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從大觀河往前，轉到滇池，停好車，秦耀又一次為沈允灲理好圍巾，“再吃一片藥，待會兒岸邊風大。”
    沈允灲漆黑的眼睛看著他，張開嘴含住藥，秦耀見狀裂開嘴笑，揉亂他頭發，說：“既然出來了就什麼都不要想，好好玩。”
    十一月的天氣，海鷗嘰嘰喳喳盤旋在天空，古老的樹木盤根錯節將滇池團團包圍在中心，浪濤聲激揚，夾雜著冷風，兩人並肩慢行在岸邊，腳下潮水褪去時發出哄哄的響聲。
    都沒有說話，進臨水長廊前秦耀買了兩包餌料，給沈允灲一包後在長廊中間找了個位置斜靠欄杆坐下，揚手將餌料撒向空中，剛開始隻有一兩隻海鷗落在水麵上，後來空中飛來一大片白色羽翅的海鳥，嘎嘎地盤旋在頭頂，黑壓壓的，秦耀興起爬上欄杆倒出大半餌料撒出，然後攤開手，這些海鷗不懼人，竟然直接落在手掌上來覓食。
    沈允灲也學秦耀攤開手，誰知那些海鷗不吃他手上的餌料，反而飛下來停在他肩上頭上梳理起自己的羽毛來。
    秦耀見狀哈哈大笑，掏出手機不停拍，末了湊上去趕走海鷗貼上沈允灲的臉，照了一張近身大頭照。
    從滇池出來又開車到圓通寺，秦耀原本是天不怕地不怕什麼都不相信的人，今天卻拉著沈允灲從門口拜到寺廟最後一尊佛，撒了大把銀子化緣，最後來到寺廟盡頭的姻緣樹，買了一條紅布遞給沈允灲，說：“咱倆一人寫一句，不看對方寫的什麼，好嗎？”
    “好。”沈允灲笑著點頭，拿起筆準備寫，又被秦耀擋下，見他看著自己的眼睛說：“灲，寫自己心裏想說的話，就算我聽不到，老天爺，它也能聽到。”
    那一瞬間沈允灲看進麵前這個男人的眼睛，心裏開始明白為什麼這個男人這樣豁達無畏，因為即使不相信鬼神，他也絕對地相信著自己，風中殘葉從眼前飄落，沈允灲的眼閃過一絲惶惑，待要再次仔細看時，秦耀已經低下頭去寫。
    要寫什麼呢？
    盯著手裏粗糙低劣的紅布，油性筆試了幾次沒有落下，不自覺再次抬頭，秦耀埋頭寫得十分賣力，咬牙切齒的，發頂有兩個旋兒，不知道為什麼心裏一暖，沈允灲笑著在上麵寫下兩個字——
    “寫完沒？”秦耀唰唰兩下寫完，眼睛瞄向沈允灲的筆下，誰知沈允灲已經收筆將紅布卷起遞過來。
    秦耀訕笑，也卷了自己那頭爬上木梯，這棵姻緣樹已經有百年樹齡，巨根盤繞，枝葉繁茂，蔥蔥蘢蘢還未葉黃。
    爬上最大最高的樹枝，從遮天蔽日的枝葉往下看，沈允灲沒有抬頭，目光仍舊落在別處。
    從樹上下來秦耀心情出奇的好，拉了沈允灲的手興匆匆說：“孟叔讓我們過去吃晚飯。時間差不多了，走！”
    沈允灲看著他大步流星的背影，不知不覺嘴角緩緩露出一絲微笑。
    秦耀並不急著過去，開車繞了一大圈去買了兩瓶好酒才慢悠悠把車開進西山區的高級住宅區，看著眼前滑過的一棟棟別墅，沈允灲抬頭透過昏黃的燈光向上看去，天空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
    事到如今自己想要看到的又是什麼呢？
    是曉風，蝶重新活過來？
    是想回到過去？
    不！過去隻有災難和痛苦，怎麼會想要回去呢？
    那麼，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呢？
    沈允灲靠在車窗上迷茫想。
    “灲，到了，下車吧。”
    不知不覺間車已經開進一個寬敞的院子，秦耀停下車，在走廊上等候多時的老人在保鏢的陪同下蹣跚迎來。
    秦耀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一把抱住老人，熱情道：“安叔，我回來了。”
    “好，好，回來就好。快進屋，你孟叔等得都不耐煩了。”童安高興得熱淚盈眶拍拍秦耀的背推開他滿心高興上下打量他，“還是這麼黑。”
    秦耀不好意思撓撓頭，轉身拉沈允灲，對童安說：“安叔，這是沈允灲，我在電話裏跟您說過的。”
    “哦。嗯——”童安愣了片刻反應過來看了兩眼沈允灲，伸出手：“歡迎，你跟秦耀一樣叫我安叔就行了。我看著他長大，相當於他半個父親。”
    沈允灲雙手握住老人的手恭敬叫了一聲：“安叔。”禮貌得體。
    “好了，小耀，快進屋去，外麵冷。”童安拉了秦耀迫不及待往屋裏走，秦耀隻能回頭無奈看了一眼沈允灲，示意他跟上。
    沈允灲站在原地猶豫了片刻還是跟上，走在最後的是剛才跟在童安身邊的兩個保鏢。
    進的屋來，算不上金碧輝煌，鏤空的大廳中央一款巴洛克式水晶大吊燈兜頭照下，兩個青花大瓷瓶掩映在角落碩大的室內植物葉片下，尹樂乖乖蹲在沙發上看電視，諸宸在與鐵孟規規矩矩下棋，聽到門口腳步聲，尹樂幾乎從沙發上跳起來，大叫，“耀哥，你可來了，我肚子都餓扁了。”說著誇張掛到秦耀身上。
    秦耀抱住他連退兩步，看著坐著沒動臉色不怎麼好看的鐵孟恭敬叫了一聲，“孟叔。”
    鐵孟威嚴點了點頭，目光順勢掃過後麵進來的沈允灲，不動聲色起身拿了沙發扶手旁的手杖，“走吧，都餓了，先吃飯。”
    “是。”
    眾人應道，跟在鐵孟身後魚貫進入餐廳。
    諸宸走到秦耀身邊低聲問：“怎麼回事，我們等了足足三個小時。”
    秦耀笑了笑拍手上的酒說：“你也知道孟叔嘴巴刁，這不繞了個大圈子去買的。”
    諸宸無奈搖搖頭，側眼看表情淡漠事不關己般的沈允灲，眼神沉了沉，知道秦耀忌諱這個就沒說什麼。
    到了餐桌上按輩分坐下，秦耀和童安平起平坐，尹樂在右手側，諸宸坐在對麵，犬字輩林峰，虎字輩鷹字輩的長老也都在，沈允灲默默坐在最末尾。
    讓傭人拆封酒，秦耀首先給鐵孟和童安滿滿斟上，然後再逐一給其他兄弟倒酒，末了端起酒杯站起來，“眾位兄弟，這杯酒是遲來的謝罪酒，當年秦某離開給各位添了不少麻煩，也傷了孟叔和安叔的心，請孟叔，安叔和各位兄弟原諒秦某當年的一意孤行。”
    說著仰頭喝下一杯，其他人見鐵孟和童安都喝了也都各懷心思喝下杯裏的酒，接著第二杯，秦耀又說：“今天秦某回來沒有別的意思，就是來看看孟叔他老人家和各位兄弟，我現在在外麵有家有事業，日子過得順風順水也都是托兄弟們暗地裏的照顧，秦某感激不盡，這杯薄酒聊表謝意，也請各位賞臉幹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