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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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局勢一轉是看似非常戲劇化,輕易的事,但實際上對於某些擅長洞察,左右人心的人來說的確如此。
“佐警官。”裴斯這麼稱呼的時候,別有所指地咬重後兩個字,眼神晃過對方脫下製服的肩部,警銜徽章的位置,“普通的搶劫案平時輪不到你費心,你咬住傅行這個案子,是因為佐小姐。”
佐鑒轍深褐色的瞳孔微微緊了一下,隨即恢複鎮定,等著對方繼續說下去。
“令妹很感激傅行救了她,特意來過。”裴斯不打算直接對上佐鑒轍這樣頑固不化的人,將內容主體引導了對方一直試圖保護的軟肋上,“我前天在醫院周邊見她,看起來是偷跑出來的,當時鬼鬼祟祟地徘徊在傅行病房附近,如果沒有多問一句,說不準就會鬧出誤會。“
他的眼神不輕不重地落在佐鑒轍那張線條硬朗英俊的麵孔上,不曾錯失任何細微的變化,於是對自己看到的變化滿意了。
裴斯每次開口都並不著急,吐字清晰飽滿,有種容易令人忽視,但悅耳又特別的韻律腔調,在從容銜接中從未留給佐鑒轍開口爭奪主動的機會。那副神態姿勢是讓佐鑒轍逐漸煩躁的挑不出不是,他唇邊的微笑甚至看起來非常溫和親切,“她留下了自己的聯係,不過我還沒給傅行。”
“傅行提起佐小姐的時候,說過她很可愛,但我不想他在養病期間受到打擾,所以不打算告訴他這些事。他還說過說,當初是你把他送進醫院,我不在的時候也常是你在和他聯絡,了解他的病情,又多有照顧。”
“我要感謝你對他的照顧。”
短暫的靜默和對視後,佐鑒轍說:“不用,我知道了。”
聽起來偃旗息鼓,但佐鑒轍鷹似的銳利的目光卻沒有收斂。他並非退卻放棄,而是在尋找時機,他依然在觀察。至少就在剛才他發現了一點——以裴斯吐字的習慣來看,母語似乎不是目前聯盟城市內亞屬洲的主流語言,反像是來源於大洋彼岸那座保留著貴族體製的龐大帝國。
這個男人的麵孔就有著混血特點,這在種族文化大融合的如今這不稀奇,可現在他確定對方的背景比自己想的更複雜神秘。
不過裴斯即使知道了佐鑒轍的發現也不在意,他並不在意對方怎麼看,怎麼想。就算有天這位看似正派的警官將自己的老底看穿,他也不會過於在意——他不認為對方能對自己造成什麼影響,如果有,那便是該清除障礙的時候了。
這場見麵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後麵大部分時間兩人就不再拉扯些弦外音,明爭暗對,把該談的談了,約定了去醫院處理的時間。
夜幕低垂,外麵的馬路熱鬧起來,車水馬龍,紅燈綠酒,聲鬧鼎沸,兩人告別。
佐鑒轍在錯身而過的時候,對這位初見就挑動他職業生涯數年打磨出得精準直覺,卻隻憑一副漂亮皮囊虛假氣質讓大多數人不知不覺便產生好感的男人,留下一句“好自為之”。
他沿著馬路走了一段距離,停了下來,回身去看來時的方向,沉沉地思量起來。
他並不是魯莽天真抱著所謂職業理想的人,對於同事領導還有民眾給出的那些有關“公正正直”的褒獎誇張,從來是沉默,他自己清楚這令人誤以為是默認的沉默隻是一種把戲。
所有於這兩個人身上付出的額外專注,其實大多是因為他那預警的天生直覺以及作為兄長的責任和疼愛。隻要想起自家胞妹回家後興奮忐忑,神神叨叨說得那些,好像看小說漫畫看多了腦子發瘋的言論證詞,他就感到複雜頭大得說不出話——佐見棠在同齡人中的確是個格外活潑跳脫的女孩,可不是神經病。
佐鑒轍心中也清楚,其實傅行不虧欠誰,而是受害者,是救了胞妹的恩人,自己對他的態度不該那麼冷硬……最為危險的並非傅裴二人究竟如何,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而是這一切被見棠發現,而從不省心聽話的見棠又抱著想要親近感激傅行的向往無懼,向那兩人逼近。
於公於私,或許都該適可而止了。
初秋的夕陽漸漸沉入街道盡頭,不再擁有夏日的炙熱,灑下宛如融化將鋼鐵城市的赤紅餘暉,像被城市建築的邊緣輪廓切割成成不規則的橘紅色,將被黑夜將臨的寒意拖入地表以下。
今日傍晚格外冷。
佐鑒轍單手挽著外套在路邊站了站,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鼓出結實而流暢的線條。裴斯的背影在他晃神的時候,已經消失在增大的人流中。他收回眼神,沉下一張臉,氣沉丹田,撥通置頂聯係人的電話:“佐見棠!現在,不管你又在哪裏體驗生活,惹是生非,半個小時後我要在家看到你。”
“哪個家?江景別苑!”
裴斯拎著保溫桶站在病房門前,低頭輕輕動了下鼻尖,一邊再次確定新換的衣服上沒有留下任何煙草燃燒過的氣味,一邊似乎想起了什麼,不禁眉眼微動,溫柔的笑意從眸中漣漣漾開。
他推門走入,看見傅行坐在床邊,落地燈下看電視。暖色的燈光像是給那張消瘦許多的麵孔撲了柔和的粉底,看著飽滿了些,臉色也不再呈現出病態的白。
“你回來了。”傅行抬起頭,眼神安靜地注視著他,聲音又輕又低,聽在裴斯耳朵裏有種特別的安逸溫柔,搔動心髒。
但下一秒,一陣壓抑的咳嗽聲就打破了這種安好美好的感覺。礙於不能暴露太多非人異處,裴斯隻能兩步並作一步,盡可能快地趕到愛人身邊,虛扶住單薄的肩,輕輕拍撫胸口。等傅行漸漸緩過來,麵頰上泛起淺而有些嬌豔的潮紅,裴斯扶在背上的手忍不住暗暗向下移去,最後輕但充滿禁錮感地握住了那段瘦得纖細的腰。
還沒來得及在心中滿足地喟歎,他便對上了傅行有所覺察的目光。在微微泛起白霧的鏡片後,是一雙看得不甚清晰,有些濕漉漉的,睜得比平時圓潤許多的眼睛,纖纖的睫毛也因啜著水分而怏怏又無辜地微垂。讓人想要撫摸,在指尖細撚,然後在那不明顯的水紅越發鮮豔時親吻安撫,互相安慰。
裴斯差一點就這麼做了。
被這樣的眼睛注視,讓他感覺自己的靈魂有那麼一點……抽離飄蕩,脫離了指間掌控,像是醉了。這種感覺對他來說是那麼不可思議,就是最初認識愛上的時候,似乎也沒有過。
他好愛他。
這種愛不會因為時間、痛苦和阻難而減弱消逝,反而在每個想起,凝視,對視,觸摸,聽見,看見和相處的分秒加深,成為亙古不變的永恒。
這種瞬間,好像他不曾是雙手沾滿相互糾纏的汙穢與血液的劊子手,始終是一人的純粹的信徒,為祂殺盡全世界,腦子裏塞滿無用卻絢爛的浪漫之光。
也是這時,他會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的偏執和極端,卻為此感到驕傲,甚至生出他年少起就最不屑厭惡的對命運感到的幸運感激——因此他才能這樣愛他,享受愛他的能力和資格。
耳朵和旁邊的頭發被微涼手安慰般揉弄了幾下,傳來如細小電流般的酥麻和舒適幾乎讓裴斯眯起眼睛——事實上,盡管裴斯沒有像無害的小貓一眼愜意眯起眼眸,但也微微歪過頭,迎合配合愛人遲來而稀罕的愛撫。
其實他發覺,從愛人將手交給自己,而自己一一握住修長瘦細的手指並珍重地在手心揉撚後,愛人的態度就發生了細微而美好至極的轉變——更加親昵,接納,自然,就算不明顯,常常如一時興起又不願壓抑的衝動,也讓他受用萬分,總是空洞沒有存在感的心軟和溫熱得像融化的焦糖。
“怎麼了?”他的寶貝又這樣問他了。這個習慣和失憶前一樣。
低頭親親有點淩亂的烏黑頭發,裴斯笑著說:“想回來和你待在一起吃飯。”
他看著傅行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有些好奇似的多瞅了他幾眼,然後蹙起眉,扶了下鏡框,抿了兩下唇,做足了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準備動作,才幾分窘迫透著嫌棄地問出來:“你……在撒嬌嗎?”
略微怔了一下,裴斯沒忍住,輕輕笑出聲——他的寶貝實在太美好了。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胸腔放縱的震動,傳遞到懷裏的人身上,惹得對方悄悄直起身子躲遠了點。如果是平時這樣的小動作的確會讓他異常介意,心緒暴虐一整天,但今天沒有。
我感覺著身後胸膛細窸的震動,越發意識到裴斯是個相當複雜又簡單的人,想要他開心隻要我願意親近他。裴斯不介意我失憶了,似乎也不介意我是否愛他,隻要我願意接受他緊密的存在陪伴就行了。
但是我會對此困惑,如果失憶了,那麼過去的情感還會存在嗎?今天裴斯出去的時候我還用手機上網查了查,大部分人和醫生給的說法和我想得一樣——沒有了。人都不記得,沒有那些相處的記憶,就和沒有這個人一樣,還愛什麼?
如果不愛,無論之前發生了什麼,我們之間有沒有誰對誰錯誰虧欠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我憑什麼得到他付出這樣的待遇?一碼歸一碼,我不喜歡,難以忍受它們標著不實的名號摻混在一起。
然而晚上裴斯回來的時候,看到他,感覺到隨著他吹進來的冷風,我又覺得不那麼確定,我想要讓他走近些,觸摸他的頭發,掃去他身上的涼意。
當他親吻擁抱,不對我不解風情的直白的問題,持以默認與得逞般的態度,低沉的笑聲撩人撓心,我竟然也會覺得“可愛”。這種可愛與佐小姐的不同,令我感到……興奮——想不出恰當的詞,用興奮也不算錯。
所以說是我沒忘幹淨,那份情感紮根深處未死,還是我們是“一見鍾情”的類型?當然,一見鍾情是誇張說法,。或許是受到失憶的影響,我現在都不明白愛到底是什麼,對許多情感甚至情緒都感到熟悉而模糊。
“吃飯吧。”他說完起身去開保溫桶。
我愣愣地看了幾秒裴斯忙起來的身影,簡簡單單地彎腰一折,都能看出瘦勁腰部的肌肉蘊含著的力量不比獵豹遜色。我將腿上的被子撩開,下地去幫忙拿餐具。
他拿過我手中的碗,“坐著等,很快就好。”
我不再堅持,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對著新聞發呆。畢竟我不總是那麼不解風情,這會兒也不想破壞這些天來他第一次真正的開懷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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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有沒有寶貝能告訴我覺得斷章是不是有點長?我剛去站立轉了一圈感覺大部分都千字斷,那樣的話我就可以偷懶惹!(?不,當然是為了寶貝們看文體驗更好!)
作者閑話:
裴斯:我很愛他,能為他把全世界屠盡。
傅行(失憶前):……?我覺得他這隻是在娛樂自己報複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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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好愛裴狗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