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盡管很難相信眼前的事實，但也隻能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我轉向冥玉，“我們出去吧！”
    “菲兒！”三人齊聲出口，連蹣跚趕來的冷焰塵都扶著門，那臉上忿憤的神情似也有想要阻止我的意思。
    冥玉咬了咬牙，“我怎能再把你推入危險的境地？”
    希澈接口道：“我們想辦法突圍！”
    我感覺若水的手在慢慢收緊，似是想勸我什麼，我淡淡一笑，“你們是想救我一個？還是想大家全死在這裏？幽煌既然追了上來，定已布好一切，令我們插翅難飛！對他，我無可奈何，更無法逃避！冷焰塵還在這裏，他心中必有忌憚，且他若想對付冥玉，應該還會使些手段，不會這般輕易的殺了我！因為對幽煌而言，他想利用我來牽製冥玉，所以，準確來說，我暫時絕對死不了！對吧？冥玉？”
    冥玉苦惱的皺眉，繼而凜然道：“可是……實在是太危險了！還是讓我一個人去……”
    “冥玉！”我冷聲打斷他，“說到危險，這裏麵，最危險的應該是你！你們既出援手，救我出來，我又如何能將你們其中任何一個棄之危地！不必說了，我們出去吧！記住！見機行事！不可魯莽！”
    他們見我如此堅持，隻好陪著我，魚貫而出。
    此時早已天黑多時，可院落中燈火通明，加上前來的大批人手，個個手持火把，連弓箭手手中的箭，都是晃動的火種，難怪方才會輕易失火。
    除了噼啪的燃燒之聲，四周安靜得，連一絲風都沒有。
    一方十六人榻轎，薄紗輕掩，華麗且不失尊貴，一個人影斜倚在轎裏，影影憧憧，瞧不真切，可誰都知道，裏麵坐著的，隻有幽煌。
    希澈朗聲道：“此乃女皇陛下禦賜別院，怎可如此放肆？”
    “皇家別院麼？”轎中人懶懶一笑，似是嗤之以鼻，傲聲道：“本王隻要不燒了她的皇宮，就算毀了她幾座別院，又奈我何？你要知道，她的皇位，是靠本王，才順利爭到的！難道你覺得，她會為了這區區別院，怪罪本王？”
    幽煌說得很慢，聲線不高，中氣不足，顯是受了重傷。
    幽煌似喘了喘，喚了聲，“夕舞！”
    隻見一道玄色身影，快如閃電，飛身而來。
    冥玉身形一動，卻仍是不及，隻聽“啪！”的一聲重響，冥玉與她對掌同時，她已翻身而回，落在轎旁。
    她神情冰冷，像是一具毫無感情的人偶。
    希澈被夕舞出奇不意的偷襲得手，臉上重重地挨了一掌，退後半步，站定，唇角已現血絲。
    幽煌緩緩開口：“君希澈，你不要以為君意有女皇撐腰，你便可目中無人，以下犯上！若不是看在君意麵上，就你刺傷本王這一刀，本王就可誅你九族，滿門抄斬！這一巴掌，是警告你！下一次，可沒這麼便宜！”
    “希澈！”我伸手扶他，他卻倔強地搖頭，靜靜地擦去唇角的鮮血，“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在你身上多捅幾刀！免得你死而複生，為禍人間！”
    “哈哈哈！死而複生？”幽煌大笑出聲，卻一時岔氣，掩口急喘。
    夕舞忙恭聲道：“王爺，小心身體！”
    幽煌吩咐道，“去把冥玉和蝶菲影帶過來！”
    夕舞欠了欠身，走到我和冥玉跟前，冷聲道：“王爺有請！”
    我正欲舉步，若水卻一把扯住我，滿臉擔憂。
    夕舞仍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情，“王爺說了，他要的人，他一定會帶走，若帶不走，就留下幾箱炸藥，讓你們一同陪葬！蝶姑娘，孰重孰輕，你可想好了？”
    她明明是麵對著我，可話語一落，指風一起，卻是對著冥玉。
    冥玉雖然早已心生警惕，可我與他，本就站得極近，夕舞身上毫無殺機，再度出手，又是讓人一驚。
    冥玉側身少許，掌風四起，與她貼身近搏。夕舞冷哼一聲，玉指翻飛，竟快到用何掌術都看清楚。
    夕舞從我身前穿過，我似乎聞到她身上傳來的，奇異的暗香……
    不好！她身上的氣息是追魂香，加之空氣中有燃料的離情草的味道，難道是那些火把？
    這兩種草藥分開來並無什麼特別功效，可是摻在一起，卻是近乎致命的迷香！
    雖然這種迷香對我無效，可他們……
    若水警聲道：“有迷香！速速屏息！”
    可待他出聲，已是不及。
    我們身後的侍從已一個個頹然倒地，冷焰塵原本就有傷在身，忙席地而坐，運氣調息。
    冥玉與夕舞近身相鬥，她身上的追魂香也吸得最多，他行動微微一滯，便被夕舞點了周身大穴，隨手扔到幽煌轎前。
    冥玉一臉無奈，苦笑不止，“好徒弟，你就不能輕一點麼？好歹尊師重道的禮數，你也遵循一些！”
    夕舞寒著臉，氣息越發冰冷，“夕舞眼中，隻有王爺，沒有師父！”
    幽煌道：“才一個？怎麼？不主動走過來，還要本王親自去請麼？”
    希澈恨恨道：“好深的心計！”
    若水拳頭收緊，臉若寒霜，有隱忍之色。
    我忙低聲道：“若水，你留在此處，幫他們解毒！我會照顧好自己，你且放寬心！”
    若水握著我的手，握得那樣緊，冰凝如雪的眸子憂心忡忡，複雜得令人莫名心酸。
    我用力掙脫開，不再看若水一眼，走到轎前，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緒，開口：“幽煌，我已聽命前來，可以放過他們麼？”
    幽煌沉沉一笑，“本王一向悲天憫人，自是不會太為難他們！”
    ……
    我和冥玉被請上了轎。
    這裏頭寬敞得不得了，軟枕錦被，高榻美酒，十幾個人抬著，一點也不覺得顛簸，隻覺得舒坦萬分。
    冥玉的穴道已解，可是他中了迷香，全身軟綿綿地倚在一旁。
    他麵對著幽煌，神情自若，像平日裏僅有君子之交的友人，不疏離，也不親近。
    幽煌斜躺著，錦被隻是很隨意地搭在身上，上半身赤裸著，從左胸到後背，纏著厚厚的繃帶。
    他的臉色微有些蒼白，可精神卻不錯的很，鷹般冷戾的眼，在我和冥玉兩人之間輕掃，忽然勾唇冷笑，“是不是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本王中了一刀，卻死不了？”
    我微微蹙了蹙眉，沒有說話。
    幽煌幽深的眸子定定地落在冥玉身上，輕啟薄唇，“本王與常人不同，心髒偏右，雖隻是寸許，卻也令王逃過數劫。所以，縱然你從前與我夜夜同床，也從未察覺！是不是很意外呢？”
    冥玉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確實意外，若早知曉，應補上幾刀，以絕後患！”
    幽煌微眯起眸，胸有成足地微笑，“冥玉，你若想殺我，早已動手，何必一再逃避？我們十幾年的感情，如師徒，如手足，你真能僅為一個女子，就抹煞了你我多年情義？”
    冥玉似是被戳到痛處，神色微變，半晌，隻吐出一聲輕哼，不願多言。
    幽煌又輕輕一笑，像是完全變了個人，柔聲道：“冥玉，隻要你不成親，不愛上別的女子，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想當年你我年少狂傲，從未將何人何事放在眼中，什麼天下，什麼國家，都不過一笑了之，輕狂絕世。可時過境遷，你卻連心都變了……”
    冥玉冷睨他，似有些不耐，“人會長大，會成熟，我也隻是個普通的男子，想成家，想兒女承歡膝下，王爺對屬下的厚愛，屬下愧不敢當！”
    幽煌的眼眸愈漸溫柔，“不成家，也可以兒女成群！待我成就天下，這天下的女子，都是你的！而我，隻要你一人，足矣！”
    “成就天下？”冥玉不理會他肉麻兮兮的情話，猛然驚聲：“你什麼意思？”
    幽煌別有深意地斜了我一眼，“知道我們現在前往哪裏麼？”
    見我悶不吭聲，他自顧自地森然一笑，詭異非常，“此去蝴蝶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