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急又亂地往回狂奔。
    “菲兒！”
    身後是若水焦急的呼喊，我沒有理會，心裏早已慌成一團。
    回到屋外，奔到井邊，囉嗦著手，打了一桶水便往水中瞧。
    一道近三寸長的疤痕，斜斜地劃在左臉頰上，摸上去並沒有凹凸不平的手感，隻是一道道墨黑色的紋理，延著疤痕向四周擴散，似是滲入肌膚中的毛細血管，細細地將之暈染成暗黑之色。
    像是一張雜亂的黑色的蜘蛛網，爬滿了半張臉，看起來，竟是那般地猙獰可怕！
    難怪那些孩子說我是醜八怪！
    這麼恐怖的一張臉！若說是半人半妖！恐怕更令人信服！
    我掬起井水便往臉上潑，死命地用袖子狠狠地擦著左臉，恨不得噌掉一層皮。
    “菲兒！”韓若水擋開我的手，一臉擔憂，“不要這樣！”
    不要這樣？
    那我應該怎樣？
    這般醜陋的臉！讓我怎麼有勇氣活下去！
    莫言……莫言……
    你為什麼要救我……
    為什麼要留下這般醜陋的我！
    胸口漲痛地無以複加，喉嚨緊澀得想哭也無聲！
    我咬了咬牙，用力推開韓若水，返身回房！
    難怪屋子裏連一麵鏡子也沒有！
    難怪自我複明後，若水都是遞給我蘸濕的巾帕，我連一盆水也沒有見過！
    難怪若水緊張地不想讓我出門，還要披著披風！
    原來……
    原來這都是因為我的臉！
    我扶著床緩緩坐下，眼裏明明有淚，卻怎麼也落不下來！
    心髒似要裂開似的，痛得我連呼吸都無力！
    韓若水跟進來，走到我身邊，想觸碰我，卻被我閃開！
    我忍不住冷冷地笑出聲來，“你為什麼不離開？每天對著這麼恐怖的一張臉，你也覺得很難受吧？若水，我吻你的時候，你怎麼不躲開？看到我，你不覺得惡心嗎？”
    “菲兒！”
    若水捉住我的肩，蹲下身子，緊緊地望著我，“菲兒，我喜歡的是你，不是你的容顏！就算再美麗的臉又如何？滄海桑田，也總會有變老的一天！菲兒！你隻是你，是我喜歡的蝶菲影！”
    他的嗓音低柔，有哀傷的沉痛，可是字字深情，如重錘落地，砸在我心！
    滾燙的淚水，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
    若水擁著我，讓我伏在他肩上，無聲痛哭！
    他的手，撫著我的發，輕聲道：“不怕！菲兒，莫言已經去找解藥了！你一定會恢複以往的容顏！你要相信他！好麼？乖，不哭……”
    我用力抹掉淚水，微微抽泣：“這……是什麼毒？”
    “蛛跡！”
    “是由西域的一種毒蜘蛛的毒液煉成！多可致命，少則毀容！在西域，是用來懲治那些不忠貞的女子！”
    “蛛跡？果然很形象！”我暗暗收拳！腦海中猛然閃過幽煌那惡毒嗜血的雙瞳！
    我記得……
    他說……若你變得又醜又瞎，又聾又啞，你的那幾位瀟灑俊美的小情人，還會要你麼？還會同往常那般愛護你？珍視你麼？讓我們來玩個遊戲，如何？試試那些男人對你的真心！
    憤慨的怒火在心頭激蕩！
    恨不得將幽煌千刀萬剮！
    幽煌！你這個魔鬼！你根本不是人！
    似是感覺到我緒亂的心跳與呼吸，韓若水緊緊地摟著我，想給予我，他帶來的溫暖！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毒……真的可以解麼？”
    “可以！有一種稀有的‘食蛛草’，專解此毒！”
    我皺了皺眉，“食蛛草？哪裏有？”
    “北曜皇宮！”
    聞言，我重重歎息，推開他，靠在床沿上。
    原來莫言跑到皇宮裏去了！
    那麼危險的地方，他竟然隻身前往！若是遇到危險怎麼辦？雖然他的武功不錯！使毒的絕技也實屬一流，可是……還是很令人很擔心啊！
    我又摸了摸自己的臉。
    傷口應該是及時處理的，刀痕不深，沒有變成一條醜蜈蚣，已經是萬幸了！
    隻是……
    沒有一個女子，不愛惜自己的容顏吧！
    這“蛛跡”實在是太歹毒了！
    “菲兒？”
    若水輕喚我，眸裏寫滿了擔憂。
    我脫力般地倚在床上，心裏悶悶的，還是亂得很。
    我搖了搖頭，沉思片刻，道：“若水，今天不是年三十嗎？你去買些好酒好菜，晚上，我們好好過個年！”
    若水似有些驚詫，我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再難過也與事無補，不是嗎？除了等莫言回來，如今也隻能麵對現實！放心好了！我不會再為這事傷心了！”
    若水直起身，冰眸溫柔，“那好！你休息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我頷首，微闔上眸，假寐。
    若水拉過被褥，蓋在我身上，又不舍地望了我幾眼，才轉身出門。
    約摸半柱香的時間，我扯開被子，緩緩起身！
    張望了一遍我生活了幾個月的小屋子，披上裘皮披風，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屋前的雪地上，是一排淩亂的腳印，有我的，也有若水的。
    我抬眸望了望遠方，望了望四周銀裝素裹的美麗雪景，低下頭，邁步離開。
    若水……
    對不起！
    如今的我，很難麵對自己，更不用說麵對你！
    就算表麵上，我可以裝作無所謂，可是心裏卻著實很在意！
    我不想讓你再看到自己這張令人作嘔的臉，我不希望，我接受到的，是你的同情與憐憫！
    希望下一次見麵！你見到的，是我已經完好如初的可愛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