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天異常炎熱，許文衍撩起衣服擦了擦汗，看著工地上成堆的轉頭和泥沙，默默歎了口氣。
    “嘿，老許，今天包工頭請客，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白安紹把水泥漿攪和好，朝許文衍喊道。
    他們都是工地上的工人，大家跟著包工頭幹了這麼久，自然都認識了。
    旁邊有人附和：“別啊，人家老許可是要回家陪孩子的。”
    又有人說：“哎，老許，聽說你家兒子兒媳是大學生啊？喲，那文化高啊，你怎麼還跑來工地幹活兒呢？”
    許文衍脫下手套抖了抖上麵的泥土，開玩笑說：“這年頭，要是孩子靠得住，我還能上這兒嗎？”
    他不想把兒子兒媳去世的事情說出來，家裏的事，不管是大是小，他從來不往外麵說，這是他一向行事的風格。
    白安紹走過來繼續問他：“怎麼樣？要不要去？”
    許文衍再次拒絕：“要回家看孩子，走不開啊，你們先去喝著。”
    白安紹有點掃興：“你這人啊，就是家庭觀念太重了，男人在外，靠的就是人際交流，你這樣一直不和大家一起聚聚，不合群啊。”
    許文衍心中嘲諷，如果自己的本事匹配不上所謂的人際，又怎麼能談得上人際？
    他沒有把這話說出口，而是老實巴交的說：“沒辦法呀，小山溝出來的，家庭觀重是從小養出來的，改不了。”
    白安紹勸不動他，隻好自己跟著工人們喝酒去了。
    幹了一天，許文衍回到家，死氣沉沉的木屋讓他暗自神傷。
    他看到隔壁晾衣服的女人，重新打起精神來：“阿慧，小撿呢？”
    阿慧是個寡婦，一年前才死了丈夫，平時靠著給人家縫補衣物賺些小錢勉強維持生活。
    許文衍從村裏來縣城之後，租的這個房子正好挨著她的屋，因為自己上班，隻好把孩子交給她來帶，然後每天給她一定的錢。
    女人轉過身來，笑著說：“許哥回來了，孩子今天哭了一早上了，現在還在睡呢。”
    “辛苦你了，把孩子給我吧。”
    女人說：“許哥你自己過來抱吧，我這晾衣服呢。”
    許文衍沒有過去，為了避嫌，隻是把今天的工錢遞給她，然後伸手：“我一個大男人進去不方便，直接從這裏把孩子遞給我吧。”
    女人有些失落，放下還沒有晾的衣服，進屋把正在熟睡的孩子帶了出來。
    許文衍隔著半人高的圍欄把孩子接了過來：“真是辛苦你了。”
    “許哥客氣了。”
    回到這所破敗的房子裏，他想，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賺錢，要不然，這個孩子也養不活了。
    屋子裏掛著三張黑白遺像，兩個年輕的小夫妻，一個比他小上一點兒的中年婦女。
    “生活太難了！”
    他感概一聲，趕走了米缸旁邊的老鼠，開始煮飯。
    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看著還不足一歲的娃，讓他對生活又充滿了信心。
    不管怎麼樣，一定要把孩子養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