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一生一代一雙人 第三章 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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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水一波波的漫上來,無聲的撫過腳麵。明明是冰涼的溫度,卻有溫柔的觸感。夕陽慢慢沉下去,天空呈現一種近乎透明的藍紫,那麼美。
祁歌,這一路我走的那麼辛苦。你怎麼忍心讓我麵對這樣的結局?十七年的相伴,十年的癡戀,六年的等待,竟隻換一年的相愛——這,太殘忍!
祁歌,你,竟真要這樣的拋下我麼?你忘了麼?你說過的,“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祁歌,倘若真的要離開,那麼,讓我先走。我等你,在奈何橋頭等你。
起身,慢慢向湖心走去,竟帶著一絲憧憬的美好。水那麼冷,竟覺的刺骨。心裏卻一點點浮起溫暖,如果這樣我們可以相守,死,未嚐不是最美好的事情。祁歌,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你在陰風曆曆的奈何橋頭等我。不要。
“姐姐,這是你的嗎?你在找這個嗎?”身後,傳來甜美的聲音。
回頭,我看到一個小小的女孩,似乎隻有十一二歲的模樣,卻出奇的美麗。她穿湖藍的裙子,落日的餘暉撒在她的麵頰,為她的肌膚鍍上幾乎透明的金色光芒,我看不清她的表情。隻一雙眸子,清靈靈的動人。
她掌心托著那枚祖母綠戒指。
“不,不是我的。”我冷冷的轉身。
“是你的,怎麼會不是你的,我親眼看到你丟掉的。”她說著,急急的跑到向我跑來。小小的身體推開層層疊疊的水花,冰冷的蕩漾在我們身側。
湖水幾乎沒過她的大腿,她卻固執拉住了我的衣角,小小的身子依偎在我身側。想是因為寒冷,她的身體都微微顫抖。她低著頭小聲說“明明就是你的,我看見你丟的。”
“你親眼看見的?”
“恩。”她看我一眼,又慢慢的垂下眸子。
“那我怎麼沒有看到你呢?”
“你。。。。。我怎麼知道你為什麼沒有看到我。。。”她低眉斂目,輕淡的聲音倒像撒嬌的口吻。
“姐姐,好冷,我們回去。”她拽我的衣角。那張臉,那麼蒼白。心裏微微一動,慢慢隨著她走回岸邊。
“姐姐,它好漂亮啊…。”她低頭撫弄那戒指。
“是啊,怎麼會不漂亮呢,是祖傳的祖母綠呢”。
“嘻,”她輕輕笑了,“姐姐,你知道嗎?戒指的美麗不在於寶石的本身,而在於它裏麵蘊含的深厚感情呢!”
看著小小的她說出這樣的話語,我忍不住苦笑。她,懂得什麼呢?
她卻兀自笑著,在自己的頸間摘下一條鏈子,將戒指掛在上麵,遞給我,“把它帶在脖子上,總之,你會明白的,所有的真愛都不會落空。”她稚嫩的臉上清楚地寫著篤定。
“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漣漪,我叫漣漪。”她抬頭看我,綻放出嬌柔的笑來。“你知道嗎?有一種花,你從未見過,卻篤信它存在;有一種聲音,你從未聽過,卻自知你了解;生命是一項隨時可以終止的契約,愛情在最純美的時候,卻可以跨越生死。”
“小鬼,你什麼都知道。”我苦笑,伸手接過她掌心的戒指,目光卻遙遙的落在深沉的湖麵。愛情,還有生死,這小小的孩子,她又懂得什麼?
回神的時候,隻看見她的背影,三回兩轉,消失在蘆葦深處。
“愛情在最純美的時候,卻可以跨越生死”。
這樣的句子,是多麼美,可是,我們究竟要怎樣,才可以跨越生與死這遙遠的距離?
“她走了,你回來吧。”辛迪的短信,寥寥數字,卻讓我苦笑到淚流滿麵。
回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深夜,筋疲力盡,頭昏腦脹,卻沒有絲毫睡意。
雙手貼在冰冷的玻璃窗上,看見他,我的祁歌。渾身纏滿繃帶,插滿這樣那樣的管子,那麼安靜的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祁叔,對不起。”我把頭抵在玻璃窗上,哽咽難言。
“傻孩子,不關你的事。”祁叔的聲音嘶啞低沉,似乎隻是一個晚上,他就已經蒼老。
“祁叔,你養大了我,我卻害了你唯一的孩子。對不起,對不起……”
“殷紫,她的話,你不要太在意,她就是這樣的人……”祁叔溫暖的手輕輕拍在我背上,“殷紫,我一直當你是我的孩子。不要什麼事情都要怪自己,你已經很好很好了。殷紫,要不是因為我們,你和祁歌,應該早在一起了。是我們,妨礙了你們的幸福。”他努力扯起唇角,想要給我一個微笑,雙眼裏卻滿是血絲和淚滴。
我亦想給他一個微笑裏,卻緩緩的墜入黑暗。
我累了。太累了。
糾纏間,做了一個夢。仿佛看見祁歌,又仿佛看到巧笑倩兮的兩個女子,又或者是情意纏綿的一對壁人,一會是紅豔的喜慶,一會是縞素的悲傷,又分明看見漣漪,遙遙的衝我招手。自夢境中掙紮醒來時,一身一背的汗。
辛迪正在床邊。我怔了許久,才倉惶的彈坐起來,“祁歌呢?祁歌呢?”
她慌忙按住我,“他沒事,還在觀察。你隻是睡了一小會,現在天還沒亮。”她頓一頓,冷冷道,“殷紫,告訴我,你昨天去哪了?”
我怔怔的看著她,一時竟毫無反應,她卻一把拽過我換下的衣服,“殷紫,你自己說,你去哪了?”
“我……”
“你去明鏡湖了,是嗎?你想自殺,是嗎?”她狠狠的將我那條潮濕的褲子摔到床上,“膽小鬼!懦夫!這還是你麼?殷紫!你竟連這樣的擔當都沒有麼?為什麼這麼傻?明明你是那麼堅強樂觀的人,為什麼——”她握緊我的雙臂,眼中慢慢湧出淚光,語氣中的惱怒散盡了,隻剩下無數疼惜,“難道他走了,你也不活了?殷紫,你不能這樣,不能…。。”
我靜靜的看她,漆黑的眸子裏一色的安寧。我的手,冰涼的手,攀上她的肩,任她緊緊的抱住我。眼淚,洶湧而下。“不,殷紫從來就不是堅強樂觀的人,從來就不是——你不會懂,這愛對我意味著什麼。我不能讓他等我太久,他說過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奈何橋上多冷啊,我不能讓他等我太久……不能……”
“胡說,胡說!殷紫,你不能這樣,你總要替他活著!替他活著……”
微微的笑,抬手撫上辛迪的短發,緩緩閉上雙眼,將她一眼的焦灼屏蔽。她怎麼會了解這份傷悲?對於我,失了他,便失了全世界。
她伸手擦我的淚,“你相信我,總會有辦法的!我們轉院,請專家,再不行我們去燒香拜神請巫女,殷紫,總會有辦法的!你忘記了,那天我們還說,在三裏鄉那邊有個非常靈驗的巫女,我們去求她……”
“巫女…。”我遲疑著推開辛迪的手,定定的看著她,“巫女…。。巫女…。”我呢喃著,徑自起身下床。手上仍有點滴針頭,我看一眼,毫不猶豫的伸手去拔。
她被我出神的樣子嚇壞,急忙捉住我的雙手,“殷紫,你怎麼了?你要做什麼?別嚇我…。。”
“你說得對,你不是一直都相信這些嗎?對,我們去找巫女,去找她…。。”我掙紮著起床,“放開我,放開我!讓我去救他,我能救他!”我狠狠的反抗,眼裏鋪天蓋地的絕望,幾乎令辛迪震驚。
“你別犯傻了,你還在發燒…。。”
無視她臉上的驚慌,我固執的掙紮,針頭已脫落,鮮紅的血,順著手背蜿蜒而下。“讓我去,讓我去,我能救他,我能救他!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過了今天,他就沒救了,你懂麼?他快沒救了……”那麼多眼淚,那麼多嘶喊,自靈魂深處噴湧而出,狂亂且傷悲。
血液甜腥的氣息、粘膩的觸感,竟那麼熟悉——我忽然崩潰,“求你,求你,讓我去,讓我去……”掙紮,哭喊,推倒輸液的鐵架,摔碎玻璃的藥瓶——那聲響,清晰的落在心上。
我聽到急切的腳步聲,有好多隻手,重重的將我壓在床上,手臂間傳來輕輕的刺痛。不,求你,讓我去,我不能睡,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