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莫言？”
    君意頗為幽怨地歎道：“若不是尋到他的蹤跡，我們又怎能找到菲兒的藏身之所，又怎能知曉菲兒竟中了劇毒！菲兒，你知不知道，我們找你找得好辛苦！”
    “那……”
    我還想問些什麼，希澈便搶著道：“我們發現莫言偷進皇宮，偷了食蛛草，便隨著他一路回返，到達鳳城邊界的一個小村莊，眼見他進了一民居家中，可他閃身出來時，臉上已是一片驚惶，他不曾逗留，又匆匆趕回鳳城去了。”
    “我們不知究竟發生何事，可會令羽莫言這般心神不寧、焦急萬分的，恐怕隻有菲兒一人。於是我們四下打聽，村裏人便有人提起，說前一段時間這裏出現過一個麵容醜陋的女子，還把村中的孩子給嚇到了，她身著華服，麵相恐怖，可身旁陪同著的，卻是個俊逸非凡的冰川美男……我們事覺蹊蹺，又差人打探，才隱約聽聞北曜國三王爺曾請到一位秘客，之後卻不知所蹤。而‘食蛛草’所解之毒，卻是北曜國早已禁製之劇毒------‘蛛跡’。更何況，最近江湖中流傳出一句話：得蝶菲影者，得天下！弄得人心惶惶，燥動不安。我們便想到可能是菲兒遇到了麻煩，立即想方設法取到了‘蛛跡’的解藥，想尋到你後，再問清緣由……”
    我緊鎖著眉，低眸不語。
    想必是我離開之後，韓若水也相繼離開，莫言回來後見不到我們二人，自然大驚失色，可他為什麼又返回鳳城？是若水給他留言了麼？
    我的悄然離開，一定讓莫言和若水擔憂焦慮了吧？
    明知道莫言千辛萬苦、冒著生命危險為我取藥，我卻這般任性地不告而別~
    現在莫言和若水是否也如同君意與希澈一般，在鳳城中四處找我？心急如焚？
    君意摸了摸我的頭，安撫道：“放心好了，我即刻派人捎去口信，讓他不必為你擔心，好麼？”
    我默然不語，對於莫言，總覺得虧欠他太多，想說抱歉，想說感謝，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其實，我也知道，莫言想聽到的，絕不是我想對他說的這些，可是……
    “莫言他……”
    我頓了頓，我是想問莫言現在好不好，可是，照眼下的狀況，他又怎麼會好？
    我有些懊惱，更有些心疼，後麵的話哽在喉嚨口，再也說不出來。
    君意笑了笑，道：“不要多想了，先暫且住下，把臉上的傷養好再說。你不會希望，再次看到莫言的時候，自己仍是一副餘毒未清，令人擔憂的模樣吧？”
    “是啊！菲兒！”希澈握了握我的手，接口道：“莫言那邊，我們一定會去告知，讓他安心的，你也別多慮了，好麼？”
    我看看希澈，又看看君意，對於他們的體貼關懷，我心裏是又悶又澀，隻好默默點頭。
    ……
    時隔幾日，我驚喜地發現，臉頰上的暗紋又淡化了不少，而且肌膚也變得格外細膩粉嫩，晶瑩剔透地似可以掐出水來似的。
    看來，那活膚生肌的靈藥果然不假！
    隻是……既是宮中的珍品，君意又是如何得到的呢？
    我坐在鏡前，撫著臉沉思，隔壁房中，卻傳來斷斷續續的簫聲。
    很亂、很惆悵！
    咦？是君意？還是希澈？
    我直起身，側耳傾聽。
    這座民居極簡單極樸素，隻有兩間房，君意與希澈同住一間，我與他們之間相隔一堵牆。
    隻是幾個月不見，希澈倒沒什麼變化，而君意，似乎話語又少了不少，舉手投足間，比起上一次，更加的溫柔沉靜，連望我的眼神，也是柔情似水，如同夕陽下寧靜的湖泊。
    連他以前一見就惱怒的玉簫，他也重新執起，重新吹奏……
    是什麼令他改變這麼多？
    那傳進耳中的並不連貫的音律，似有沉重的哀傷，像是第一次與希澈走近這小屋，聽到的曲子一般，寂寞且淒涼。
    希澈吹出來的樂曲，是綿長悠遠，輕緩柔美的，如同他和熙的微笑。
    而君意的簫聲，雖然空靈遼遠，卻像在暗暗傾訴無盡的苦楚憂傷，仿若有說不完，道不盡的難言過往，孤寂而悲涼。
    君意吹出來的曲子，似有一股奇異的力量，像在你心頭放上一根琴弦，讓它與之同嗚，為他傷懷淚下……
    我忍不住推門而入。
    君意竟是坐在床邊，低垂著頭，看著簫尾掛著的玉飾怔怔出神，連曲不成調，也毫不知覺。
    “呃……”我也怔了一下，不知該不該喚他。
    君意抬起眸，見是我，展顏一笑，道：“原來是菲兒？我吵到你了麼？”
    “沒……我隻是覺得你的簫聲很奇怪，便過來瞧瞧。”
    “嗬……”君意笑得有些歉然，“隻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竟連曲調都亂了，真不好意思，讓你笑話了！”
    我微微一笑，道：“你多心了，我怎會笑你！你能重新執簫，希澈為此開心了好久呢！”
    “是麼？”君意淡笑道：“倒是讓他操心了！”
    我的目光，落在了簫尾的掛飾上，像是半月形的羊脂白玉，上麵雕著很繁複的花紋，別致的很。
    君意沿著我的視線，移到半月白玉上，他伸出手，輕輕地撫弄，淡聲道：“這是我娘親留下的，本是一對，可惜，我找不到另外一半！不過，它現在與我父親生前最珍愛的玉簫掛在一起，想我爹娘在天有靈，若知道了，一定也會很開心吧！”
    我一驚，緩聲道：“你娘親……想必是個極溫柔美麗的女子吧？”
    君意望著半月白玉，眉眼溫柔，“我也不知道呢……我從沒見過她，聽說……她是隨著我爹爹去的……他們生前不能在一起……想必死後……一定可以再相逢……”
    “生前……不能在一起？”我微睜著眸，吃驚更甚。
    君意衝著我笑道：“我是私生子，是爹爹逃婚，與娘親私奔生下來的孩子……可惜……他們最終還是沒能逃過……”
    他笑得滿不在乎，可是眉間眼角，盡顯落寂。
    我看得心猛然一揪，隱隱生疼。
    私生子？君意竟是私生子？在古代，這種近乎傷風敗俗的事情，是很難令世人容忍與接受的吧？
    “那……希澈他……”
    君意靠著床，眼神有些淡漠，“希澈是爹爹與二娘的孩子，是‘君子閣’名正言順的少主人！”
    我輕輕咬著唇，看著他這般故作淡然的模樣，心裏頭澀澀的，難過極了。
    “菲兒！”他的嗓音低柔，抬起手，牽起我的衣袖，眸光柔美，輕緩如風，“在我心中，能親近的，隻有你了……其他人……”
    他輕輕搖著頭，感慨至深……
    我的心揪得更緊，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終忍不住開口：“君意……你想親近的……究竟是我？還是我的蝴蝶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