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溝壑
    我覺得自己的笑容狗腿極了。
    袁崎早早的找了個借口便開溜了，我瞪著他一溜煙便消失的無影無蹤的車屁股，不知是要感激他還是想罵人。那個擁抱過後，四目相對，我卻不知道該怎樣來麵對他了。
    尹易的行李並不多，他早就在一旁候著的司機這才走上前來將箱子接過，塞入後備箱。
    “你先回去吧，車子留這兒，我自己開回去。”他的聲音還是沒有絲毫波瀾，深灰色的西裝沿著體線起伏，映著堅毅的側臉，將身形襯得愈發挺拔成熟起來。
    “蘇總，那你……”司機似乎還有什麼事，欲言又止，被他掃了一眼才乖乖閉上嘴。
    “我有地方住，告訴鄭卓飛，明天我回去公司，今晚的歡迎會就免了。”
    “蘇總？”我皺起眉頭，尹易，蘇尹易，還是蘇易？莫非六年不見他老媽改嫁了還是又突然跑出個姓蘇的老爹？
    支走了司機，他回過頭來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你從來都沒有對我的事上過心。”
    右手被他攥在掌中，一路拖走，隻是掌心涼冰冰的，沒有一絲溫度。
    從來沒有上過心。
    難道我們以前真的是這樣嗎？
    我抬起頭來，順著他側臉的起伏一點點兒向下看，那個像極了林紫瞳的側麵，隻不過後者我早已淡忘。而現在的他，真真實實的站在我麵前，卻看不出一絲情緒，他已經學會了將自己掩藏的很好，喜怒哀樂，波瀾不驚。
    隻是陌生極了。
    “在想什麼？”他從方向盤上騰出一隻手，握住我的。
    “啊……沒，我隻是在想袁崎今天算不算要放我一天假。”
    “噢？”尹易眉毛輕輕一挑，“你現在受他壓榨？”
    他原來，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看來一切全都是袁崎安排好的了……“怎樣，沒想到我今天會來接機吧？”
    紅燈。尹易停下車，轉過頭來看我，“我還以為你一畢業就離開W市了。”
    “嗬嗬，是啊……那這麼說，你回來不是為了我嘍？”我故作輕鬆的打趣。笑的尷尬極了。他默默的看著我，不再說話，我讀不懂他的表情。但是這句話，真的很傷人。
    綠燈。氣氛有些微妙，片刻的冷場後，他轉過頭去繼續開車，隻是握著我的那隻手，微微用力。
    車終於停了下來。
    我卻愣住了。
    鑫泰小區，他走時留下的房子，我現在的住處，當然，他不可能知道。
    房子已經有了些年頭，正午的太陽透過密密的樹層，在牆上落下斑駁的光影。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六年前，他牽著我的手，帶我上樓。
    卻也隻有瞬間的恍惚。
    “我想回來看看。”我不知道他想跟我解釋什麼，這幢房子裏有太多關於我們的事……電梯的數字在不斷跳躍，如玻璃鏡般光亮的金屬壁麵映出我蒼白的臉。
    報箱依舊是原來那個，隻是太久都沒有用，鎖都生鏽了，他慢慢摸索著鑰匙，我搖搖頭，將包中的房門鑰匙拿出，開門。
    這次換做他愣住。
    我扭過頭去看他，笑得很真誠，第一次主動握上他的手，將他帶入房間，這個被我霸占了六年的房子，終於盼回了它的主人。
    “你一直都住這兒？”尹易已經從剛才的失神中脫離開來，四下打量，我這才想起已經好幾天都沒有收拾屋子，一時間臉上有些掛不住，急忙將沙發上的雜誌推開，“你先坐會兒，我找點兒喝的。”
    我的冰箱裏隻有紅茶和罐裝的啤酒，紅茶yes綠茶no，我聳聳肩，隻得遞給他一罐果啤，他說得對，我甚至竟連他愛喝什麼都不知道。
    趁他來回轉的空檔，我手忙腳亂的開始收拾屋子，平常要是再勤快一些多好，真的很丟人！
    “等等！”我眼疾手快阻止了他要進我臥室的動作，將他攔在外麵，床頭上是我們七年前的合影，不無否定，我很心虛，怕被他窺探了去。
    “還這麼毛手毛腳的，真不知道你這些年都張哪兒去了。”他似笑非笑的坐回沙發上，拉開箱子，將自己的東西拿了出來。
    “你……”
    “我不習慣住酒店，再說這本來就是我的房子。”他不理會我的驚愕，自己規劃著將東西擺放好，見我還是愣在那兒，竟笑了，“放心，我不會收你房租。”
    這是他回來後，第一次這樣笑。
    帶絲孩子般的狡黠揶揄，這才是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