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 靈予情夢 第八十八章 疑 慮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47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九毒篤定地一點頭,遂開口將自己在簏州之時所作的思量悉數告知了沈猶楓,沈猶楓凝神聽罷,立時目光大盛,不禁粲然道:“果然如此!難怪那客棧的夥計會說玄子道不僅懂得醫術,還擅長煉製丹藥啊!”九毒道:“大凡天門弟子,都是略通醫道,擅長一兩門煉藥之術的,何況連兒頸上的傷疤與那壽莊怪人對小少爺的描述實在太過巧合,再加之那怪人身患惡疾,定是我師父為免走漏風聲而對他用了毒,如此多的巧合聯係在一起,難免讓人起疑啊!”
沈猶楓心中暗道:“說起來這倒頗像毒聖的行事做風,想那碧園的諸多聾啞女子,若跟這怪人的命運相比,倒還真算是萬幸了。”當下他長籲了口氣,心中再無質疑,說道:“看來當年的簏州知府玄子道便是連翹的父親,也就是你那下落不明的二師叔了!”九毒歎道:“若非有此淵源,我師父又如何會去簏州救一個與他毫不相幹的孩子,並且帶回天門收為弟子,多年來倍加愛護呢?”
沈猶楓緩緩地走到祠堂門邊,望著門外幽深的竹林,沉默了半晌,不禁喃喃道:“隻是……動機呢?當年那玄子道為何要如此做?”
九毒心中既唏噓又痛惜,不禁冷言道:“二師叔甘心為朝廷所用,即便不是因為貪圖榮華富貴,但終究他還是釀成了大錯!縱然他後來在簏州是個勤政愛民的好官,可是他背叛天門,私通外敵的罪過又如何能夠洗得清?天門驅逐於他,我師父怨恨於他,到最後,他還是被六親不認的萬長亭給滅了口,真是可憐了連兒……”
沈猶楓眉梢一沉,心中隱隱地湧上一絲沉痛與擔憂,當年那玄子道去簏州就任實乃是經過墨台鷹的舉薦,墨台鷹用人向來是知根知底,那玄子道的身份背景和所作所為,墨台鷹必然是心知肚明,按常理該當萬般痛恨他才對,可是墨台鷹卻出人意料地沒有追究玄子道下毒一事,反而讓他在名州娶妻生子,後來又舉薦他做了簏州知府,此事仍是疑點重重啊……沈猶楓越想越狐疑,不禁心緒繁亂,眉頭緊鎖,兀自立在門邊沉思不言。
九毒瞧出了沈猶楓的心思,遂擔憂地問道:“楓哥哥定是在為玄子道曾與墨台盟主相識一事而心存疑慮罷?”
沈猶楓輕聲一歎,回頭看向九毒,淡然說道:“九兒,那玄子道想必不是你二師叔的真名罷!他在名州隱藏了幾年,後來又做了簏州知府,必然會掩蓋真實身份,改名換姓才是。”九毒點頭一笑,說道:“但是天門之中除了師父和長者門徒,我等都無從得知他的真名。”
“看來隻剩下一條線索可尋了……”沈猶楓眼神炯然,他暗自收了沉重的心緒,正色道:“玄子道在天門之時的種種,我二人雖推測出了九成,但畢竟無法自行求證,而他在簏州之時的種種,眼下更是無跡可尋,我二人惟有查得他在名州之時的若幹情報,或許才能求證此事,否則一切都隻是推測而已。”
九毒明眸一眨,問道:“楓哥哥在麓州之時不是已經飛鴿傳書拜托雲哥哥去查探了嗎?”沈猶楓無奈地笑道:“可如今這靈予山與世隔絕,我與蒼風已無法同龍鼎聯盟取得任何聯係,縱然雲兒有消息傳回,我等也是無法收到的。”
豈料九毒聞言,竟展顏一笑,朗聲道:“楓哥哥不必憂心,這等小事九兒自有辦法,你忘了,如今靈予山上可是有兩個最聰明的人,外加兩個最厲害的鳥頭子啊!”
*********
楓九二人回到憶君小築時已近黃昏,扶桑備好了飯菜送來,蒼風則在一旁候著。九毒撚著筷子調侃道:“蒼風大哥,扶桑不吃,你也不吃了麼?往常哪回吃飯,你不是最猴急的那個啊!”沈猶楓笑道:“蒼風、扶桑,你二人也坐下來一塊兒吃罷!”蒼風聞言,為免九毒再拿他開涮,遂不再回避,坐下與楓九二人一同進膳,扶桑卻淡淡一笑:“我晚些再吃,你們不必掛心。”言罷,他兀自恭敬地站著。
九毒見扶桑似乎麵含愁容,不禁問道:“莫非師父也沒有進膳?”扶桑憂心道:“連同晌午送去的飯食,聖主一口也未動……”九毒蹙眉歎道:“師父定是還在生九兒的氣!”沈猶楓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待會兒你親自備了膳食給他送去,想必他會有所動的。”九毒點點頭,卻聽扶桑說道:“聖主已交代扶桑,未得他的允許,任何人不得再去打擾他,即便是扶桑,也隻能將飯菜送至剪雪閣門口,聖主究竟在閣內做甚,扶桑也不得而知。”
九毒心中卻已猜出半分,幽然道:“定是守著那幅畫了,師父是否答應煉製解藥,全看這幾日他是否能夠解開心結了!”扶桑輕聲問道:“少主是說……聖主守著一幅畫不吃不喝麼?”九毒夾了一塊排骨放到沈猶楓碗裏,抬頭道:“想必該是如此罷!九兒亦不能完全參透師父的心思,扶桑,這幾日,你多做一些口味清淡的小菜,再配上師父最愛吃的桃脯點心給他送去,他既不願見九兒,這份心意,你就代替九兒奉上罷!”扶桑咬著唇,點頭應下。
九毒方才安了心,一麵替沈猶楓舀湯夾菜,一麵遂將借助禦禽之術傳送訊息回龍鼎聯盟的計劃跟蒼風和扶桑說了,蒼風略一思索,說道:“隻要有人能指引我的鴿子飛進靈予山,此事並不困難。”九毒笑道:“扶桑的綠咬雀能辨方位,破玄象,由它們指引你的信鴿上山如何?”蒼風點頭道:“若扶桑答應,蒼風自會盡力而為。”
扶桑淡淡一笑:“我豈有不答應之理?隻是綠咬雀與信鴿雖同為飛禽,卻終究是兩種絕然不同的鳥類,要讓它們彼此之間磨合交流,恐怕還需費些時日。”九毒並不擔心,說道:“這可不礙事兒,蒼風大哥有近一個月的時間可在靈予山上陪著咱們呢,你還怕沒有時日磨合交流麼!”沈猶楓明白九毒是話中有話,見蒼風和扶桑沉默不語,氣氛頗為尷尬,遂自嘲地打起了圓場:“扶桑,所謂好死不如賴活著,我體內巨毒未除,便隻好帶著這蒼風兄弟賴在靈予山上多留些時日了,我二人每日的飲食起居都要勞煩你照顧,這心中甚是過意不去,日後你不必如此客氣,隻需將我二人當成江湖上來的朋友,有何需要盡管開口便是。”
扶桑一呆,忙道:“少俠言重了,你們是少主的朋友,亦是天門的貴客,扶桑隻是做份內之事而已,自當遵守禮數,不能壞了規矩……”
九毒聞言,不禁擱下筷子嗔道:“你就是這般!什麼禮數不禮數的!江湖中人可不興這些規矩!咱們插科打諢,縱馬狂飲,要愛便愛,要恨便恨,隻為圖個盡興無悔,如此人生才有情趣啊!倘若都如你這般拒人於千裏之外,豈不是活得萬般孤獨!”
扶桑驀然怔住,他知道九毒向來我行我素,不走常倫之路,這少主雖在靈予山長大,生就一副魅惑眾生的美人胚子,但個性卻是直率豪爽,執拗剛烈,舉手投足頗具江湖之風,如今九毒這番話對著他說出來,仿若向他平靜無瀾的心中投下了一塊大石,竟令他恍然驚覺,不禁感到三分苦澀,七分悵然。
蒼風見扶桑低頭不語,心中未免擔憂,卻聽沈猶楓說道:“九兒,扶桑從未涉足過江湖,若讓他像咱們這般率性而為,不分親疏,倒真是難為他了!”九毒俊眉一斜,嗔道:“有何做不到!扶桑,難道你對我非要以主仆相稱,你我就不能成為真正的兄弟麼!你與楓哥哥和蒼風大哥就不能成為朋友麼!你心中所想,所願,所愛,難道就不能忠於秉性,去做,去求,去得麼!”九毒說罷,望著扶桑歎了口氣,徑自吃飯不言。
扶桑垂頭聽著,九毒的話如同針刺句句紮在他的心上,既傷了他,也救了他。扶桑在靈予山上生活了十九年,即便知道那山外是個喧囂繁鬧的世界,但他卻從未想過也不願意離開靈予山,他的世界裏除了采藥、煉藥和毒聖,也許還有一份或濃或淡的情愫,這份情愫藏在他心中多年,卻也隻是暗自藏著,無人得知,無人能懂,無人可解……他並非冷漠無情之人,他又何嚐不想做個性情中人?隻是他所想,所願,所愛的人和事,到頭來,終究由不得他。
扶桑心中悵然深歎,卻並不多做辯解,他抬起頭,淡然一笑,說道:“少主的訓誡,扶桑記下了,若少主沒有其它吩咐,扶桑這便去給少主和沈猶少俠拿藥。”他說完看向蒼風,淡淡道:“蒼風少俠,扶桑今夜戌時在花沙地等你,那禦禽之術要如何配合,你我尚需仔細商議。”他說完,低頭微一施禮,便轉身離去。
蒼風見狀,心中甚是難過,忍不住瞪了九毒一眼,冷冷道:“有多大個事兒,你至於這般傷他麼!”九毒嗔斥道:“我若不點醒他,你就等著他一輩子對你客套罷!”蒼風目光一黯,喃喃道:“我隻願默默地守在他身邊,別無所求……”
“當真別無所求?你千萬敵兵都未怕過,今日倒是怕了自個兒的心麼!”九毒冷哼一聲,語氣竟異常認真:“蒼風大哥,你不了解扶桑,九兒亦不了解他,但九兒總是比你要熟悉他百倍,扶桑他和我師父一樣,讓人參不透也讀不懂,你對他的情是真,他對你卻未必如此,我三人在他心中的分量不同,他對九兒是疼護憐惜,對楓哥哥是欽佩尊重,對你則是謙遜客套,但這都不是愛慕,你明白麼!”
蒼風鎖眉不語,扶桑的清冷疏離蒼風又怎會感受不到?即便扶桑溫順體貼,為人和藹,可是對他們卻始終以禮相待,他獨自站在人群之外,心中似乎隔著一道牆,想法和感情從不外露,他微笑著,心卻冷似寒冰……蒼風沉聲一歎,當下不再多言,起身走出了憶君小築,九毒欲跟去,卻被沈猶楓一把拉住,歎道:“由他去罷!”
九毒緩緩地坐下來,輕聲道:“楓哥哥也覺得九兒的話說重了麼?”沈猶楓伸手撫上他的頭發,微笑道:“我明白你是為了他們好。”九毒心中一動,將頭靠上沈猶楓的肩,幽幽說道:“九兒也不願意這般出口傷他,可是……楓哥哥,我不知是哪裏來的心魔,近日總是隱隱地感到迷茫困惑,九兒不敢多想,隻覺得害怕……”
“怕?”沈猶楓垂下頭看著肩上的小腦袋,不禁蹙眉問道:“有何事讓你感到不安麼?”九毒歎了口氣,輕輕地搖了搖頭。沈猶楓拍拍他的腦袋瓜,柔聲安慰道:“呆子,這段日子令我等喜憂交加的變動實在太多,人一旦勞心不免會胡思亂想,待扶桑的湯藥送來,我等早些服下好生休息便是了。”九毒靠在沈猶楓肩頭並未答話,他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麼,可他現下卻無法對沈猶楓說出口,倘若他潛意識裏的擔憂變成現實,那亦是他無可奈何的宿命,即便聰慧如他,能猜得到開始,又如何能把握住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