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別讓我再哭泣!  11、聖城夜陽台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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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聖城夜陽台
    我仰麵躺在陽台的椅子上抽煙,把腳架得老高。從嘴裏吐出的煙圈很快在夜風中飄散。耶路撒冷的晚間好靜,靜到沒有一點聲息,也很少有燈光,隻有狗的吠叫,隱隱約約從遠處傳來,從雲的深處溢出。
    仔細想起來,我出來之前,Sally來看我,確實發生過一些別扭。可是,我們之間發生別扭是經常的事,我壓根沒在意。
    我們年齡差距是個不可回避的問題,過去沒有意識,但在生活中,它從無數細節中反映出來。
    我太好動似乎是個原因,喜歡結交新朋友(這些朋友不是工作層麵的,嚴格來說就是玩伴),精力總是那麼旺盛,體內的蛋白質總像是揮發不掉,剩餘太多,而Sally又過於矜持,總體來說她是個持重的人,喜歡端起成熟女性的架子,和國內女生熱衷裝嫩很不一樣,這造成許多事情上我們總是不合拍,節奏沒踩在一個點上。性格差異是客觀存在的。
    出來之前,Sally突然就從澳門來了。那天說好我下班後去她下榻的“建國”酒店,與她會麵。我興衝衝到那兒,左等右等沒等到她人。我又沒有進房間的匙牌,一個勁在大堂轉悠,肚子餓得要死,於是,就在酒店餐廳點了些東西吃。
    正吃著,Sally的電話進來了,要我過去和她的朋友一起晚飯。我賭氣說,我已經吃了。Sally說:“你就不能過來陪一陪?喝一杯也行。”
    不知為什麼,那天我突然特別反感她說讓我去“陪一陪”,對“陪”這個字分外敏感。你以為我肚子有多大?我口氣很不溫和地說。
    隨後,我又找理由不過去。我說,我累了,不想過去。
    Sally說她那邊有朋友,實在走不開,但她想我了,希望早點能見到我。
    我知道她又開始哄我,真想我,能讓我在“建國”大堂幹等那麼久?我當時把這話也說了,完了就說手機快沒電了,結束通話,置她與窘境。
    後來,我意識到自己做得不對,就趕了過去,但臉依然嘟著。
    她見到我,笑盈盈地說我胖了,還說:“我以為你最近很辛苦,會瘦,見到你胖了我就安心了。”其實,哪有啊?我是夏天穿少了就顯體格,實際上體重下降很多呢。上下班那麼遠,不說辛苦吧,也是很折騰的。
    當晚回“建國”,我已經沒怎麼生氣了,情緒還挺好,我想趁這晚,把去以色列的事好好跟Sally解釋一下,指望她心裏沒什麼芥蒂,我出去得也高興。
    Sally正泡澡,我就進去了,一邊脫衣服一邊說,我替你做SPA吧。說實話,我早就想了,脫著衣服,身體就有感覺了。
    Sally說:“你又瞎鬧——”
    我沒管她,晃浪晃浪就蹚進了浴缸,本來挺滿的一缸水,眼看就快溢出來,Sally差點叫出聲來。
    我讓Sally睡在我懷裏,用水替她做按摩,水淹過我們的胸口。這一手是我當年在北京時候學的。當時,我混跡在幾個“少爺”中間,一次,被一個客人點著,一定要我去做SPA,我怎麼解釋都不行,於是就去了——反正是玩,隻不過玩大些而已。可到了現場,我一點也不會,現學的。事後,還分到一些錢,但我沒要,請幾個“少爺”吃了一頓。後來,我發現有那麼一次經曆也挺好,到底是專業做“少爺”的,教的那幾招挺厲害,見神打神,見鬼打鬼。
    我希望這晚能讓Sally高興,她不是也說想我了嗎?
    很快,我就進入了狀態,顯得很陶醉,很衝動。我要Sally疼我,愛我,畢竟我們有三個月沒在一起,而當天我又眼巴巴等了那麼久,兩種因素疊加,促使我特別粘人。
    可Sally似乎並沒有和我想到一起,她說Tong,遇事你能不能成熟一點,有點大局意識?她說,“你今天在飯桌上一直板著臉,也不跟人說話,讓我很不開心。”她這話完全不該在這時候說。
    她還說,“你現在高興了?可以有機會搗蛋就高興,不讓你由著性子來就給人看臉色。你搗蛋的興趣,遠遠超過對正經事要緊事的興趣……”她一點不顧我的感受,說完生生地從水裏站起來,到衝淋房衝起淋浴來,把我撂在浴缸裏,像個沙雕。
    這算什麼事兒?尤其把我特別正常的舉動說成是“搗蛋”——她可是第一次把這稱作“搗蛋事”。我當即就感到很下不來台,真他媽想一走了之。
    我從浴室出來時,她已經在床上,從雜誌上抬起眼睛,說:“現在我好像一點都不能說你——”我心想,你看書就看書,怎麼還還沒完了?於是我說,你能不能不說了?三個多月了,一回來就說我這不是那不對。什麼時候該笑、什麼時候不該笑都要替我規定好,煩不煩?!
    Sally說:“事實上有許多事你都做得很欠缺,很不到位。你是成年人,還是部門主管,員工都尊敬地稱呼你一聲”總監”,可行為舉止總是那麼幼稚,不顧別人的感受,自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一出是一出,我已經聽過不少反映——你的同事,你的上司和下屬,盡管他們說得很婉轉,說你要再成熟些就好了。那是當著我的麵,是給我麵子,話裏的意思還聽不出來嗎?我心裏可是明明白白。我奇怪,你怎麼老長不大呢?”
    我再聽不下去,衝她吼,煩夠了嗎?
    她也大聲起來:“注意你的態度!尤其在這種時候。”我看見她幾乎要流淚了。這種時候?什麼是“這種時候”?不是你在“這種時候”先數落我嗎?也許是太氣憤太衝動的緣故,我完全忽略了這句話背後的意思。
    我到外麵屋子看電視,其實什麼也沒看進去。那會兒大多是有關一個女科學家獲諾貝爾獎的報道,周而複始。
    後來,Sally拿了毯子出來,問我你今晚是不是就睡外麵了?我抓過毯子,蒙頭就睡。燈是她替我關的。
    天快亮的時候,我還是進去了。因為我還是忍不住想她。
    她醒來,“……拿你沒辦法。”她挪出半張床讓我躺下,說:“好好睡,天都快亮了。”我看了下鍾,四點多,然後把腦袋埋在她懷裏睡了,她輕輕摩挲著我的頭發……我不知睡了多久,又醒了一次,我當然沒再好好睡……早晨是我最有激情的時刻。
    之後兩天,應該說,我們處得還不錯,我們單獨吃了頓飯,她提前給我送了生日禮物,把我們之間的感情好好“潤滑”了一下。加上她對我赴中東旅行也沒有表示任何疑義,我當然挺開心的。
    在我們的交往中,小磨擦永遠不可能杜絕,但這不可能造成她拒絕和我聯絡這樣嚴重的後果。
    ……我看著耶路撒冷深邃的夜,也曾想,是不是我們的緣分到頭了?從我在法國裏爾當小工,她給我遞上擦汗的手帕起,算起來我們也有五年多了,我真的從一個小孩長成了大人,這幾年我起碼又長高了幾公分,我覺得我的心智已經成熟了不少,該暴露的缺點也暴露得差不多了,如果真到了該結束的時候,從時間上算,應該是個坎。
    我不知道Sally是不是真喜歡我,愛我愛到我自以為的那個程度。她很少誇我。有時我忍不住說,Sally,別的女生都當麵說我這好那好,你可從來不說。她說:“我沒說過嗎?”我說,反正記憶深刻的幾乎沒有。她說:“你好沒良心哦。那些女孩說你好,誇你長得帥,那是哄你,給你吃糖,你也當真?”我說,才不是給我糖吃,樂於誇人那是情商高。其實她們說我什麼並不重要,你誇我我才開心。Sally說:“我真沒覺得你有什麼好,除了個子長得還有點模樣。可傻大個兒也多了。”當時,我以為她是玩笑,還追著問,鼻子長不好嗎?男人的臉上鼻子使最重要的了。眼睛呢?別人都說我眼睛長得好,你沒覺得?
    她說我的優點除了個子高,好像也沒別的什麼。現在我可真懷疑這是她真實想法了。
    還有,她從來沒對我說過有什麼男士對她表示過愛慕,哪怕有那麼點跡象,也沒有,這最讓我起疑心了。像她這樣一個舉止優雅的女性,行走在商界,獨自打拚,怎麼可能沒有遇到過一個對她心存好感抑或說心存歹念的男人?身邊怎麼可能沒有出現過有非分之想的壞蛋?這可能嗎?可她為什麼從來不說?撇得一幹二淨?除了對我還有戒心,有所保留,有所警惕,還能表明什麼?
    我就不在乎說,我常在她麵前說哪個女生追我,哪個女生約我吃飯、約我K歌。前一陣,公司一德國籍女孩使勁追我,我還通過電話告訴了遠在澳門的Sally,連追我的細節都跟她描述。我能這麼坦坦蕩蕩地告訴她,說明我心裏沒事兒,沒鬼。盡管我對她藏有一些秘密,有一些哥哥弟弟的關係不能跟她坦白,但那是因為我不能說,我怕失去她。我不能忍受她閉口不談她的風月,特別是當她把一切都擇得幹幹淨淨,囫圇一個刀槍不入的女強人,那就太不正常太讓人心生疑竇了。我擔心有一天對我揭開一個天大的秘密,我承受不了。
    兩支煙抽完,我不知道還該不該抽第三支,嘴開始發苦,腦子發暈。
    我很想上網,想找個人說說話,我特別想北京的作家姐姐,我想問問她,我是不是會被拋棄?作家姐姐是個知性的人,說的話每次都特別在理,常讓我恍然大悟,有醍醐灌頂如沐春風的感覺。北京的辜大哥是不行的,他是個粗人,和他談這些談不上,但如果能聽我在電話裏罵幾句操蛋,讓我發泄發泄,我也願意找他。
    我不知道深圳的小柯哥在哪?這會兒怕早睡熟了,他一天工作夠累,要養家供樓,可我多想他能陪我聊聊天,安慰我幾句,聽他說“寶貝,開心點。”也許,這個晚上我也就能捱過去了。(後來我才知道小柯哥那段時間摔折了手腕,回貴州老家休息去了。我真抱歉,老想著自己,都沒想到他會有事,沒顧上問候他)或者,我的博友,飛翔、大衛……雖然他們都挺貧的,但心底善良,他們能給我出主意,告訴我,Tony,你該如何如何……可這一晚上,什麼人也沒有,耶路撒冷讓我好陌生,感覺你就是個淒涼之地,苦艾艾,把不幸帶給我。
    我想去找小袁,可他沉浸在對我的欣賞中,老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對他說因為沒有接到女朋友的電話我都快急瘋了,他能聽我說這些?能真心站在我的立場替我著急,替我擔憂?我曾經想,幹脆電話去上海,把陳昊這小子鬧醒,可是,有關Sally的事跟公司裏的人說,太不合適了,那才叫沒事找事呢。就連看似對我特別關注的沈麗婭,臨了臨了也對我漠不關心,她不是巴望我和Sally分手嗎?她不是早預言我們長不了嗎?這時候,她隻顧自己關起門來睡覺,連給她幸災樂禍的機會也不要……嗤!
    正當我準備抽第三支煙時,隔壁沈麗婭房間的窗簾打開了,金黃色的燈光瀉到陽台上,使我感到一陣獲救般的溫暖……
    迷失在叢林裏,突然看到前方有一盞燈,有一間莊戶人家的小木房,那是童話裏常有的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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