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往事 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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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輕聲的歎息
湮沒在塵世的最中央】
我很孤獨。這個世界上我沒有朋友,也沒有仇人。
我曾經幻想被一群仇人追殺,然後為朋友所救的動人情節。可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我什麼都沒有,朋友,或仇人。
一個沒有朋友的人,若是連仇人也沒有,豈非太可悲了?這個世界上有沒有他根本就無所謂,誰也無所謂。
可憐的是,我就是這樣一個可悲的人。
我剛剛22,還很年輕。還很年輕的意思就是還隻能任人淩辱。
我剛剛從黑暗的僵屍洞裏飛出來,來到這寂靜的海邊。我飛出來,是因為洞裏的刀光劍影,以及惡犬的尖牙利齒。也就是說,我被欺負了,而且欺負得很慘。
這一直是我的生活。在人們的嘲弄與輕蔑中,屈辱地活著。
出頭的道路很漫長,就這麼熬著。
其實,如果我是一個道士或武士,現在的我已經可以欺負那些可憐的法師了。
不幸的是,我本身就是這樣一個可憐的法師。
孤獨,孱弱的生命,連同貧窮,都是我的命運。並非每個法師都這樣,但顯然我不是一個幸運的人。所以我不得不在暗無天日的洞裏下苦力當礦工,換取一點點魔法藥水。
沒有人會同情我。
我的存在不過是這世上的一陣塵埃罷了。
塵埃,是沒有資格受到同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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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帶不走我的回憶
還有什麼可失去】
在我們的家族裏,我排行第二。
我有兩個妹妹,是我辛辛苦苦拚著性命拉扯大的。然而不管我做了什麼,我都告誡自己不要以為有人會心懷感激。
星是四妹。她小心、怯懦,但是她會在危急的時刻照顧我。我們總是在一起,所以曾有人以為我們是夫妻,而我們都沒有辯解。
有時候我會懷疑我們的關係。兄妹?情人?朋友?但我知道其實我們隻是不相幹的兩個人,兩個因為孤獨和弱小而彼此依靠的人。
我離不開星,但我真正喜歡的是三妹佩瑤。
帶佩瑤的時候我自己還非常的差勁。可是我很喜歡她倉皇地引來一群怪物然後躲在我身後,或是遠遠地看我甩著小火球與一群怪物單挑。
她盡管嘲笑我,但我武士般的英勇將永遠烙在她心上。所以到後來,即使我被打得吐血她也不會照管我,甚至於她自己偶爾也會英勇得被打到吐血還記不起施用治愈術。
但那些都是很久之後的事了。
等不到那麼久她就認識了一個武士。
肯為她抗住一群骷髏的法師是真正英勇的人,但她需要一個真正能抗住的人。
我抗不住,死也抗不住。所以我們逃散了,所以她認識了他。
劍,武士,二十六。
那一年我才十三……
他們結婚的那天,我拚命地練級,瘋狂地向往雷電術。我甚至去了那以前從沒去過也從沒想過要去的豬洞和祖瑪廟。我的理由是讓她在劍眾多的高手朋友麵前有一點顏麵。其實我是不想比劍差那麼多。
我不想在劍的麵前還玩著那可笑的小火球……
我終於,還是失敗了。
姐姐和姐夫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剩我在一群高手的麵前,無所作為。跟著他們呐喊起哄,但我不過是一陣塵埃,誰也不會注意。
他們雙雙飛走以後,高手們也就無趣地散去了。我一個人站在空落落的池塘邊,心裏也空落落的,隻有滿地閃啊閃的金幣銘刻著這裏曾有的一場婚禮。
我還必須忍著淚,把金幣一個一個撿起。沒有人會相信,每一個金幣下麵,都有一滴辛酸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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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裏的餘溫
為我抵擋這世間寒冷】
劍應該是我的仇人。殺死我孤獨的生命裏唯一摯愛的仇人。但是他應該愛上我的佩瑤。
我應該離不開佩瑤,但她一定不應該愛上我。她應該把我當作最可信賴的人,哥哥。
這樣的開始才能換來冥想中淒美的結局。
我獨自漫步在森林裏。這裏有著我心碎的回憶,本來我不應該在這裏。
但是今天不同。
今天是我在這寂寞的世上唯一的牽掛──我的妹妹──結婚的日子。
我要配毒送給她。雖然這是一種廉價的不珍貴的禮物,但是實用。
一個窮困落魄的法師還能有什麼選擇?也隻有一個窮困落魄的法師──被殘酷的生活折磨出來的法師──才有耐性為了配毒消磨在這無聊的森林裏。
我遲到了一點點。但是無所謂,婚禮根本就沒有開始。佩瑤紅著眼呆坐在地上。
──怎麼回事?他呢?
──他……去了白日門……說是要給我打一把銀蛇作禮物……但是他的仇人……你知道他有很多仇人……他以前經常殺人……不過他答應我再也不殺人了……我不知道……
我隻可以沉默。捏捏背包裏的毒藥。
然後轉身飛走。
我很怕蜘蛛。從小就怕,現在也怕,即使我已經可以輕而易舉的對付它了。那些慘痛的記憶永遠揮之不去……
但是絕沒有人知道我的恐懼。
我在陌生的白日門裏──遍野蜘蛛的白日門裏──找了很久。終於找到了劍。
他就是我的妹夫?我看著他砍倒最後一個仇敵,然後不支地倒在血泊中。
我笑了。我想起的是我此生唯一的摯愛,和她的最後一句話。
──來生……不做……法師……
血腥的煉獄依稀閃耀著當年的光暈。
我召喚來一道雷電,打在他身後那隻可怖的天狼蜘蛛身上──這種蜘蛛不再是我能隨便對付的了。然後我衝上去,擋在他身前。
他早已精疲力盡,盔甲已經碎裂,金創藥已經耗盡。
此刻他掙紮著站起來,端起手中的煉獄。
──對不起了。
我隻會覺得頭頂一陣麻木,鮮血像泉水一樣漫過我的眼。然後仰麵倒下去,正好仰望著他的臉。
我的背包裏為他背著充足的金創藥和一件全新的盔甲,所以他可以戰勝那隻蜘蛛。然後他會很奇怪地看見我的微笑。
──我……早就該死了……從你帶走……她的那一天……
我把腰間的回城卷抽出來,遞給他。然後哆嗦著撕破布包,把毒粉揚散在風中。
塵埃落定之時,他也該見到佩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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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煙塵消散
這聲歎息沒有人聽見】
結局到底怎樣我還沒有想好。
是讓他們什麼都不知道,隻在多年以後偶爾想起“失蹤的哥哥”;還是用某種線索讓殺人如麻的劍得知,並在心裏歎一聲“華,你是我的好兄弟”?
噢,這不過是一種幻想罷了。
我並沒有愛人可以讓劍殺死,他也並不是一個殺人如麻的家夥。最糟糕的是,婚後不久,他就失蹤了。佩瑤還是和我在一起,但是她的身邊重新聚集起了很多追求者──永遠都不會少。
隻有那句“華,你是我的好兄弟”在我心中縈繞了很久很久。
我一直留在一個毫無前途的行會裏,隻因為掌門給我的封號是──永遠的好兄弟。我當然知道他的心中未必真的這樣以為,可是,我已經孤獨了太久……
海風輕輕地吹拂著我破舊的魔法長袍,衣袂迎風飄舞。
哦,法師獨特的落寞,法師獨特的溫柔,法師獨特的傷痛,法師獨特的高傲……
有人說,女人最容易為這獨特的氣質傾倒。
也有人說,女人絕不會喜歡楚楚可憐的男人;女人對男人的愛,總是帶著一點崇拜。
如果現在有人問我在幹什麼,我一定會回答說:“等老婆。”
其實我根本沒有老婆可以等,我在等的,是身體慢慢恢複過來。
我剛剛從黑暗的僵屍洞裏飛出來……
──緣分啊!
一個穿著水藍色輕型盔甲的女人來到了我身邊。
──什麼?
──在這裏遇見你,真是有緣。
我絕不會以為這是一個美麗的邂逅,絕不會以為這個女人是平白無故地看上了我。
──給我點東西好嗎,哥哥。
嗬嗬……
──你要什麼?
──隨便。
我看了看背包裏,除了隨機卷就是魔法藥。我抽出了兩個隨機卷。
──什麼,就這個!
──我很窮。
其實我正在考慮要不要給她幾千金幣,畢竟和我說話的陌生人不多。但是,她舉起手中的劍給了我一下。
我習慣性地跑開了。然後醒悟過來。開始召喚雷電,一道,兩道。
我從她的背包裏撿起了幾捆小量的魔法藥。曲線優美的玻璃瓶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可憐的女人!我原本可以不殺她的。
可是,誰叫我是剛剛從黑暗的僵屍洞裏逃出來的呢。剛剛被人搶了錢,剛剛被一條惡犬咬得哭爹喊娘,剛剛被人踩在臉上罵作垃圾。
我可以報複的人,原本就不多。
──對不起了。
我輕輕歎息一聲,沒有誰聽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