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唱一半的歌
    當柔柔暖暖的陽光輕輕地鋪灑下來，夏天的風裏夾雜著迷人的花香草香，還有夏天特有的泡沫的味道，飄飄渺渺地和所有的一切混雜在一起。
    我睜開眼睛，其實對於我這樣的一個人來說，睜不睜開眼睛，隻是習慣的問題，睜開眼睛，和不睜開眼睛，有什麼分別呢？
    一雙手輕輕地把我扶起來，是南風還是小翀？輕輕地摟住我的肩，讓我靠在他的懷裏，是南風，因為隻有南風才會在握住我手指的時候，輕輕地觸碰一下右手無名指上的傷疤，小翀從來不會。
    李南風用他纖長好看的手指輕輕地為微笑捋著頭發，他的手指，穿過微笑的長發，在泡沫般的陽光裏，微笑如薄綢般的細發仿佛透明的水簾一般，飄渺迷離。
    微笑的肩膀，那麼單薄，讓她看上去更加憔悴瘦弱，不堪一擊……
    “南風嗎？”微笑淡粉色的唇在說話的時候很美，仿佛淡粉色的櫻花瓣一樣，能撩起淡淡的春光。
    李南風在微笑的臉頰上輕輕地親了一下，微笑的眼神之中驀地流淌出了一絲驚愕，但是馬上，她的目光就平靜下來，如露水般凝滯的重瞳，在卷曲如蟬翼的長睫毛覆蓋下，慢慢地閉了起來……
    大概隻有他李南風，能夠這樣做吧，淩翀澄對微笑，一向保持著一絲，連他自己都不能接受的距離，淩翀澄隻照顧她，全心全意地照顧她，但是絕不逾越照顧這一條界線。
    但是李南風不能，他想要給微笑的更多，不僅僅是無微不至的照顧，他更想讓她知道，這世上，除了歐陽初，還有更好的選擇，還有更好的陽光和景色……
    “給我唱歌——”李南風在微笑的手心裏麵寫下這四個字，微笑微微地一愣，然後翩然一笑，粉唇輕啟——
    靜靜的天空等待著秋季
    清澀的野菊飄逸著美麗
    紛飛的花瓣
    在空中飄然遠去
    我們在這花園裏埋藏秘密
    刻下永恒的回憶
    我們說好的那首歌
    是尋找對方的憑據
    等到下一個秋季
    等到野菊再一次凋零
    在茫茫人海中相聚
    李南風深深地沉醉了，淡淡的憂傷從音韻流暢的旋律之中自然地流淌出來，微笑獨特的空靈的聲音淡而彌久，颺而不散，仿佛一縷輕紗拂麵，輕柔地讓人整個心都柔軟起來，
    憂傷地讓天上的流雲都靜靜地停駐，伴著歌中情深意篤的歌詞，飄蕩在裝潢華麗典雅的房間裏。
    微笑一邊唱，淚水一邊靜靜地滑落，在她如蓮花般的容顏之上輕輕地流下兩條淡淡的淚痕……
    可是，這首歌，怎麼那麼熟悉，音猶在耳，仿佛……
    忽然，李南風一愣——
    唱完之後，忽然間覺得心頭有什麼東西壓著一般，我好累，於是我順勢靠在南風的懷裏麵。
    “這首歌是誰寫的？”李南風在微笑的手心裏寫下這樣的字樣。
    心中隱隱的一痛，是哥哥寫的，寫給我的。可是如今，他已經不是我的哥哥了，那首歌，也不屬於我了……
    “南風，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微笑的淚水，又一次默默地流下，如清泉小溪一般，涓涓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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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前，有一個小女孩兒，她有一個奶奶，她的奶奶病了，需要錢，所以她總是去很多的地方打工賺錢。
    有一次，她來到一個大戶人家做傭人，每次回家，她都會去那個大戶人家的花園裏，因為那兒很美，有一顆老樹，有很多的小動物，那是她的秘密花園。
    後來，偶然的一次機會，她聽到有人在花園裏彈琴，她看到一個小男孩兒坐在那裏，一個人彈吉他。
    他彈吉他的樣子很英俊，很飄逸，小姑娘聽得入迷了，不小心被男孩兒發現了。男孩兒問小姑娘她是誰，當時小姑娘不願意說出自己是那家的傭人，就說自己是月亮裏的天使，聽到他的歌聲才飛到人間來的……
    “你彈得真好聽，能再彈一次給我聽麼？”
    小女孩兒天真地望著麵前的男孩兒，男孩兒一愣，隨即點了點頭，然後，他們靠在那顆老樹坐下來，男孩兒的手指撥動著琴弦，優美動聽的音樂瞬間流瀉出來，如飛花般飄蕩在夏風之中。
    小女孩兒靠著男孩兒的肩膀，閉上眼睛靜靜地沉浸在美麗的月色和旋律之中。
    後來，他們每天都不約而同地相聚在秘密花園之中，男孩兒彈琴，女孩兒靜靜地傾聽。
    “你能做我哥哥嗎？”
    “為什麼？”
    “因為你對我好。”
    男孩兒的手指微微地一顫，吉他發出一聲不和諧的音調，然後，一切都安靜下來……
    女孩兒沒有睜開雙眼，薄如蟬翼的睫毛在微拂的夏風之中顫動著，如輕靈的飛鳥的翅膀。男孩兒知道，女孩兒在等他的答案。
    放下吉他，男孩兒輕輕地扶起靠在自己肩上的女孩兒，然後慢慢地抱住她，女孩兒在他的懷裏，仿佛一隻小動物一般可愛。
    “我答應你。”男孩兒說。他感覺到，女孩兒回抱住了自己。
    “哥哥——”
    ……
    從此，男孩兒多了一個秘密的傾聽著，他把自己平日裏的煩心事全部都告訴女孩兒，女孩兒隻是靜靜的聽著，從不說話，隻是會陪著他高興，陪著他傷心，就那樣靜靜的陪著他，聽他彈琴，聽他唱歌，聽他嘮嘮叨叨地說上一大堆，他叫她小天使，其實他早已經知道，她不是月亮裏的天使，但是，在他看來，她就是天使，真正的天使。
    “我知道，他們都覺得搞音樂不會有什麼出息，可是我就是要搞我自己的音樂，就是要創出一片天地給他們看看。”
    ……
    “小天使，總有一天，我會成為最著名的音樂人，我要讓我的音樂聽起來和別人的不一樣，我要……”
    他在滔滔不絕的談著他的理想，而她，還是攜著淡淡的笑，安安靜靜地坐在他的身邊，聽他大山大侃，聽他天南海北地亂扯，然後不時地點點頭，或回應一個如蓮花般美麗的笑。
    ……
    “該死！為什麼這段音樂就是沒有感覺！”
    他狠狠地把琴摔在地上，而她，隻會慢慢地站起來，把他摔在地上的琴撿起來，用手絹擦幹淨，然後再默默地遞還給他。他看看她，再看看她手中的琴，他一把抱住她，然後大聲地說，
    “小天使謝謝你！謝謝你！……”
    隻有她，可以見證他的脆弱和無奈，也隻有她了解他的痛，也隻有她，可以用那種特殊的方式，來撫平他內心的痛楚，所以，他的脆弱，隻能給她……
    ……
    他為她寫歌，寫了千遍萬遍，來來回回的修改，終於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在一個雲淡風清的晚上，他彈給她聽——
    靜靜的天空等待著秋季
    清澀的野菊飄逸著美麗
    紛飛的花瓣
    在空中飄然遠去
    我們在這花園裏埋藏秘密
    刻下永恒的回憶
    我們說好的那首歌
    是尋找對方的憑據
    等到下一個秋季
    等到野菊再一次凋零
    在茫茫人海中相聚
    “哥哥，你隻為我一個人彈琴對麼……”
    “恩……”
    “那這首歌呢？也是為我寫的麼？”
    “恩……”
    “那，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彈給別人呢，因為我想，擁有一件，隻屬於我的東西……”
    “好，這首曲子，還有這首歌，從今以後，都隻送給你一個人……”
    ……
    他們坐在一起看星星，他教她看各種各樣的星星，她靜靜的聽著……
    “看，那個是天琴座，那是我最喜歡的星座——”
    他不知道，她會偷偷地在夜裏，一邊對著借來的各種各樣的圖書尋找天上的星星，一邊做著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小天使，我要照顧你一輩子，一輩子做你的哥哥，一輩子保護你……”
    她又笑了，笑得那麼幸福，卻又那麼苦澀，那一刻他想哭，可是他忍住了，因為他是哥哥，他不能哭。
    一切，都在美好地進行著，一切，都在安靜地發生著，就像那夏夜之中的霏霏絲雨，就像那夏夜之中的明亮月色，就像那夏夜之中的夭夭花開，就像那夏夜之中的點點蟬鳴……
    但是，一切，總有結束的時候，縱然我們不舍，縱然我們悲傷……
    終於，男孩兒要離開了。
    那個夜涼如水的晚上，仿佛是為了渲染離別，天空之中一絲絲的風也沒有，一切安靜地那麼悲傷。男孩兒一直在彈那首歌，女孩兒在靜靜地聽，他們之間，一直沒有說話。
    男孩兒不想把這個悲傷的消息告訴女孩兒，可是，女孩兒早已經知道，因為管家告訴她，明天不用來上班了。
    終於，女孩兒開口了——
    “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穿著白色連衣裙、留著飄逸的長發的小女孩兒拉住男孩兒的手，兩人坐在石階上，夜靜得很愜意，夏日裏的蟬鳴像優雅的抒情曲般繞有節奏的響徹夜空……
    男孩兒何嚐想要離開這個秘密的花園，想要離開這片心靈的淨土，想要離開這個像天使一般的女孩兒……
    緊緊地將女孩兒攬在了懷裏，她沒有流淚，卻令他心如刀割，男孩兒流淚了……
    “我一定會回來，會找到你……”
    那一夜，年幼的他流了很多很多的淚，那是他這些年唯一的一次流淚，也是他唯一一次痛徹心扉……
    他們一起在老樹根下刻上了“我們永遠在一起”的字樣，然後他抱著她又哭，她隻是淡淡的笑，淡淡的笑。
    他留給她一個小天使玩偶，然後轉身離去，可是，他卻不知道之後，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原來，還有一個女孩兒，在一個角落悄悄地注視著他們之間的故事，最後，她搶走了這段美麗的故事，更把他的關心愛護，據為己有。
    就在那一刻，天空仿佛哭泣一般，飄起了雨絲……
    在所有的孤單當中，女孩兒一個人，停留在原地，任雨水肆意地拍打著身體，然後孤零零地離開。
    微笑終於停止了講述，此時的她，早已是淚流滿麵泣不成聲，隻是身在情境之中的她未曾察覺罷了。
    “所以，那首歌，是唱一半的歌。我唱不完，因為他不在……”
    唱一半的歌，是啊，哥哥不在，那首歌永遠隻是一半，就算是我還傻傻地記著，也隻有一半。
    就算在整個故事之中，我也隻有一半，因為後麵一半，後麵幸福的一半，我不曾參與。
    從來我和哥哥的故事之中，我隻有淚水和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