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與妖共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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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罡有意無意間也聽進些妖怪們的談話,一邊還在三心二意地做著菜,冷不防得悉要再多一個蹭飯的,手中的鍋鏟差點掉落。
又、又要來一隻嗎?!
妖怪的同伴八成是妖怪,龍罡不禁咋舌,感覺現在指望能早日擺脫契約的不單是花小宗,還有他自己。不然以花小宗動輒呼朋喚友的速度,他家眼看就要變成妖怪托管所了……
更令龍罡沒料到的是,等到他將飯菜全部搬上餐桌,入席的客人其實是多了兩個。
流裏流氣的金二果然是個無業遊民,被花小宗叫來幫忙繪製白板的他身穿好像顏料盤打翻在身上的七彩無袖長袍,搭配一條燙金的黑色緊身褲,頭頂的雞冠倒是沒了,變成一簇挑染過的紅毛,在滿頭金發的映襯下,鮮豔奪目。他臉上化著煙熏妝、手上塗著黑指甲,整套非主流的扮相讓龍罡實在不忍直視。想起對方站在門外將自己隆重介紹為“妖界藝術家”的畫麵,他還沒吃飯就已經沒甚胃口。
至於坐在桌邊正搖著蒲扇的胡伯,完全就是卡著飯點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不單如此,他蹭飯蹭得還特別理直氣壯,口口聲聲說什麼作為心靈導師要對他每日定時關心,隻是自己朝九萬五、疲於奔波,算來算去就中午時段才能忙裏偷閑,讓他有啥想不開的,盡管趁著吃飯的時候傾吐……
瞧這牛皮吹的,瞧這豬皮厚的,可龍罡能怎麼辦,隻能認命地放他進來,默默走回廚櫃前把還沒拆封的碗筷也拿了出來。
龍罡摘下圍裙,是最後落座的,沒想到妖怪們都在等他。霎時,比起忐忑不安,他反而感到有些恍惚。也許是太久沒有人和他一塊兒熱熱鬧鬧地吃頓飯,哪怕現在圍坐在一張桌子上的是一群妖怪,還是讓他情不自禁地陷入年少時的回憶中。
“哥哥,你又搶我的蝦仁吃。”大妹總是愛大驚小怪地嚷嚷。
“老哥,你盛湯的時候就不能幫我也加一碗嘛。”二妹則酷愛指使別人。
“哥~這個苦瓜我不要吃,但營養價值很好呦。來來來,都夾給你。”至於小妹,不管做的事情有多不合理,總有她自己的一套道理。
“大妹、二妹、小妹,你們不要再欺侮你哥啦!”每次老媽都是第一個看不過眼會站出來幫他說話的人。
“算了、算了,都是孩子嘛。”老爸卻整天打哈哈。
龍罡的家其實是再組家庭,老爸離婚後,帶著他又和老媽走到了一起,然後他就成了三胞胎姐妹的哥哥。
小時候,家裏吃飯總是很熱鬧,女孩子們喜歡吱吱喳喳,而他的個性有點木訥,隻能由著她們胡來。但現在想來,如此其樂融融地一家人整整齊齊吃著飯,卻是最幸福的事情。
幸福得都有點遙不可及了……
“喂,人類!你聽得到嗎?”
龍罡感覺脖子上隱隱傳來搔癢,倏的回神。他扭過頭一看,花小宗不知何時爬到他的肩膀上,正踩著他的肩頭伸長身體,幾乎是扒著他的側頸衝他耳邊喊話。
“啊?什麼事?”龍罡茫然問道。
“作孽,他肯定是又被你們這些妖魔鬼怪嚇傻了。”沒想到陰陽怪氣的金二竟然狠狠同情了龍罡一把。
“說什麼呢?說什麼呢!這裏就數你最像妖魔鬼怪,再滿嘴跑火車,當心扈進大人一把真火讓你變成烏骨雞。”胡伯耍嘴皮子的功力自然比花小宗和汪旺旺要高出一大截。縱然是反唇相譏,也要先搬出正對著銀湯匙照出的自己顧影自憐的扈進,直接讓金二有口難言。
果不其然,金二瞄了眼扈進,哪裏還敢造次。
“我的盤子呢?”
龍罡還在看熱鬧,不想花小宗因為被他忽視,喊得更加大聲,這回他不但聽得分明,耳膜都隱隱作痛。
“盤子?你要盤子幹嘛?”龍罡不解,照理說花小宗吃的是背包裏的草餅、果幹,別說是餐具,原則來講都不用上桌吃飯。
但花小宗就是給雲璟慣的,不僅要同席,還整個占了桌子的一角,把自己包裏的寶貝像是野餐似的一一攤開。當他發現龍罡不像雲璟平日裏會為他準備精致的骨瓷碟裝滿清水時,即刻感覺自己被待慢了,不由叫囂起來。
“喝水呀!”花小宗氣他多此一問,語氣更加不悅,抬爪就對著他的下巴撓了一記。
失去法力的花小宗的功擊力約等於零,隻帶來些微刺癢。反倒是那浮著一層整潔絨毛的小爪子軟綿綿的還挺萌,龍罡忍不住別過臉偷笑。
“你說的是小碟子吧。”他說著會意地起身,翻箱倒櫃找出個平時放沾料的雕花瓷碟,舉到還在他肩上坐著的花小宗跟前問:“這個行嗎?”
“勉強可以。”那是個六瓣碟,雕著梅花的紋路,小巧精細的樣子其實挺合花小宗的心意,隻是他不願在龍罡麵前承認歡喜,所以別別扭扭地哼了一聲。
龍罡見他沒異議,便在碟子裏盛了點清水,放到花小宗陳列在桌角的零食旁邊。花小宗這才順著龍罡的手臂滑回桌上,端端整整地蹲坐下來。
終於把龍貓小爺伺候滿意了,龍罡長籲一口氣,發現妖怪們誰也沒有動筷子,有些意外,“你們怎麼不吃呀?不合口味?”
他的話音剛落,汪旺旺的肚子就“咕嚕”叫了一聲,瞪得滾圓的眼睛裏被滿桌的菜色盈滿,哪裏是不合胃口的樣子。
“客隨主便,自然是要等你先吃。”這時,扈進總算欣賞完自己的盛世美顏,放下銀湯匙,代表眾妖向龍罡解釋。
沒想妖怪們還挺講究餐桌禮儀,龍罡暗自感動,連聲道,“不用等我、不用等我。大家快開動吧。”
他的話就像是發令槍響,汪旺旺首當其衝,即刻抱碗執筷向龍罡展示出他瞬移的能力。
龍罡嚇了一跳,驚詫地瞪著那道深藍色的身影“嗖、嗖、嗖”地忽隱忽現,根本不敢錯眼,及至對方回到座位上定住,隻見被特意挑選出的oversize的大碗裏已經被飯菜堆滿,小狗精居然葷素不忌地把所有的菜色都夾了一遍。
“飯管夠嗎?”龍罡這廂正目瞪口呆,又聽到旁邊的胡伯問了一句。
“應、應該吧。”此時汪旺旺手中壘疊的菜肴就快見底,見識了如此風卷殘雲的氣勢,他真沒有多大把握。
老胡看出了他的猶豫,知道是因為自己的競爭對手太過強勁,當下決定不再客氣。論速度他自然拚不過汪旺旺,那就隻有劍走偏鋒。
“咣!”
又是一聲不小的動靜,龍罡一秒鍾前還在同胡伯講話,沒想到眼前陡然又亮起那道他再熟悉不過的白光,然後胡伯就不見了!
龍罡連忙四下尋找,還是不見其蹤跡,桌上卻多了一隻和花小宗差不多大的迷你小香豬。
“胡伯?!”龍罡驚叫,使勁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這小玩意兒難道竟會是胡伯的真身?!
“那不是老胡的真身啦,他隻是擅長變形,幻化了個方便吃食的模樣,故意把自己縮小好撐得飽罷了。也虧他想得出來。”金二像是能看透了龍罡的想法,一邊說明一邊慢條絲理地給自己圍好餐巾。
龍罡還沒消化完他的話,突然意識到不對勸,“但你怎麼會知道……”
“我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對不對?幫旁人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正是在下所長呢。”和汪旺旺與老胡相比,金二的吃相算是相當斯文,回話的同時得空還對他嫣然一笑。
嘔~龍罡強忍住體內排山倒海的不適感。沒想到對自身審美有著非一般誤解的雞精還是個可以窺探人心的移動廣播站,此妖的設定到底有多討人嫌啊!
龍罡別開眼,努力無視金二的存在,視線無意瞥見扈進還端莊地坐著沒動。
“你不吃嗎?”龍罡鬆了口氣,扈進俊美的臉龐到底還是叫人賞心悅目的。
隻見扈進低眉蹙額,很是哀怨地瞅了他一眼,“你看看這些個妖,小狗兒太不挑食、老豬的吃相又讓人不敢恭維,至於那隻聒噪的公雞……唉,非禮勿視。”
“所以是吃不下……?!”龍罡還在琢磨是不是再去給扈進開個小灶,可還沒等他把話還沒說完,一個分神,連扈進也不見了。
龍罡深深歎了口氣,已經不想去猜這回是瞬移還是變形了,他隻是感到心累,這些妖怪怎麼就不能安安穩穩地吃頓家常便飯呢?
正在這時,兩道金光自上空從他眼前掠下,罩在糖醋鯉魚和蔥油雞上,兩盤菜隨即像是被無形的繩線牽引住,疾速飛上半空。
龍罡錯愕地抬頭,隻見菜肴已穩穩落到已然飄在空中的扈進手上,對方還順勢低頭對他交待,“這兩個菜,給我打包。”
龍罡嘴角抽搐,半晌才勉強扯起一抹笑,應了聲“好”。他默默的再度轉移視線,目光正好與安然吃著自備糧的花小宗撞個正著。
花小宗看到龍罡倍受打擊的樣子還是喜聞樂見,趕緊興災樂禍地衝他露出兩顆閃亮的門牙。
……而龍罡,終於在扈進每次施法都會卷起的勁風中獨自淩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