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天長路遠魂飛苦  第四十九章 風雲乍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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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的顛簸加劇了我的不適,額上亦慢慢滲出汗來。我閉了眼,輕輕倚在馬車一角。
    “怎麼?莫漓不舒服麼?”來接我的人,是青竹。
    我睜開雙眼微微的笑,搖搖頭,並不說話。
    內心焦慮不安,麵上卻絲毫不敢表現出來。
    此時方過酉時,天地間卻已經是一色的蒼茫。大約二十分鍾的車程,對於我卻長得好似一個世紀。馬蹄聲聲,每一聲都叩擊在我心上,嘭嘭作響。我一遍又一遍的對自己說,“莫漓,冷靜,冷靜!”
    可我冷靜不了,心跳騙不了人。
    當我扶著青竹的手步下馬車,上了小轎的時候,冷汗竟已經將我的衣衫都浸濕了。
    “停轎!”是誰的聲音?竟這樣耳熟。
    “見過夕顏小姐!”
    “二公子讓我帶殷莫漓過去一趟,說是有重要的事情呢。”
    風宇澄為什麼忽然要見我?為什麼會是夕顏來接我呢?
    天黑的極快,院裏卻還沒有掌燈。淩厲的風夾雜著細細的冰粒打在小轎上,劈啪作響,更讓人心亂如麻。
    “哦?公子不是吩咐送小公子回旖旎居?莫漓看起來似乎身體不適呢。”
    “這個你不用操心了,二公子已經安排好了,隻等著小公子過去呢。”
    我忽然覺得不安,那麼不安。
    轎簾被人掀了開來,夕顏優美的臉龐便出現在我麵前,她笑著將手伸給我,“小公子,二公子差我來接您呢!”她身後,儼然站著兩個身材魁梧的青年。
    “也好,”我撫著夕顏的手起身下轎,“那就麻煩青竹跑一趟。就跟大公子說不用等我用飯,二公子肯定是準備了我最愛吃的鳳梨酥的,我吃飽了就回去!”我笑得一臉天真無邪,“可千萬記著跟他說一聲哦!”
    隱約,便覺得“山雨欲來風滿樓”。
    隻是,風無痕,你可還記得,殷莫漓從來不吃跟鳳梨有關的任何食物。風無痕,你可還記得?!
    “走吧,殷莫漓。”夕顏嘴角的那抹似有似無的冷笑,妖冶美麗。
    那兩個青年男子上前以黑巾蒙了我的雙目、綁了我的雙臂,塞進小轎之中。
    我一時辨不清眼前的局麵。不可能,風宇澄不可能知道……
    甚至沒有反抗,我隻深深的看向旖旎居的方向,靜靜的綻放出微笑,“再見,風無痕。別讓我等你太久。”
    小轎行了不久,我便被推搡進什麼地方。不知道到了哪裏,隻覺得空氣越來越潮濕粘膩,呼吸間滿是柏油燃燒未盡的刺鼻氣味。
    “為什麼要帶我到這種地方?宇澄呢?”
    我的微笑凝固在夕顏劈頭扇來掌下。那一掌來得狠厲,右肩狠狠撞在冰冷潮濕的石牆上,嘴角滑下甜腥的血絲,耳中嗡嗡作響。
    “宇澄也是你叫的麼?”
    我在她這句話裏微微的安心,嫉妒。是因為嫉妒麼?將我綁來?
    “哦,不好意思,在下造次了。夕顏小姐還請明示吧,您找我來,有什麼事呢?”我扭頭在肩上擦去嘴角的血漬。“該不是有什麼誤會吧?”
    “哼!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和你能有什麼誤會?我要做什麼,你很清楚。”她伸手挑開我蒙目的黑巾。
    雙眼被束縛的久了,一時竟什麼都看不見。我皺著眉甩頭,許久才看清楚——好似是建築在底下的暗室。
    我們仍在長長的甬道之中。甬道寬約一米半餘,全部由青石壘就,每隔四五米,便燃著鬆柏油火把。
    “我並不覺得有什麼事得罪了小姐呢。”我仍舊弄不明白狀況,以往那樣溫和恭順的夕顏,今日怎麼這樣妖冶冷厲?
    “哼!你倒是真得罪了我的。”她眉角彎彎,露出冰冷的笑意來,一步步緩緩走到我身邊,伸出兩指挑起我的下巴,“我倒不知道,你打扮起來竟那樣動人呢!”
    仍舊還是嫉妒的。在她心裏,宇澄是不一樣的吧。
    她說著忽然笑出聲來,轉身對那兩個青年男子道,“你們還不知道吧?咱們這位可人的小公子,原是女兒身來的。打扮起來,卻也不輸給燕香樓的角兒們。”
    我臉上還掛著笑,眼神中卻露出恐懼來,身子貼著牆慢慢的後退。隻是,還不等我挪出半步,便落到夕顏手中——我甚至不知道她是怎樣移動過來的——
    她抓住我的衣領,將我狠狠的丟在地上,“還等什麼!給我搜!”
    搜?搜什麼?!我心裏冷冷的戰栗。
    地道裏昏暗極了,可我卻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兩個青年眼中的垂涎。手臂仍被緊緊的束縛著,我隻能本能的一點點的往後挪動。
    “就憑你們,也敢碰我麼?……”我很想說狠話,可話語中卻已經帶了顫音。
    我抬頭看夕顏,她卻隻抱了雙臂,慵懶的倚在牆壁上,帶了笑,居高臨下的看我。
    那人的手,已然探到了我的襟口。我驚得幾乎叫出聲來。
    “是誰給你們的狗膽?我的人竟也敢動麼?”隨著這冷冷的一聲,那兩個人自我身邊直直的飛出去,猛然撞在牆壁上,掙紮兩下,竟昏死過去了。
    回頭,就看見風宇澄一襲白衣站在我身後不遠處。“宇澄,宇澄……”我落下淚來,“宇澄……”
    他緩步走上前,輕輕將我圈在懷裏,臉頰親昵的蹭在我額邊,“好莫漓,你受驚了。”
    “宇澄,我們走,我們不在這裏……”我抬著淚眼看他。
    他一把將我抱起來,溫和的道“不,莫漓,我們還不能走。”
    “為什麼?我不要在這裏……”我心中一冷,又落下淚來,“我們回去……”
    他低頭,冰涼的唇吻去我眼角的淚,溫和的說“莫漓,不用跟我裝可憐了。到了這裏,你的眼淚,便沒有絲毫作用了。”明明,他還溫柔的將我抱在懷裏;明明,他看我的表情還是溫和柔軟;明明,他唇角仍帶著貫有的優美弧度;明明,他一雙眼還澄明無邪——卻偏偏卻說出這樣的話來。“殷莫漓,一切都結束了。”
    風雨,來了。
    我的淚凝在睫上。此時的風宇澄,雖還是那張美麗的臉,卻那樣陌生。這是——我在鄴城初次見到的那個變化莫測、深不見底的風宇澄。
    見我微微發抖,他的吻便又落下來,“別怕,不要怕,好嗎?”
    “宇澄?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這樣的他,讓我如何不害怕?前一秒鍾我還以為救星來了,這一秒卻徹底跌進絕望的深淵。
    越過他的肩頭,我看到身後的夕顏,她唇邊分明寫著一抹勝利的微笑。
    這是怎麼回事?這一切都怎麼了?
    風宇澄將我抱進一間石室,輕輕放在石床上。身下冰冷的觸感讓我瑟縮。他微微一笑,伸手撫我額角的散發,那樣溫柔。“別怕,莫漓,隻要你把東西給我,我便一生都對你好。”
    “什麼……東西?”
    “碧如風。”這三個字,他說的雲淡風輕,卻猶如炸雷響在我的耳邊。
    “你說什麼?我不懂……”我本能的躲開他灼灼的目光。
    他溫潤的手自我額角劃過,落在我纖細的脖頸上。然後,所有的情緒都自他眸中慢慢隱去,眼波漸冰冷漸無情。他慢慢收緊雙手,喉間鈍痛,無法呼吸。我緊緊抓住他的手,試圖阻止他,“宇澄,宇澄……”
    “不必與我做戲了,我知道碧如風在你身上。”毫無情緒的聲音,冷的駭人。眼前一陣陣發黑,竟看不清他的臉。
    “真……沒……有……宇澄,宇澄……”我發不出聲音,隻能微微動動雙唇,瞪大雙眼拚命想要掙紮,卻隻是無助的踢動雙腿。
    深深望著他,忽然感到那麼心痛,無痕,你怎麼忍心如此對我!
    他眼中微動,忽然鬆了手。我便猛然跌落在冰冷的石床上。陰寒潮濕的空氣撲鼻而來,嗆的我一陣猛咳。
    他的眸子還是那樣澄明,卻無情。
    那雙手,卻已經順著我微微敞開的前襟撫上我的鎖骨,略帶著一絲遲疑,卻冰冷駭人。
    屈辱的淚奪眶而出,“宇澄,你不能這樣對我,你說過,你當我是知己,你當我是知己……”
    “你知道我為什麼當你是知己麼?”他淡淡的開口,聲音中滿是寂寥。“那是因為,從帶你到我身邊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沒打算讓你活著……”
    他這句話說完的時候,我的前襟已然被他撕開。那布帛破裂的聲音,在我耳邊劃出一道淒厲的哭喊。
    我不敢睜眼,我不忍心看到那雙晶瑩澄明的眸子。
    我能想到的最慘烈的結局,亦不如此刻慘烈。
    風宇澄,宇澄——待我如知己的人——他說,他從沒打算讓我活著。
    對我說過的話,對我的那些好,竟全是假的。曾在深夜裏與我秉燭夜談,曾在我懷裏痛哭流涕,曾在我病榻前事事親為的照料,曾為了我在嚴冬妝點出繁花似錦的風宇澄,竟從來沒打算讓我活著!
    而我,卻那樣的信任著他,疼惜著他,甚至許下“拚死護著他”的承諾。
    多可笑。
    我想笑,眼淚卻滾滾滴落。
    “我不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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