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 靈予情夢 第七十一章 端 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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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州?”夜螢一呆,似乎不相信,“夜螢雖未去過宣州,但亦不相信如今的大宗朝還有比名州更繁華的地兒!”
“你既未去過,何以妄下定論啊!”九毒一臉狡黠,突然作大悟狀:“哎呀,可不正好,我三人明日便動身去宣州,楓哥哥老早就答應九兒,要帶九兒去宣州吃那天下最美味的河鮮呢!”
“最美味的河鮮!”夜螢吞了口唾沫,不禁心花怒放,也不再去細究九毒說的是真是假,忙興奮地拉著九毒,眼巴巴地瞅著沈猶楓道:“若風座答應,夜螢願意隨你們同去宣州,呃……你們放心,到了宣州你們帶我找到那吃河鮮的地兒,咱們便分道揚鑣,夜螢絕不會妨礙你們辦事兒的!”
九毒挑眉看著沈猶楓,嬉笑道:“楓哥哥,咱們能探出簏州慘案的蛛絲馬跡,夜螢可是功勞不小,此番讓他與咱們同行,到了宣州再請他吃頓好的,也算廖表謝意嘛!”
“罷了……一個狡黠得像隻狐狸,一個憨直得好似呆瓜!這一路諸多辛苦顛簸,有這倆小子陪伴倒也熱鬧!”沈猶楓無奈又寵溺地瞪著麵前的兩個少年,不禁莞爾道:“夜螢兄弟孤身漂泊在外,身邊難得有知心人陪伴,加之你與阿夙的淵源,我等對你並無嫌隙,你若願意去宣州,與我三人同行便是!”
九毒拍手大笑:“哈哈!小呆瓜!別唉聲歎氣啦!還不趕緊回去痛痛快快睡一覺,明兒一早也好跟著咱們上路呀!”
“如此甚好!夜螢便謝過風座了!”小呆瓜自然是喜極,沈猶楓一番話正中他下懷。
“你並非盟中之人,不必如此稱呼我,再說我等現已離開名州,今後你跟咱們都以兄弟相稱罷!”
夜螢欣然答應,當下施展輕功,喜滋滋地抬腳便向望潮客棧行去。蒼風後腳跟上,沈猶楓拉著九毒行在最末。蒼風看了眼夜螢的背影,不禁回頭低聲笑道:“隻短短幾句話便把個大活人拐到宣州去了,你這小狐狸可當真是天下間偷蒙拐騙第一人呐!”
“哼!誰讓楓哥哥方才故意笑我的!九兒一招中他下懷,小呆瓜還不手到擒來?”九毒撇嘴一笑,那夜螢喜好各地美食,加之長久以來孤身漂泊,心中自是渴望有人陪伴,這些細節,豈能逃得過小狐狸的眼睛?
“對呆瓜你倒是手到擒來了,我且問你,到了宣州,那河鮮你也能手到擒來麼?”沈猶楓咬著牙,假意生氣地拍了拍九毒得意忘形的小腦袋,“這天下間除了那鬼域來的小呆瓜,怕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宣州城裏不僅沒有河流湖泊,連條小溪都見不著罷!”
“嘻嘻,大不了,拖著他跟著咱們上靈予山咯!”九毒眼神一動,雖是玩笑,言語間竟是萬般誠懇,“不知為何,九兒一見到小呆瓜便覺得特別親切,好像他真是我的兄弟一般。”
沈猶楓心中了然,他完全能參透九毒的這份心境。沈猶楓在龍鼎聯盟長大,身邊除了有個親如兄弟的李雲驀陪伴著吵吵鬧鬧十餘年,還有自己完全信任的蒼沐憐舞四風能夠說說知心話,即便是冷漠無情如阿夙,終歸也曾與他一同習武生活過。而九毒自幼便長在靈予山中,除了連翹和毒聖,其他人想必都對他唯唯諾諾的以禮相待,連翹單純,毒聖冷僻,真正能與九毒相伴相知的人竟是極少,如今遇到小呆瓜夜螢,這少年雖呆卻懂情,雖憨卻重義,舉手投足與九毒亦有幾分相似,他把九毒當成知心人,九毒也能一眼便看透他的心思,不得不說是一場惺惺相惜,恰似手足的緣分。
沈猶楓心中一笑,遂不再言語,隻緊攬著九毒疾步向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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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回到簏州西城已入三更天,望潮客棧早已打烊,樓下大堂中,店小二偎著盞昏黃的油燈,正獨自趴在桌上打著盹,聽見九毒諸人進屋,遂打著嗬欠站了起來:“諸位客官可算回來了,小的這便準備客房去。”
“小二,備三間不臨街的客房便可!”九毒說著,拋給小二一錠銀子,沈猶楓接口道:“勞煩小二哥為我三個弟弟送三碗夜宵來,再單獨為我備一副紙筆。”
“小的立刻去!”小二忙不迭地準備去了,沈猶楓向蒼風和夜螢道:“都歇了罷,若是餓了便吃了夜宵再就寢,咱們明日辰時啟程。”九毒笑道:“小呆瓜!一個人可別睡過頭啦!”
“哼,我才不像你,這麼大的人了還要大哥陪著住。”夜螢壞笑著做了個鬼臉,背著手徑自上樓。蒼風有些憂心,低聲道:“大哥若有吩咐,蒼風就在隔壁廂房……”九毒笑著拍了拍蒼風的肩:“好啦!有我這個三弟在,二哥你就安心睡罷!”
望潮客棧的客房皆在二樓,一麵臨街,一麵則緊靠著幽鬱的叢林,暴雨剛過,簡陋的屋子裏充溢著一股潮濕發黴的氣味,九毒點燃燭台,在屋子裏轉悠起來,一會搗騰著桌上的夜宵,一會又抖抖床頭的被褥,再下一刻又趴在窗戶旁東眺西望,待新鮮完了,回頭去看沈猶楓,他卻已寫好了密信卷成一團。
“楓哥哥的密信定是要送回龍鼎聯盟咯!”九毒走近前去,端著燭台在信紙的封口處滴上三滴蠟油。
沈猶楓點點頭,凝色道:“根據那怪人所言,現下有兩個迷惑需要解答,一是他口中所說的‘鏡’究竟是何人,二是玄知府的遺孤當年又是被何人所救……”
九毒目光一動,輕聲問道:“楓哥哥心中可有懷疑的對象?”
“這第一個迷惑,咱們可從流雲的身份入手進行推斷……”沈猶楓尋思道,“其一,天影旗曾為李雲驀探得些許情報,懷疑流雲跟簏州慘案有所牽連,若按流雲的年齡來算,他與蒼風同歲,麓州慘案發生之時,他隻是個年僅十歲的孩童,是不可能率領朝廷兵馬去殺人的;其二,舞風當年從名州到宣州的五刃世家去,途經麓州碰巧見過那隊執行滅門指令的朝廷兵馬,舞風亦能肯定那隊兵馬的帶頭之人跟流雲容貌相似,但聲音卻截然不同,由此咱們便作個大膽的猜想,那帶頭之人,若按年齡推斷,極有可能是流雲的兄長……”
“流雲的兄長……”九毒眼神驟亮,不禁豁然道,“那怪人說是‘鏡’將壽莊滅門,咱們不妨再作個大膽的猜想,若‘鏡’是流雲的兄長,流雲真名為藍嬰,那麼當年的帶頭之人有可能就叫藍鏡!”
沈猶楓笑道:“不錯,藍鏡統帥朝廷兵馬,必然是萬長亭的手下,他滅門之時死在簏州,其弟藍嬰被萬長亭收養,如今稱萬長亭為義父也便順理成章了。”
九毒欣然一笑,端起桌上的夜宵舀了一勺遞到沈猶楓嘴邊,打趣道:“楓哥哥,咱倆想必是天下最聰明的人了罷!”
“但願不是自作聰明!”沈猶楓笑著抿了半口,把剩下半勺塞進九毒嘴裏,繼續道:“那玄子道原是名州人士,任簏州知府期間亦是個體恤民心的好官,但卻在來簏州僅數月後便慘遭滅門,想必此禍根在他到簏州就任之前便已埋下了……”九毒一邊聽一邊吃著夜宵,這回他舀了一大勺,自個兒先抿了一半,遂將剩下的那半勺喂進沈猶楓嘴裏,笑道:“依楓哥哥所言,莫非是玄子道在名州犯了事兒,所以才被朝廷滅門的麼?名州可是護名侯的地兒!”
沈猶楓咽下嘴裏的夜宵,不禁鎖眉道:“我也是這點想不明白,既然玄子道原籍名州,按照大宗朝的例律,他到簏州就任知府必須身負原籍所在地最高統領的推薦,由此看來,主上必定跟他相交不淺,為何他慘遭滅門之禍,我等卻從未聽主上提起過呢……”說著,沈猶楓轉身走向窗邊,一眨眼,便有隻信鴿從密林深處飛來,沈猶楓將密信係在信鴿腳上,一揚手,那鴿子便撲騰著翅膀往名州方向飛去,沈猶楓看著遠去的鴿子歎道:“罷了,究竟有無藍鏡其人,那玄子道在名州之時又做過些什麼,我等交給雲座仔細查探便是了!”
九毒咬著勺子笑道:“雲哥哥看到密信準會氣得跳腳,抱怨咱們隔著數千裏還在給他派差使!”
沈猶楓卻凜然道:“若雲兒能查出藍鏡,也就能徹底查清楚流雲,這不僅是為了咱們,亦是為了他自己,九兒,流雲欠你我,欠雲兒,欠連翹的債,我等日後必讓他償還!”
九毒聞言心中一熱,但聽到連翹二字,他又立刻糾結起來,之前那份一直藏在暗中琢磨的心事再一次湧了出來,不禁令他陷入了沉思。
沈猶楓回到九毒身邊,看他吃完了夜宵,伸手替他擦了擦嘴角,正色道:“至於當年是誰救了玄知府的遺孤,我想隻要查出此人是誰,所有的迷惑都會迎刃而解,九兒,你素來聰明伶俐,心中可有想法,不妨說來聽聽……”
“啊?”九毒一怔,似乎才從自己的沉思中回過神來。
“怎麼了?”沈猶楓莞爾笑道,“在壽莊之時,我便見你心事重重,可是真的想到了什麼?”
“我……”九毒支吾著,一時卻不知該如何啟齒。對於小少爺以及那個救下小少爺的人,九毒心中雖有茫然和困惑,但經過仔細的推敲,卻也大膽地猜出了幾分——這麼多年來,師父從未對誰提起過連翹的身世,連翹入天門之時年僅四歲,我亦不過六歲左右,縱然我們對兒時的記憶可謂模糊至極,但連翹從小與我同住同食,那脖子上有道刀疤,我自然再清楚不過,加之那怪人全身潰爛惡臭,以我自幼在天門長大的經曆,又怎會不知道這身膿瘡實非怪病,而是因為身中慢性巨毒所致,如此更讓那大膽的猜測可信了幾分,如果,那個怪人口中的小少爺是連翹的話……那便意味著,當年給怪人下毒,並且救下小少爺的人,乃是師父毒聖……
九毒深咬著唇,兀自低頭思忖著,神情竟是糾結無比——我縱然猜到幾分,卻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師父便是救小少爺之人,師父十七年前與沈猶將軍的恩怨尚且未結,如今又多出個簏州慘案,我一再地懷疑師父,將師父推向風口浪尖,這心中如何過得去?可是……可是我又不願對沈猶楓有任何隱瞞,我二人走到今日,相伴相知,共赴生死,早已將心交付於對方,這般情形之下,自當坦誠相待,彼此信任,我……我又如何忍心再欺瞞他半分……
如此想著,九毒漸漸下定了決心,遂不再矛盾,一咬牙,便欲將心中所想悉數告知沈猶楓,然而,就在他抬起頭的瞬間,卻倏然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