。
明明他認識張旭超認識的更早,有些喜歡沒法說出口罷了。沒想到再見麵,他就已經娶妻生子,他沒有參加他的婚禮,滿月宴也沒有到場,都隻直接轉賬了一筆大大的紅包,有些感情,當著原主的麵,他不敢保證能絲毫不露。
這樣就好了,他過他安安穩穩平平淡淡的小日子,而他,還是更喜歡刺激又激蕩的人生。
隻是沒想到世事無常,後麵還有這麼多因緣際會。若是他也能跟佟歸似的,給張旭超生個娃,會不會就不一樣了?啊呸,要生也是張旭超給他生!
佟歸是個愛哭鬼,愛撒嬌,還愛作。靈靈出生後,他當了別人的爸爸,稍微穩重了那麼一點,但也很有限。直到他獨自一人在奉明教基地討生存,沒人會聽他撒嬌,沒人會對他特殊照顧,才真正成長了一點。
他一路上都沒哭,江慮倒下了他沒哭,車子沒油了他沒哭,江慮凍成冰塊了他也沒哭。可此時實在忍不住了,他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怎麼跟他們說。
甚至江慮是死是活,他自己都有點摸不清的恍惚,又怎麼來說服別人。他潛意識覺得江慮沒死,也不會死的,可事實就是這樣,江慮涼了,沒有心跳,沒有呼吸。他真的要將他入土為安,從此隻能拜祭他的牌位?
“你們走吧,我在這裏等他醒來,他就是受了傷,休眠了而已,他異能就是這樣的。龜息懂不懂,就是呼吸和心跳很弱,但其實還活著。”佟歸絞盡腦汁的編造,但閃爍的眼神和低下去的腦袋一看就知道是在心虛,在扯謊。
張旭超摸了摸他的腦袋,用手撚去他頭發邊的髒汙。
“那我們就等等看,隻是夜晚到來之前,他若是還沒醒,你就跟我們回去,好不好?我跟基地那邊說一聲,給江慮一塊躺著的地方。若是他真的還活著,總會醒來的。”
佟歸比他小了十多歲,叫他聲叔叔年紀都夠了,他雖不認同,但也願意尊重他,就像他當年不信邪的一遍遍在接種中心和家的周圍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