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矛盾（上）
     從一家自助餐館出來，已是十點多的光景，每個人都捂著滾圓的肚皮，笑容極其舒心。便宜又實惠，記得以前還在上學的時候就經常會和寢室的人一同過來，要上一打啤酒，不知天高地厚的對瓶吹。
    我把車發動起來，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在W市的夜色下四散說再見，寧誌遠開車並排在我旁邊，一臉慘不忍睹。
     “我還指望送你一程，沒想到連機會都不給~~~~”
     我笑笑，“那下次好了，我保證不再開車了。”
     這個時間已經不再堵車，夏日的風撫在臉上，一點兒都不冷。鈴聲響起，我無奈的看了看他，塞上耳機，竟是蘇崢。
    尹易回來以後我們就沒有再聯係過，從認識開始，我不知虧欠了他多少，所以一直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現在他打過來，確是鬆了一口氣。
    “哥哥。”
    “是夏小姐嗎？”一個很陌生的男音傳出，我一愣。
    “請問你是？”
    “我是葛局啊，葛有強，忘了嗎？”
    我眉頭輕皺，開始在我那不愛記事的腦袋中搜索這一號人物，笑道，“葛局，怎麼會，隻是剛才看明明是蘇崢的號碼……”
    “哦，剛才幾個人碰到了一起喝酒，蘇總喝得有些多了，我想來想去也就隻有你這個做女朋友的來接他了……”我這才終於想起這個葛局是誰，隻是蘇崢……到底喝了多少啊，酒量不是一直很好的嘛？
    “好，在哪兒啊，我馬上過去，葛局，真是麻煩您了……”
    “不麻煩，舉手之勞嘛……我們在天城，我一會兒讓人把他送下去等你過來……”
    “那真是謝謝您了。”我掛了電話，倒吸了口涼氣，急忙向路邊靠車，卻沒想到寧誌遠也跟著停了下來。
    “怎麼了？”
    “沒事，我一朋友喝醉了，你先走吧我要去接他。”說著笑笑，便不再管他，調頭就往天城的方向開。風已經有些微涼，蘇崢是從不會允許自己喝醉的，他是一個極自製的人，無論做什麼都不會太出格，今天會這樣……我搖搖頭，將腦中所想一並甩去，笑的有些苦澀。
    向左轉，剛踩下刹車便看到了等在廣場上的兩個人，我趕緊下車，跑過去將蘇崢接下。他身體的重量全部壓了下來，伴著濃重的酒氣。我使勁將他向身上托了托，衝旁邊的人笑笑算是道謝。
    蘇崢雖不胖，卻也是一米八多的個子，整個壓在我身上，確如一座山一般。我扶好他，正打算伸出一隻手去開車門，卻忽然感覺到了齊刷刷的好幾道視線，抬起頭，頓時愣在了那裏。
    尹易。
    袁崎。
    還有多多少少以前應付過的法院高層，皆是順著尹易的視線，直直的看向我們。
    我隻覺得這一刻我肯定是被上帝拋棄了，欲哭無淚。我和蘇崢的關係，以前為了避免麻煩，這些W市頗為有頭有臉的人物基本上都有一個共識……隻是這樣的場合，我不知道要怎樣和尹易去解釋。
    隻是短短幾秒眼神的交錯，我看到了他眼中那種能夠殺人的冰涼，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我該解釋嗎？又要怎樣說？
    可是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下一刻他便已回過頭去，仿佛什麼都沒有看見，繼續和旁邊的人說笑道別。我知道這種場合下最好什麼都不要去說，裝作不認識，可是不知為什麼，心裏還是難受了起來。
    袁崎沉靜的目光漫不經心的掃了過來，帶著淡淡的無奈。我搖搖頭，歎了口氣，繼續打開車門，將蘇崢塞了進去。
    踩動油門，我閉上眼睛又輕輕睜開，帶著些許顫抖，深吸了口氣。
    後視鏡中，我看不清尹易眼中的內容。
    也許是害怕看清。
    可是我現在別無他法。我將車子靠在路邊，掏出手機，給他發了條短信，短短的幾個字解釋，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隻是不想他誤會。已經誤會了六年，還不夠麼？
    蘇崢不知到底喝了多少，我使勁全身力氣才將他架上樓，摸到鑰匙，終於把這座大山丟到了床上。這期間手機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我心裏突然空空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隻得歎著氣，幫他把鞋和外套脫掉。蘇崢的臉有些發紅，俊逸的麵龐上泛出的是由酒精帶出的迷茫，忽然覺得有些愧疚，對這個等了我整整七年的男人，每一分每一秒，欠的越來越多，都快成了一種負擔。
    也許吳晴說得對，除了以身相許還真是報答不了了。
    可是，真的報答不了了。
    我抬眼又輕輕看了看他，起身剛想離去，手卻一把手抓住了。
    “我該拿你怎麼辦……”類似夢囈般的輕輕呢喃，不帶任何詢問的語氣，隻是陳述，伴著歎息。
    我重新坐下來，輕輕覆上他的手，“你沒有醉對不對。”
    你隻是不知道該怎麼來麵對我，就像我同樣不知道要去怎麼麵對你一樣。牽絆太深，太了解彼此，也正是因為這種了解，規則便已釘死……
    “我隻是想見你。”他坐起來，用手指輕輕按著太陽穴，滿臉疲倦。
    我有些心疼的看著他，“哥哥，別這樣，別再這樣了……我終是要回去的。”
    他抬眼點頭，有些自嘲般的淺淺笑著，麵部的肌肉舒展成一個好看的弧度，“他走的那天我就知道了，無論怎樣的努力，我始終是插不進去……你一直都太倔，我隻是不願相信而已……”
    “蘇崢……”
    “該回去了吧，剛才讓他誤會了，真是不好意思……”蘇崢看了一眼門口，視線極其悠遠，我看不懂裏麵藏著的東西，“我隻是今天極想見見你而已，見到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