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再見不是朋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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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狹路相逢”,江南原來總是不信這四個字。她常說世上大道百千條,世人百千萬,怎麼就冤家偏偏相遇呢?現在,她低眉,抿了口咖啡,始信。
    郭郭把相親的地點約在了一家酒店的大廳咖啡座,環境既不喧鬧也不過分寧靜,開闊的空間避免了陌生人見麵的壓抑感。對麵坐著兩位男士,其中一位戴眼鏡的是郭郭今天的相親對象,另外一位和江南一樣,是作陪的。
    偏偏,易飛和江南這兩位用來緩和初次見麵尷尬氣氛的“綠葉”,把氣氛攪得分外難堪。
    適才四人提及母校,眼鏡男驚訝地發現江南和易飛是校友,便興奮地問是否是舊識。結果,江南毫不猶豫地點頭說認識,易飛卻說不認識。
    四個人大眼瞪小眼,各有心事。一向話癆的郭郭今天出奇地文靜,襯得四人之間的氣場越發詭異。
    怎麼會不認識呢?他鼻梁上微凸的鼻骨她曾經摩挲過無數次,嘴角邊恰到好處的酒窩都還在。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易飛撒謊不臉紅地說不認識她江南。江南心裏堵著一股子氣:認識就認識,否認給誰聽呢?
    5年不見,她都釋然了,他又何苦來?
    易飛和江南互睨了一眼,然後各自一偏頭,再也不理會對方,弄得眼鏡男和郭郭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再說話。
    江南在心裏第一萬零八次詛咒郭郭竟然要她作陪相親。這種濫好人才會做的事果然不適合她,第一次就碰到這種讓人崩潰的局麵。
    “想念是會呼吸的痛,它活在我身上所有角落……”江南的手機鈴適時地響了起來。她手忙腳亂摸出電話站起身,“喂,什麼事?”離開那張桌子,她忽然有種重生的感覺。
    “你什麼時候又變得這麼慌張了?”電話那頭的男聲慵懶而沉靜。
    江南一愣,立刻沉下臉,“你在哪呢?”邊說邊在四處張望。
    “11點方向,笨蛋!”電話那頭笑了。
    江南抬頭,在二樓的旋轉樓梯處看見了江聿森。
    “真是冤家路窄,你怎麼也在這兒?”她也不收線,邊向他的方向走去邊繼續講電話。
    “來看個朋友,你呢?”江聿森今天穿了件有藏青暗條紋的黑色半立領襯衣,鐵灰色西褲熨帖出他英健的身形。
    江南朝郭郭那桌努努嘴,“諾,陪人相親。”
    江聿森已經下樓走至江南麵前,大笑著合上電話,說:“那你什麼時候陪人結婚呢?”
    江南扁扁嘴,“你的婚禮我一定會賞光。”見江聿森穿得很正式,便問,“你從公司過來的?還回去麼?”
    “沒什麼要緊事了。你什麼時候開始關心我的行蹤了?”江聿森問得隨意。
    “我才懶得管你,想搭你一程車罷了。有你給我擋駕,郭郭也就不會為難我了。”不知道為什麼,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郭郭很怵江聿森。
    江聿森微微眯眼,盯著江南看了一瞬,“你要去哪裏,我送你。”
    易飛優雅地靠坐在沙發裏,眼神似乎遊離實則專注。在大廳的另一邊,江南同一個陌生男人聊得開心,而後兩個人很親昵地一同步出了酒店。
    易飛曾經以為,自己已經將這個背影遺忘在心底足夠久了,可再次凝望這個背影,那熟悉的心痛感又浮了上來。
    步出旋轉門時,那男人不經意地回望,正對上了易飛的視線。隔了那麼遠,易飛依然覺得那目光灼灼,沉穩清冽中隱著許多情緒,令自己無法逼視。男子仿佛在輕笑,嘴角弧度恰當。
    “他要告訴我什麼?”易飛直覺江南身邊的陌生男人定是明曉些事情的,關於5年江南突然音信全無的事情。他確信。
    那些纏綿的誓言灰飛煙滅,她卻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地繼續生活,還可以巧笑倩兮地說認識……他,不認識這樣的江南。他也不想自己隻是她大學記憶中的一個平凡片斷。
    “喂,您好。哦,是您呀!是的,嗯,沒問題,您說吧我聽著呢……好的,都聽您的。哦,不麻煩不麻煩,我這就回公司。好的,一會兒見。”
    郭郭放下手機,客氣地一笑,“真是抱歉,您看,我這邊一個大客戶臨時找我,我得馬上趕回公司去。這個,要不……”
    眼鏡男頓時解脫似地點頭,“嗯,理解理解,那郭小姐您就趕緊回去好了,今天我來埋單。”
    郭郭沒應他,留下AA的錢就走了,隻剩下兩個男人眼對眼。
    “易飛,我記得你大學時有個姓江的小女朋友……”於青往後倒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著。
    “嗯。”易飛端起咖啡,皺著眉淺嚐了一下。
    醇厚的苦瞬間包圍了全部味蕾,溫暖的咖啡滑入喉間,唇舌被濃鬱的芬香取而代之。
    外表隨性的她骨子裏卻素來挑剔,隻喝口味濃重的奶茶。是什麼時候開始,她喝上了咖啡呢?
    “於青,你知道我書房裏為什麼有滿櫃的漫畫嗎?”易飛側身說道。
    他的側麵輪廓極好,高挺的鼻梁上有微微突起的骨節,襯得一雙幽泉般深邃的眼睛愈發地和煦醉人。
    “你不是說過是因為你童心泛濫麼?”
    易飛笑了,嘴角的弧度多少有些落寞,“隻有你這種笨蛋才信這種鬼話!”
    他今生也無法忘記那日滿室陽光中的明麗背影。
    那年易飛大三。
    六月的城市已經進入孟夏。這個時候的大學校園正值期末考試的衝刺時間,學生們全窩在自習室中。日頭高懸,沒有一絲風,水泥地上蒸發出虛無的熱浪,又是一個悶熱難耐的伏天午後,行人並不多,誰也不願這個時候在外麵曬日光浴。[怎麼可能!?6月?6月?!這是熱帶嗎?]
    易飛走得很快,他想快些趕回自習室,明天有三門考試,剛才又被拉去開團委的會,白白耽誤了半天時間。易飛心中有些莫可奈何的悶怒,被這熱烘烘的天氣勾得一拱一拱的。
    每當臨近期末的時候,自習室就會變得很火爆。530教室在教學樓的邊邊角角,不大,桌椅較新,基本沒什麼課程或者考試安排在這裏,所以這裏就被學生們開辟成一塊新的自習根據地。
    雖然學校三令五申不許學生占座,可大家還是會放一堆大部頭的書和水杯、紙巾之類給自己在教室占個窩,易飛也不例外。
    在驕陽下一路狂奔回來的易飛推開教室後門,卻意外地發現他一貫坐的座位上有一個女生正在捧書奮讀。她伶俐的馬尾辮在濃濃的陽光中折射出一團金色的霧,晃了易飛的眼。
    易飛走到女生身後,拍拍她的肩,說:“同學,這個位子有人了。”
    那女生恍然抬頭,目光幽幽地看著易飛,忽地一笑。B大是個從來不缺少美女的學校,自認閱女無數的易飛卻被這笑容懾得心底一顫,莫名有種溫暖的感覺。
    “呃,同學,你看那邊……”笑容美女指了指牆上一塊告示牌。
    易飛看去,灰蒙蒙的牌子上寫道:“Only暫坐,No占座。”看後,他馬上收起了剛才對這個女生的好感,一股無名火在心中隱隱作祟。
    “同學,別開玩笑了好麼?複習期間誰還講規矩呢?再說,你憑什麼認定我是占座不是暫坐?”易飛努力壓下怒氣,怕兩相爭執起來弄惱了教室裏的其他同學。
    “就憑這個。”女生依舊淺笑,昂首看定易飛,然後合上手中的書,卻是是一本漫畫雜誌。她指著封麵上的一行字笑得囂張而得意。
    這本雜誌是以前一個追易飛的女生留給他的,但他不喜看漫畫,於是在封麵上大筆一揮寫上:“用於占座,翻閱後請放回原處,謝謝合作。”從此長期用此雜誌占窩,屢試不爽。
    易飛歎了一口氣,真是位不好惹的小姐。“好,你坐著,我走。”說著開始收拾自己留在桌上的書本。
    “哎哎哎,你別……”女生攔住他,說話聲大了些,惹來教室學生的紛紛側目,女生臉上一紅,連忙住了口。
    易飛奇怪地看她,拿不準這個古怪女生的主意。
    “我就是開個玩笑,學長你還是在這裏複習吧,隻是能不能……”女生臉頰飛紅,越說聲音越低。
    易飛仔細看她,女孩濃密的眼睫低垂,覆蓋出一片陰影。
    “能不能借我這本雜誌?”她抱緊了書,哪裏容得易飛拒絕。
    易飛失笑,點點頭算是應允。女生如獲至寶般,甜甜一笑,恭敬地站起來連聲道謝,答應易飛明天一定還給他。
    第二天的考試,易飛有些恍惚,心中感覺惴惴的,結果第一場走錯了考場,第二場寫錯了學號,第三場記錯了時間,遲到半個小時。
    一直到晚上,易飛在530見到氣急敗壞的氧氣笑容女孩時,他才恍然大悟為何一整天如此失常。
    江南穿一件純白的棉布連衣裙,依稀帶著陣陣清香的皂味。不同於前一日,她長發垂肩,溪水般順滑流暢,襯得整個人乖巧安靜了幾分。
    江南見易飛進來,騰地站了起來,悄聲說了句“書還給你”,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剩下易飛一人錯愕:她這怎麼像是在和我生氣呢?
    易飛不明白,怎麼自己看到她後心中好像踏實了許多,可見她不爽的模樣,自己又沒來由地覺得生氣呢?
    江聿森偏頭看著江南一臉迷茫地合上手機,邊開車邊問:“郭郭的相親怎麼樣?你怎麼一句話都沒說就掛了?”
    江南打個哈欠,在座椅上蹭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休息養神,“反正我回去不聽她嘮叨就是了。”
    他調小了冷氣,不再說話專心開車。
    江聿森是江南的哥哥,自那年事故之後,他便留在了國內,一邊照顧江南一邊打理家族的產業。江聿森的父親江爾北早年時候留學日本,後來在那裏結婚生子,所以事業多在日本。而江南的父親江一北,作為長子,精心守著江家在國內的傳統產業。二老離世後,江聿森草草結束了在美國的博士學位,將兩家的產業整合在一起,總部設在江南所在的B市,隻為就近照看她,免得在美中日三地分身。
    幾乎所有人在知道了江南和江聿森的關係後,都會找她來哈拉江聿森的正麵反麵側麵背麵等等八卦。說得多了,江南有時就會表情嚴肅、語重心長地拍著江聿森的肩膀說:“江少,什麼時候正式聘用我為您的形象推廣代言人呢?”
    平心而論,像江聿森這種年紀輕輕便是家族財團領袖的成熟型男,確實俘獲了眾多少女的芳心。每每說到這個,江南就會一挑眉滿臉不屑地總結道:自稱風流不下流的江聿森也不知揉碎了多少女子的百轉柔腸。
    “哥,其實你還是滿帥的哦。”一直斜靠著車門的江南突然說,逗得江聿森一樂,原本棱角分明的內雙鷹眼柔和了許多。
    “虧得你還要做我的代言人,連你哥的外在優點都才發現?”
    江南頭輕輕抵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麵堵得七葷八素的車流,幽幽地開口說:“哥,我見到易飛了。”
    她的聲音輕而緩,帶著一絲歎息,聽得江聿森心頭一揪。
    流光容易把人拋。當時間過去了足夠久,大家以為新的劇本已經拉幕上演時,偶遇故人的戲碼卻來提醒:這,充其量是個續集。
    遠走高飛不代表不存在,不提及不代表遺忘。江聿森和江南似乎都犯了這個低級錯誤。
    “丫頭,別犯傻。”終於變了綠燈,江聿森一腳油門踩下去,語氣也極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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