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醒來，摸不到原本躺在身畔的人，秦耀迷迷糊糊抬起頭，抓起床頭鬧鍾看了看，淩晨三點。
    起身，穿上拖鞋推開房門，初冬的冷空氣吹散身上的熱氣，客廳未開空調，盡量放輕腳步走向客廳外的大陽台，不出所料看到已然不再茂盛的爬山虎旁佇立吸煙的男人。
    一起生活已經足有兩年，他這樣半夜醒來吸煙的習慣仍舊沒有改變，如同他給的相當有限的感情，從始至終單薄稀少得讓人難以賴以生存。
    拉開落地窗，麵前的男人隨著嘩啦啦的滑動聲回過頭，慵懶淡漠，如一支靜夜獨自綻放的夢曇花，飄渺不真實。
    將手上的外套披在他肩上後，秦耀走到他身邊，仰頭看深藍夜空，深吸一口氣，扭頭看他，說：“夜晚的空氣雖然好，但畢竟已經到冬天，出門多穿件衣服，小心著涼。”
    從來不問沈允灲的過往以及他所沉浸於的悲傷。
    沈允灲沒有回答，低頭吸煙，腳邊已掉了三四支煙蒂。
    秦耀亦沒再說話，安靜陪在他身邊看夜空。
    這是兩人長久以來的相處模式，沈允灲不是多話的人，秦耀也感覺在他身邊不需要多說什麼，並非顧忌什麼，隻是覺得，在他身邊安靜地站著便好，便是一種幸福。
    到淩晨五點，站了兩個小時後兩人才一前一後回到臥室，隨後用冰冷的身體擁抱彼此，溫暖彼此。
    此時的沈允灲乖順地蜷縮在秦耀懷中，握緊他環在腰上的結實手臂，任他在身後動作，發出沉重的急促的快樂喘息，秦耀會把頭深深埋在他頸項中，汲取那肌膚上特有的冷香。
    第二天下午，沈允灲有些精神不濟，秦耀借口對賬將他拉入辦公室按在沙發上強迫他補眠。
    才將人安撫下，辦公室門被敲響，秦耀不悅打開門探出頭去，問：“什麼事？不知道我正在忙嗎？”
    站在門口虎頭虎腦的郝冬吐吐舌頭，說：“我也不想啊，耀哥，不過門口有個叫尹樂的人找你，還帶了兩三個打手。”
    秦耀聞言，原本就皺緊的眉頭更蹙在一塊兒，回頭看了一眼似乎已睡著的沈允灲，側身出門輕聲合上，壓低聲音說：“灲哥在裏麵對賬，你別去打擾他。叫兄弟們把家夥收起來繼續幹活去，一個個什麼狗膽，一點點風吹草動的就沉不住氣。去，泡兩杯頂級普洱茶過來。”
    “是是，耀哥說什麼兄弟們就怎麼做。”郝冬嬉皮笑臉應道，轉身時舉起雙手做了個safe的手勢後就屁顛屁顛跑去泡茶去了。
    秦耀走到門口低頭看站在自家公司大門口身後配備仨保鏢一頭刺眼紅毛大大咧咧叉開雙腿望著他有著一張看不出年齡的娃娃臉的男子，笑了笑，問：“什麼風把您老人家都吹來了？”
    “怎麼，不歡迎？幾年不見，你訓狗的本事越來越好了啊，嘖嘖，看看這周圍，殺氣騰騰的，不知道的還以為耀哥你開的是打手公司，這生意怎麼平安起來？”嬉笑著尹樂不客氣給了秦耀一拳說。
    秦耀把一幫人請進屋，郝冬難得勤快，迅速奉上泡好的普洱茶規規矩矩站到秦耀身後。
    尹樂坐下後眼睛滴溜溜轉一圈打量完畢這間不大的辦公室，撇嘴，“地方真小。”從口袋裏掏出一隻赤金煙盒打開來遞給秦耀一支煙，見對方默默搖頭，一張樂嗬嗬的娃娃臉終於有了別的表情，叼了一支煙在嘴裏，趁身後小弟彎腰點火的時間，問：“嘖嘖，你這是要徹底轉型變成世紀新好男人了？到底是哪個大美女這麼大魅力？”
    秦耀不答，笑了笑低頭喝口茶，問：“你怎麼到這裏來了？”
    尹樂吐出煙圈，兩條腿搭在茶幾上搖晃，說：“過來辦點事，想起你的公司正好在這附近，過來看看。算算，咱哥兒倆都快五年沒見麵了吧，耀哥？”
    秦耀回頭叫郝冬，“去打開通風扇，別把煙味留在屋裏。”回頭又對尹樂說：“孟叔和安叔身體怎麼樣？聽說前陣子孟叔出了點意外？”
    尹樂點頭，說：“虧你還惦記著二老。今天來就是為這事兒。”
    秦耀抬頭看尹樂，目不轉睛，尹樂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不好意思撓撓頭，說：“別這樣看我，耀哥，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在自家人麵前從來不會說謊。好吧，我是特地過來找你的。”
    秦耀沒開口，待郝冬到咚咚跑到門外瞅了瞅把門關上後才說：“我聽說隻是個意外，很嚴重？”
    尹樂聳聳肩，“可大可小的一件事，目前還不知道是誰指使的，‘地鼠’正在查。幾位長老的意思是，讓你回去做接班人。”
    “我已經離開‘東聯’，這麼多年從沒想過回去。東聯現在很缺人？”
    尹樂皺眉搖頭，“目前要從‘天’字輩和‘鳳’字輩長老中選出威望和地位能夠服眾的繼承人很難，幾個老頭子倒也想爭一爭，可惜他們誰也不服誰，要是鬧得凶了恐怕會導致東聯解體，安叔也是這個意思。”
    “所以你們就打算把我這個空頭將軍搬回去？鐵臻呢，為什麼不找他回來，比起我，作為孟叔兒子的他不是更有資格？”秦耀臉色不明微笑問。
    尹樂聳聳肩，“耀哥，你又不是不了解臻哥，他那個人最討厭這些個條條框框，要真當上東聯的‘主事’，那還不得天翻地覆？”
    想起那個人高馬大行事乖張且性情不定的男人，秦耀不由笑出聲，說：“這倒也是。不過，樂仔，你也看到了，我手上這點家業，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幾十個兄弟都仰仗著我吃飯，我不能說收手就收手，況且，我現在有家有事業，也不想再回東聯，恕兄弟愛莫能助。”
    “可是……”尹樂開口想繼續勸說，右手邊緊閉的辦公室門突然打開，走出來一個睡眼惺忪的英俊男人。
    二十四五歲，標準的職業裝，頭發不長不短，剛好蓋過耳朵，眉目俊朗，薄唇，臉上表情稀薄，雙眼如寒星，個頭比秦耀還高出半個頭，身體不算壯實卻給人一種緊繃的隨時會爆發出可怕力量的感覺。
    秦耀一見此人，立刻起身幾乎殷勤而小心翼翼的上前，低聲問：“怎麼這就出來了，不多睡一會兒？”
    “嗯，突然想起還有筆賬沒收。有客人？”看到沙發上吊兒郎當一副老大派頭的尹樂等人，沈允灲扭頭問秦耀。
    秦耀慌忙道：“過去的朋友，順路過來看看的。是哪家的賬，我讓郝冬跟你一起過去？”
    “不用，我開你的車過去，下班前就不會來了，晚上想吃什麼菜？”沈允灲取來西裝外套穿上順便問。
    “香菇燉雞，荷葉燒豬手。”秦耀乖乖答道，把車鑰匙給沈允灲跟在屁股後麵送他出門，末了回頭一看辦公室衣架上的圍巾，連忙抓下來三步並作兩步追出去，“灲，圍巾，小心著涼。”
    尹樂從頭瞧到尾，抬頭問旁邊見慣不慣的郝冬，“你家耀哥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賢妻良母了？”
    郝冬抓了抓頭上的毛，說：“沒啊，他也就對灲哥一個人好。”
    “是嗎？”尹樂眯眼目送落地窗外絕塵而去的黑色雷克薩斯，“車還挺好看的。耀哥，什麼時候換的新車？”記得之前他可是很寶貝那輛北京吉普的。
    秦耀進屋來重新站好，說：“東聯的事我不打算再插手，樂仔，讓諸辰自己看著辦，他不是沒有辦法對付鐵臻，對吧？”
    尹樂似笑非笑看他，又看看門外剛才停車的地方，沒有再糾纏下去，說：“這事兒不急，耀哥慢慢考慮，我過兩天再來看你。”說完不待皺眉的秦耀反對就招呼兄弟風風火火離開。
    “耀哥，你不會還回東聯吧？”郝冬等人不是不知道秦耀以前的身份，隻是他們這群人基本上都是秦耀反出後從社會各個角落裏收留回來的，和東聯沒有一點關係，如果秦耀要回東聯勢必會結束這裏的生意，到時他們這群人就真的無處可去了。
    秦耀扭頭看他，伸手揉了揉郝冬金黃的毛發，說：“放心，耀哥不是那麼沒責任感的男人，況且，還有你灲哥在，這裏說什麼我也不會撒手的。”
    “嗯。”雖然迷惑於秦耀與沈允灲的關係，郝冬還是安下心來。
    回辦公室之前秦耀回頭叮囑郝冬：“還有，這事別傳出去讓兄弟們擔心，特別是灲哥那裏，知道嗎？”
    郝冬點點頭，咧開嘴：“耀哥放心，我你還不了解嗎？”
    這天之後尹樂並沒有如他所說再來遊說，秦耀也漸漸淡忘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