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莫曉也去機場送機。
    趙清與家人一一擁別，她隻是站在最後麵靜靜的看著。林彥也來了，他和趙清聊了很久。莫曉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最後，趙清終於來到莫曉麵前，臉上掛著的微笑仍舊那麼耀眼明亮，刺痛莫曉的眼睛。
    “我走了。”
    “恩。”
    兩人都意外的平靜，趙清揉揉莫曉的頭發歎了口氣說道：“小小長大了啊。”
    莫曉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她很想說：我還沒有長大，你就要走了，清哥哥是個大騙子！
    可是她終是什麼都沒說，微微一笑。
    “我這一去要一年才能回來一次，小小要好好讀書哦。”
    “恩。”
    “林彥會幫我照顧你，有事情就打他電話。他電話你知道吧？”
    “知道。”
    ……
    今天難得趙清說的話多過莫曉。而她，隻是乖乖點頭答應，一如過去十五年裏一樣。他是她的清哥哥，她是他的鄰家小妹。如此而已。
    其實莫曉很小就明白，趙清和她是不一樣的。
    趙清家的房子是刷著白漆的典型洋房，大廳裏有高高掛起的水晶吊燈，樓梯是隻有電影裏才能看到的旋轉樓梯，厚厚的乳白色羊毛地毯一直延伸到門口……而她家的祖宅呢？厚實的紅漆木門，進門就是積著灰塵的白熾燈管，樓梯是水泥澆築的，直直的毫無懸念，牆角裏還能找到蜘蛛正在結網，偶爾一兩隻飛蛾被粘在網上不能動彈。
    其他小孩子總會指著兩家哈哈大笑：莫曉，你們兩個屋子在建在一起真難看！連那棟洋房都被你們家的屋子糟蹋了！
    莫曉和那個笑話她的男孩子打了一架，胳膊上腿上甚至臉上都是被碎石擦傷的痕跡。
    她不在乎他們笑話她，可是她不能忍受他們笑話清哥哥。
    從那以後很久，村上孩子們都躲著她，見了她就叫她母老虎，沒人要！她曾經偷偷躲在被子裏哭了一整晚。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她不常去趙清家，每次進他家，她就會變得手足無措。因為她覺得，她不屬於那裏。
    她是聽著爺爺的老故事長大的，直到小學六年級才知道白雪公主，灰姑娘，睡美人……可是莫曉不羨慕，她覺得不是一定要穿上水晶鞋才是公主。她和她的父母，和她的祖祖輩輩一樣，懂得知足常樂。她從來沒有想過當公主，那個世界，不適合她。是屬於清哥哥那種擁有比金盞菊更耀眼明亮的微笑的人的世界。
    莫曉想起了很多以前一直回避的事情，正想的入神，冷不防被趙清擁了個滿懷，他身上特有的清爽氣息緊緊的圍繞著她。
    “沒良心的丫頭。”趙清的聲音近在耳畔，擦過她的後頸溫濕酥癢的感覺：“等我回來。”
    說完，趙清就頭也不回的走了。他沒看到，莫曉的臉此刻是通紅的，眼睛是濕潤的，雙手是緊攥的。
    她不要他走啊！她想一直留在他身邊啊！哪怕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這個小小的奢望，真的隻是個奢侈的願望。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了，並沒有莫曉曾經想象的那麼艱難。她漸漸習慣抬頭沒有人擋住她的視線，漸漸習慣經過買豆腐花的地方匆匆瞥上一眼，漸漸習慣打趙清原來的手機時聽到一串忙音……
    隻是偶爾上海天氣放晴，一抬頭看到那清空時，眼淚會不期而至，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