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子殤(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6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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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17日
    “為什麼每次都是我在講述,而你從不說話?”林子葉敲下回車。
    “我?我隻是一個傾聽者,也隻能傾聽。我不是偵探,不知道你在哪裏你是誰,我不是心理醫生,也無法安慰你。”
    “你相信這個故事?”
    “你所講的大概情況應該是真實的,我毫不懷疑。”
    “你會報警嗎?”打字的手不覺緊張起來。
    “我幹嘛要那麼做。”
    “唉,這個故事算是結束了。”
    “你真的能安心的活下去嗎?子葉。”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需要戴個麵具,然後接通視頻。子葉接受了視頻神情,如我所料。
    子葉確實如故事裏一樣瘦削。紮著馬尾辮兒的她本應是個很精神的女孩子,現在卻有些憔悴。她身後半開著的窗子棱上果然可以看到一隻風信子,脖子被小繩勒著吊在窗棱上,像一個笑著的吊死鬼。那咧著紅線嘴笑的風信子怎麼那麼淒涼?
    “沒想到你那麼狡猾,竟然戴了麵具!”她眼裏有些火光。
    “我和你一樣,不信任任何人。”我知道怎樣阻止她關掉視頻。
    “是啊。連爸爸也是個言而無信的騙子,我還能相信誰呢?”似乎就真有一些音容笑貌出現在了林子葉的腦袋裏一樣,她的神情充滿了失望。“爸爸答應過我中午回家,我卻總等不到他,我甚至懷疑他是否是真是存在著的。爸爸的承諾和誓言太多了,一個電話鈴聲就能使其夭折!”我看到了林子葉有些怨恨的樣子。
    “好了,不說那些了。風信子你看,我的詛咒應驗了呢!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啊!”林子葉發自心底的笑放在現在真是蒼白無力極了。現在,一個沒有快樂的人去裝快樂、一個並不純潔的人去裝純潔、一個滿口謊言的人去裝真實,這很滑稽,也很令人心痛。
    “子葉,你還想掩飾嗎?或許說出來心情會好些。”
    “風信子?”她驚叫道。我欣賞著她錯愕的表情麼,心裏泛起一絲久違的快樂因子。“放心,我們彼此並不相識。我隻是你的網友,你的網友勸你別再自欺欺人了。”
    “我……”林子葉的臉一下子紅了。原來一個說謊不會臉紅的人在謊言被戳穿時就會臉紅。
    “不可能的,你怎麼會知道?”她試探的問我。
    “因為不能信任的的不隻是人,連神也不可以信任,我們的祈禱從來都不會靈驗就是最好的證明,神仙也和人一樣虛偽而討厭。唯一可以信任的是可以身體力行的自己,對不對?”這不是我憑空的猜測,我相信我所說的句句紮入心靈深處。
    她再次錯愕的看著我,半張著的嘴說不出一句話。
    林子葉現在的精神狀態,很容易將她所講的那個故事認為是真實的,她這是無意識的自我催眠!她受不了接二連三的事故,一切都過於殘酷。但是,喜歡活剝醜惡的不隻有她,我也喜歡。
    “既然你不肯說,那我來猜猜吧。”林子葉是不會說出一個字的。如果說她給我講那個精心編造的故事是孤獨者的一種發泄方式,那麼她現在是不會是不會透露任何一條相關信息了。因為我越界了,已經不是一個單純的聽故事的網友了,而是一個正在踏近她的心理警戒線的陌生人,她要自我保護。
    “真實的故事是這樣的。23日、24日你的憤怒積累即將達到頂峰,一觸即發。你那個版本的故事直到4月5日之前都是真實的。
    “4月5日,林子葉確實買了一隻風信子,並將它懸掛在了窗棱上。也許林子葉進行了那詛咒,也許沒有。那不重要,那隻風信子隻是林子葉實現自己詛咒的一枚棋子而已。
    “4月6日,並沒有林子葉所期望的事情發生,於是林子葉那天也沒給我講故事。不過她相信那故事不會因此夭折,因為那事遲早要發生——是必然!”說道這裏看林子葉,她並沒看我,隻是在看那窗外隨風舞動的風信子。
    “4月7日,必然發生了。瑩瑩一定會喜歡電視裏常出現的晴天娃娃的。林子葉斷定她會進自己的房間,寵她的安妍和孟雲不會阻止。也真如林子葉所料,瑩瑩看見了風信子,並想得到它。門是計劃中關著的,已經3歲的瑩瑩如林子葉所料打開了它。窗子是計劃中開著的,因為瑩瑩不會開窗子。
    “小小的人兒爬上床又踩著床爬上窗台,她看到風信子就在窗外懸著。她去夠,每次都差那麼一點點。逐漸,小孩兒膽子大了起來一腳跨出了窗子,全部中心放在外麵。也是必然,小手因緊緊的把著窗棱而出了汗與那床棱上裹著的膠帶失去了摩擦力。失去了重心、失去了摩擦力,就注定她要一頭栽下去。
    “所以說,瑩瑩的死是林子葉的精心策劃。”林子葉並不說話,還是剛才的樣子,但我相信她在聽。
    “精心的策劃帶來了意想不到又並不吃驚的額外成果。安妍是個安樂者,沒受過什麼打擊,所以說安妍的精神失常也在林子葉的預料之中。這就帶來了另外一個機遇
    “4月12日,是林子葉亂刀砍死了自己熟睡的姐夫然後嫁禍給了精神失常的安妍。經過這樣一個接一個的噩耗也注定了讓孟雲痛苦不堪。
    “一切都出乎意料的順利就像一個真實的詛咒。不過子葉,也許真是一個詛咒,不然怎麼你也付出了如此慘重的代價?自瑩瑩死後,你的噩夢就從未中斷過。”
    林子葉扭過頭看我,動作有些僵硬,眼底流動著什麼,透過電腦屏幕我無法看清。“風信子,這個故事不錯啊,你可以寫個推理小說了。”
    “見笑了。”
    於是我們倆便沉默了,透過這冰冷的屏幕,她盯了我好久,我也盯了她好久。
    “如果瑩瑩不進林子葉的房間,不那麼任性的去夠那個風信子,也許一切就都不是這樣了。”我沒有無情的戳穿她那片麵的自慰。
    “怎麼?又不說話了?”
    “我也許真會把它寫成小說。”麵具後麵的我淒然的笑了笑,林子葉不可能看到。
    “你果然是個聰明的人。也許真如你所說是個詛咒,我也付出了不菲的代價。但不是有一句名言說‘自己痛不欲生的悲傷以別人的悲傷就能治愈’嗎?”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我的語氣裏不免增添了幾分不滿的味道。她的“果然”令我感覺到氣氛有了微妙的變化……她也許並不是我現在所見的那樣楚楚可憐。
    “難道不是向我的情緒宣泄嗎?為什麼還要謀殺他們?”我有點不相信。
    “這個故事確實是我編出來的,不過是用來‘壓抑’自己的,如果不讓自己感到自己可憐些,我是無法逼自己想出那麼完美的計劃的。”
    我有些討厭她此時的無所謂樣子。
    “如果你中途有回答的話當然就是一個普通的網友在聽另一個網友的故事啦。可是你並沒有阻止我呀!既然你可以通過那抽象的故事型敘述一絲不差的推理出來龍去脈,證明你也不是如你資料上所寫的普通學生。你是一個很聰明的人,聰明的聽我講故事,哪怕一個評論都沒有,你在助長我的‘壓抑’。你的目的是什麼呢?恐怕另一端的你很期待這樣的劇情發展吧?”她那蒼白的臉衝我輕笑。
    “難道你一開始就……”我的聲音更像是在呻吟,我盡量保持鎮靜的音色,隻是心裏已經翻江倒海了。她難道不怕被揭穿?一切的畏懼都隻是她製造出來的麵具嗎?我猜不透她,就如她猜不透我一樣。
    “你說,我一個林子葉就可以製造一起這樣完美的謀殺,如果兩個呢?三個林子葉呢?”
    “我沒有興趣和你一起編故事。”我能感覺到心髒上下上下的撞擊著某些神經,令那些小家夥躁動不安……
    “那好吧,咱們林子葉的故事就到此為止吧。林子葉也該消失了。”她說。
    沒錯,她的姓名不可能叫林子葉,就像我的真實姓名不可能叫風信子一樣。既然我拒絕了她,這個故事也就沒了繼續的故事,林子葉也要隨著這個故事一起消失。“子葉,你還真是一個會消滅證據的人呢。”但是有些刻在心裏的,是如何也無法銷毀的,這點我深知。
    這是她最後一幀圖像,她笑指著我身後對我說:“其實你和我一樣。”我當然知道她指的東西是她早就看在眼裏的一隻窗棱上的風信子。
    視頻關閉的那一刻,我相信,風信子將是林子葉的噩夢,林子葉也將是風信子的噩夢。其實每一個人都比我們看上去的要聰明、要可怕、要悲哀。
    過了好久
    從那天視頻對話後林子葉真的消失了。不知林子葉怎樣了。還記得那天林子葉那句幽怨的話:“爸爸的承諾和誓言太多了,一個電話鈴聲就能使其夭折!”林子葉的爸爸還好嗎?林子葉還好嗎?
    但是最縈繞我的還是那句“其實你和我是一樣的”。
    無意中翻到了林子葉的博客。最後一篇文章的時間是4月17日,名為《子殤》。看來林子葉自那天和我對話後就徹底從網絡上消失了,生活中呢?她還在嗎?
    【子殤】
    原來毀掉一個人的除了恨還有愛,有一種愛是慢性毒藥,不知不覺中大家都中毒了。
    有多少人是因為血海深仇而殺人呢?
    在時間的拉扯下,痛苦的回憶不但不會消弭,反而會愈演愈劇。良知撕扯著靈魂、悔恨撕扯著精神。
    詛咒會反噬的,你殺了別人的同時也殺了自己。
    日誌字不多,前後也不很連貫,但是那具體的味道隻有相關的人才能體會到。
    這篇日誌得到了頗多的評論,大多評論都是一個字的,不是“好”就是“頂”,這是一種盲目的踩空間方式嗎?還是大家用簡練的語言來評價這篇不言而喻的日誌?突然有一股難言的滋味在心底澎湃而起,說不清是恐懼還是傷心。
    世界上原來不止一個林子葉!
    我的評論排在很後麵,字也不是很多。風信子:到頭來都是徒有的害人愛,到頭來都是一場荒唐的子殤。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是一個林子葉,因為當我一絲不差的推理出林子葉的故事的時候我自己都很震驚。如果不曾想過、不曾做過又如何推敲的如此生動?
    並不溫暖的春風吹得窗棱上的風信子翩翩起舞,沒有人給那些溺死在蜜罐子裏的孩子吟唱哀歌,因為沒有人認為蜜罐子可以溺死人亦如沒有人認為水會淹死魚一樣理所當然。於是隻有風信子在為下一場葬禮做準備工作……
    是誰,在靜靜等待那孩子扭開門把?是誰,在等待那孩子攀上窗緣與風信子一同起舞?又是誰,在戴著麵具策劃著下一場葬禮?
    是子葉,千千萬萬個林子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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