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魂兮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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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盛重生了!
前一世的江盛風度翩翩,俊極雅極,任一方縣令,為官清廉,頗有盛名,因治內遇到百年不遇的大旱,勞累過度而斃命,上奈何橋之時,卻被鬼差一把拉住,說是勾錯了魂,要放他回去。
稀裏糊塗被拉到半路,鬼差隨手一推,他就跟駕不起筋鬥雲的孫猴子那樣,狼狽地摔到下界。
醒來時,是隆正十七年九月初八,他二十三歲,繼妻周氏燕娘出殯的日子,出殯回來,一進門就昏倒了,正好被魂穿。
江盛有點懵,半空中喘不上氣的難受,似乎還在揪著他的心肝肺,這會子,倒沒有一點窒息的痛楚,能夠平穩呼吸,感覺還不錯。
耳邊傳來的抽泣聲,讓江盛側過頭,麵前六七歲的小童,眼睛圓圓的,大而有神,小巧挺直的鼻梁,這是江盛唯一的兒子,江世承!小名旭哥兒。
旭哥兒眼眶裏含著淚花,稚子憂心,顯而易見。
江盛忍著眩暈,慢慢坐起來,摸摸兒子的圓臉,暖乎乎的,滑嫩嫩的,捏捏,再捏捏,極好的手感,江盛喜極,恨不得向天參拜,蒼天有眼,垂憐於他,重來一世,今生定要好好看護兒子,絕不能讓他從軍!
環顧四周,四處雪白的㡈帳,讓人心情格外沉重,燕娘與他成親五載,對旭哥兒視如己出,夫妻十分恩愛,沒想到年輕輕就因難產撒手人寰。
前世,周氏身故後第二年,江盛大嫂的母親幫他相看了一門親事,合八字之時,算命先生道他八字太硬,專門克妻,自此他絕了成親的念頭。
江盛起身來到外間,這裏擁坐了五六個人,他的母親張氏也在,見他出來,看他一眼,嘴唇動了動,沒有出聲。
前世四十三歲猝逝,而今二十三歲,算起來,他有二十年沒見過母親張氏了。
張氏娘家是皇商,給皇家進貢茶葉的,也是張家嫡係中,唯一的女兒,所以張氏出嫁時,嫁妝排了五裏路,毫不誇張,且張氏知書識禮,性情柔中帶剛,嫁人後相夫教子,沒得誇。
此時的張氏,容豐肌白,保養得不錯,也是中上姿色,今日穿著一件杏色交領秋衫,外罩秋香色掐牙白邊的長褙子,下著竹青色馬麵裙配碧玉綬環帶,沒有戴花,發間隻用了一枚如意碧玉簪,兒媳出殯禮,作為婆婆的張氏,本是孀居,這會子更加穿戴素淨,連耳環都沒有佩。
一旁站著的二十七八歲的男子,是江盛的二哥江弘,字容道,張氏的身後,站著江弘的妻子龍氏。彎腰正跟張氏說話的嬤嬤,江盛叫她青姨,平時起居,除了身邊的江福外,主要也是青姨看照他多些。
好久不見這些熟人,江盛努力地挖掘自己上一世的記憶。
張氏對小兒子,比對他兩個哥哥要冷淡很多,幼時也極少抱他。
見江盛微蹙的眉心,張氏想起長子江安在頭晚對她說道:江盛滿周歲時,父親就莫明其妙病逝,命硬的人,肯定是克那個跟他最親近的,小時候爹抱他多,所以爹死了,後來姐姐抱他多,姐姐出嫁第二年就死了,再後來就是他兩個妻子,現在都死了,可能就輪到張氏。雖然三兒是個孝順的,但架不住他命中帶克啊,分家吧,別把他趕太遠,免得照應不到,咱們多分點錢給他,讓他單過吧!
江盛上前給張氏行禮,旭哥兒也認認真真給祖母行禮。
張氏抿了口熱茶,說道:“三兒啊,燕娘去了,為娘知道你心裏不好受,隻是如今這家,不分也不行了,幼年時,算命先生說你命太硬,專門克親,為娘還不信,你父親、你姐姐、你前人,現在連燕娘也去了,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唉!為娘也不敢多親近你,莫怪為娘冷淡,叫了你大伯和大伯母作個見證,為娘把十裏村的老宅並一百七十畝地分給你,另外再給你三千兩安家銀子,往後,是好是壞,你就自己過吧!”
意思就是你過得好,我這個當娘的不會來眼紅你,過得不好,你也別來找我,我隻能幫你到這個份上了。
說完,遞過來一把鑰匙,並一個荷包,指著說道:“拿著吧,江福和立冬的賣身契,也在裏頭。”
大伯和大伯母都輕輕點頭,這也是他們和張氏商量後的結果,江家是皇商,張氏娘家也是皇商,原本是兄弟二人一同做事,但由於江盛父親早逝,外頭多是大伯打理,內裏則由張氏處理,張氏十分有能力,大伯母隻是普通的官家小姐,整個江家,向心力強,比較和睦。因為長子要負責將來給張氏養老,故而最小的張盛,分得略少些,也是情理中事。
江盛跪到張氏麵前:“兒子多謝母親撫養之恩!”
站直了身子,微微一笑:“這銀子,孩兒收下了,但宅子和地就不必了,還是給大哥和二哥吧,他們比我更用得著,容孩兒整理整理,半月後兒子就搬走。”
話剛落音,忽聽外間一陣喧嘩,一個精瘦的漢子抱著一個渾身濕漉漉的小丫頭跑了進來,有人嘴快地驚喊:“呀,這不是江三郎家的嬋兒嗎?這怎麼回事?”
看到蟬兒青白的小臉,江盛腦子嗡地一下就炸開了,原來前世嬋兒並非被人拐了,而是落了水?怪不得他當時走馬上任後,托人到處尋找毫無下落,且流雲鎮也從未聽說小孩子被拐走一事。
把帶著水腥味的小丫頭抱進屋裏,隻覺得小身體冰涼涼的,一動不動,沒有呼吸,連聲呼喚,也沒有一點反應,江盛摟著女兒的手開始發抖。
旭哥兒又哭起來,沒有娘了,要是妹妹死了,以後可怎麼辦?
“吵什麼……”
聲音微弱,飄過耳畔,江盛連忙看向懷中的女兒,她睜開了小小的眼縫,江盛連忙脫下外袍,把小家夥牢牢裹起來,聲音略帶急切,“嬋兒,嬋兒再應一聲好嗎?爹爹在這兒,別怕,爹爹以後一定對你好,爹爹重活一次,就是為了讓你好好活著!”
精瘦的漢子聽聞,眼睛睜得溜圓,他是得了癔症嗎?什麼重活一次,呸呸呸!
趕緊上前拍拍江盛的肩膀,道:“三兒啊,抱過來之前我讓你嫂子熬了薑湯,這會子隻怕成了,給孩子去去寒氣,免得落下病根子。”
江小田與江盛同姓,卻無血緣關係,他生得精瘦短悍,皮膚黝黑,但目光正直,江盛前世二十三歲離開流雲鎮,如今隔了一世,江盛腦子恍惚一下,才把他的容貌與記憶對上。
回過神的張氏連忙道:“快拿咱家的貼子,到東街請吳郎中來,二郎,備馬,快去!唉,若是金嬤嬤還在世,怎麼會出這檔子事!”張氏口中的金嬤嬤是嬋兒的乳母,今春一場急症去了,家中原也是要再請人的,但三兒媳的難產去世,都耽誤了。
吳郎中來看過後,說嬋兒沒有什麼大礙,隻是落井中受了寒,用兩貼藥去去寒氣即可,回去的路上,吳郎中暗中納罕:四五歲的孩子落水後被救起,居然看起來平靜如常,脈案沒有驚厥之相,仿佛落井的是別人。
入夜,江盛洗漱畢,帶著旭哥兒和嬋兒一起睡,但喝了藥湯的嬋兒精神極好,問東問西,天氣民俗,地域疆界,連皇帝的名諱也要問個清楚明白。
江盛耐心地一一回答,前世膝下僅旭哥兒一子,兒子戰死後,江盛更是一心撲在縣衙裏,最後孤獨死去。
突然有個了精靈的女兒,江盛心裏高興,雖然這一世沒能跟燕娘團聚,但女兒找回來了,而且女兒還活著!
又是幾日相處下來,江盛發現,嬋兒很安靜,感覺不到情緒有什麼波動,江盛拿著書瞧的時候,坐在懷中的嬋兒也在看書,江盛覺得有趣,便念給她聽,嬋兒睜著清澈天真的大眼睛,靜靜地聽著,要麼就看著書桌上的宣紙,有時候會伸手摸摸書簡,發出嘖嘖的讚歎。
當然,更多的時候,嬋兒會跟旭哥兒兩人在院子裏擺弄小弓箭,小竹盒子之類的玩藝兒。
旭哥兒發現妹妹不同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以前總是軟萌萌地跟在他後麵,要自己陪著玩,現在卻總是皺著眉頭看他,好象他是個累贅似的,這讓他很苦惱,那個可愛又聽話的妹妹哪裏去了?
現在他說什麼,嬋兒都會反駁,而且懂的都比他多!還會做小弓箭,能射好遠的!
九月廿二日一早,江盛打點好行裝,也就隻是兩車東西,後麵跟著的一輛車上,除衣物外,大都是書,用油布細細包裹上,免得雨淋濕,原本燕娘陪嫁的許多重件,江盛都沒要,留下了。
江盛給張氏再次行了禮,張氏對江盛說道:“三兒啊,既然你宅子和地都不要,娘跟你大伯他們商議,再多給你一千五兩,往後……”
張氏見江盛撲通跪下,就再說不下去,江盛跪著哽咽著說道:“孩兒不是您親生的,也並非江家血脈,這二十三年來多得娘親賞兒子飽飯,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就讓孩兒給您多磕幾個頭吧!往後,孩兒要遠走他鄉了!”
張氏大吃一驚,指著江盛顫聲道:“你你你都知道了?”
江盛心中亦是萬分感慨,麵上依舊帶著感恩的笑:“知道!孩兒拜別!孩兒不會忘了母親的大恩大德,容後再報!旭哥兒、嬋兒,快給你們祖母磕頭,我們要好些年後才能回來看望祖母還有伯父伯母們了。”
張氏雖然冷淡,可江盛小時候幾次生病,張氏都親自延醫請藥,親自照料,心疼地抱著他在屋裏走來走去,好象抱著搖一搖走一走,那病氣就能散一些似的,從來沒有餓著他,一介孀婦,含辛茹苦,把他養大,且還供他讀書,家中也沒有汙七糟八的事情,這樣的養母,已經世間罕有了!
張氏紅著眼圈道:“三兒啊,若是外頭生存不易……你就還回來,你大哥已被舉孝廉,有為娘在,總會有你一口吃的!”
大夏與別朝不同,商戶亦可進學入仕,何況張氏的母家也是皇商!
不是親生的,到底在跟前養了二十多年,一朝分別,多少有點舍不得,三郎身邊也沒人知冷知熱的照顧他,還拖著兩個小的,往後的日子,張氏想見得到,定是艱難的。
江氏兄弟默默點頭,知道江盛去找他的前程,兩位兄長送的,也都是黃白之物,倒讓江盛的荷包鼓了不少。
二哥江弘極為不舍地對江盛說道:“咱們從小一塊長大的情份都在,若是,若是有什麼難處,就托人捎信兒回來,安定後,也讓人遞個信,免得娘和我們兄弟在家掛念!”
江盛一一應下,又給張氏磕了幾個頭,帶著旭哥兒和嬋兒上了車,往東而去,江盛一回頭,張氏和兩位兄長還站在原地默默看著,江盛心裏微微酸澀,不過很快便拾掇起心情,憑前世的記憶,前往歸鴻書院,完成進學。
車夫們將他們送到鬆河縣城的客棧就離去了,江盛身上有好幾千兩銀子,燕娘的陪嫁細軟和壓箱底的一千五百兩銀子也在他手上,不過嬋兒在頭晚讓江盛把銀票各分了五百兩在她和旭哥兒的衣服裏襟處,還自己給縫上了,四歲的小嫩手做起針線來還真象這麼回事。
羽記鏢局的總鏢頭盧平,原是軍戶,後來因傷回縣城後,和弟兄一起開了這個鏢局,雖然風吹日曬,但日子過得還算可以。
前世,江盛托羽記走過幾回鏢,盧平都很守信用,這一次當然也要找他做。
但現在羽記鏢局總鏢頭,卻不是盧平,而是一個叫楊通羽的漢子,胡子拉茬,身材壯實,三角眼,目光淩利,一看就不好惹。
作者閑話:
非含恨重生,無恩怨糾葛。一步一步,走上權臣之路。順帶找了個對象,過上了寵兒子寵女兒同時又被人寵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