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如果隻是強顏歡笑的話，哭出來會不會好一點。
    隻是幹涸的眼底，再找不回流淚的感覺。
    有時候她覺得，亂菊是不是堅強過了頭，挺過了最初的難過，就可以繼續以一副大姐頭的姿態豪邁地四處抓人陪她喝酒。
    “清你在想什麼啊！”好不容易發個呆，馬上就被醉醺醺的金發女子給吼回了神，“過來陪我喝酒啦！”看著對方一邊“召喚”自己，一邊不忘抓個酒瓶的酒鬼本色，少女搖晃著那頭亞麻色的短發，無奈地歎了口氣，從隊舍的角落慵懶起身。
    “呐……我說，身為副隊長卻除了喝酒其他什麼都不做，這樣真的可以嗎？”頭疼地看著眼前美貌的女子，清向她的方向挪動了步子，卻不想立刻被反駁得不留餘地。
    “哦？我倒不覺得，不過隻會窩到我們隊舍來偷懶睡覺的你好像沒什麼立場說我吧……”反唇相譏突然停止，頂心覆上了一隻溫暖的手。
    依舊清澈的眼眸望著前方，卻是對著坐在地上的人說著話：“如果隻是強顏歡笑的話，哭出來會好一些。”
    金色大波浪的長發垂在身前，低垂的臉龐失去表情：“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你會比較好吧。”
    停頓三秒，頭頂上響起那個依舊淡淡的聲音：“是麼。”然後發上的溫度，離開了。
    木門被“刷”地一聲拉開，明亮到刺眼的陽光湧進了昏暗的房間。
    她輕輕地閉上了琥珀色的眸子。
    屋子裏很安靜，隻有筆在紙張上遊走的“沙沙”聲不時響起，名義上是幫忙五番的隊務，但有那個被譽為是天才的少年在，她也不過隻需要將批閱過的公文分類整理罷了。
    陽光和煦地透過半開的木門照射進來，隻因為卯之花隊長說這個季節她多曬曬太陽會比較好，那少年便不顧她反對地天天房門大開。
    笨蛋，不知道這個天氣吹風太多也是很容易感冒的麼，隊長隻是說讓她午後兩點鍾去曬曬太陽而已啊……
    少女微微歎了口氣，加快了速度整理手上的公文。片刻後覺得氣氛過於沉悶，於是自告奮勇地站起了身：“我去給冬獅郎泡杯茶吧……”
    說罷不等少年反應，轉身就走，一路小跑著出了院子，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哎，冬獅郎都不說話，真是悶死我了……”一麵甩了甩手，活動著少許有些僵硬的肩膀。回頭看一眼隊務室，那一頭耀眼的白色並沒有動過，清努了努嘴，朝向茶水間走去，茶，總還是要泡的。
    “冰菊茶，十番隊出產哦~”清笑眯眯地端來昨天才剛從十番茶水間坑來的冰菊，“請用~”“謝謝……”日番穀正伸手準備接過，那廂走來的清卻“很不小心”地給地上一疊公文絆到，直直往地板砸去。
    微微蹙了蹙眉，日番穀幾乎是一瞬間就抓過清的手將其拖到一邊，於是，那杯冰菊就很華麗地貢獻給了地板。“沒事吧？”看到對方似乎有點懵到，日番穀不得不問候一下。“誒？我沒事。”清慌忙擺了擺手，抱歉地笑笑。“沒事就好，還是我自己去倒茶吧。”小小的十番隊長頗有些無奈地朝門外走去。
    留下的少女撫著方才被握住的手腕，微微失了神，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為什麼那一瞬間，有那樣熟悉的感覺？清澈的眸子，黯了下去。
    “嘀……嘀……”醫療儀器持續地發出運行的聲音，守在床邊的四番隊隊員也有了些微的困意，因為下午情況的不穩定，才特意派了人來看守。伸手探了探病床上少女的額，確定燒已經退了後，輕歎了口氣，身後卻響起開門的聲音。
    “啊，是隊長……”慌忙站起身卻被卯之花伸手攔下，她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對方可以出去了。隊員忙點了點頭，退出房外。
    木門在身後被合上，房裏的光線暗淡了一些，雛森的額上還微有些虛汗，卯之花取過床邊的毛巾，輕輕為她擦拭。不知是不是夢到了什麼讓她害怕的場景，昏迷中的少女極不安穩，緊閉的眸子還在不停轉動。
    卯之花將手掌輕覆在雛森額上，一片冰涼的觸感。俯下身去，額抵在手背，她輕聲得如同耳語：“害怕麼？還是難過？可是無論什麼，你總還是要麵對的，你還想，逃到什麼時候？”少女仿佛聽到般猛然一顫，戰栗卻一點點停了下來。
    這樣的話語，是不是太重了？卯之花直起身來，為雛森理了理有些淩亂的發：“可憐的孩子，路終究是要自己走的。”
    空明的眼眸望向暗綠色飄動的窗外，時間……不多了吧……
    眼神回到床上的少女，帶了絲憐惜與悲憫，為什麼偏偏挑上這樣的孩子呢？忽右介，你便這麼殘忍麼？
    亞麻色短發的少女回到四番隊的隊舍，落盡櫻花的樹下一人煮茶，仿佛，那樣便少許心安。隊長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可是她，卻始終沒找到自己不安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