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逍遙君的番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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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終記得那日麵對望江樓樓內的武林同盟時,那女人臉上的決絕神色,退去了平日的平和,散去了一貫的悠然,隻餘下叫我辨不清真偽的決絕。我原以為她隻願終日高居望江樓之高,沒想到今日的芷蕭,動了真格。
曾經的她,便如弱柳如風般倚在木窗旁,望著望江樓下的滔滔景致,眼中是恍然無物卻又包容萬物的神色;曾經的她,便俯在書案上,氣定神閑地描繪著眼中的自己,沒有修飾,沒有造作,一氣嗬成,便是一幅隨性而作的畫像;曾經的她,隱瞞了自己的身份,連帶著望江樓樓主的身份都願一直隱瞞下去。
今日的她,定與往日不同,隻是我一時分辨不出。
所幸那個鄒靖涵沒有跟隨而來,一路上,相安無事。
風雪在我身畔肆虐,不斷的有望江樓弟子倒下,這樣下去,還未到翾翊山,損失已慘重。
當我掀開簾帳時,看到的是那女人酒醉迷離的笑容。她的臉色分明已不見血色,卻還是對著我無事地笑,仍是信心滿滿地望著前方。
壓抑在喉嚨間的擔憂終於還是說不出口,出口的,反是對她的怪責。我佯裝惱的是她獨自一人的享受,惱的是她之前欲獨自而去的決絕。
如果沒有五煞的出擊,如果不是芷蕭為我撫琴助陣,也許那句話我永遠問不出口。也許是知曉自己得不到永遠,所以一直不敢問出。
“若從翾翊山回來,我們暫不回蒼州,去隨州可好?”
趕車的阿福搶先應了一聲,我希望那也是芷蕭的心意。
她答應了,盡管隻是淡淡的一句“一言為定”,我卻望到她沒有躲閃沒有猶豫的目光。
真好,周遭的冰寒陡然退去,我有些發涼的心緒陡然開出了鮮紅的花朵,眼前明明知曉的一場惡戰也變得不再恐怖。還有什麼比她的那句“一言為定”更值得開心呢,還有什麼能比得上與她一同去隨州賞梅。
隻是如果能預料到之後發生的一切,我情願不曾問出這話,情願她不曾答應。
等候在魑魅宮外的時光流轉地那麼緩慢,慢到我以為連時光都叫冰雪所凝結。若不是那個惱人的蕭魈,我怎會一時大意,放任她獨自而去。我恨不得在蕭魈臉上劃下千刀萬刀,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的眼前閃爍過所有的畫麵,就在不久前,她為我雪中撫琴,她與我一言為定,她與我並肩殺上山去,她還對我側臉相笑。原來一切都成了妄想,我忘了她一貫來的隱忍,一貫來的口是心非。
她怎會是蕭魊的對手,經曆了西域的嚴寒,經曆了趕路的奔波,經曆了上山的血戰,她已消耗太多的氣力。即便兩人真是勢均力敵,她孤身一人闖入未知的魑魅宮,蕭魊怎會甘心放她而去。玉石俱焚,怕也要將她留在宮中。
我慢慢地合上眼,唯有這樣,才能不觸及到魑魅宮深幽的宮殿,才不會觸及她定格的畫麵,不會看到蕭魈的憤懣,不會望見惟妙的擔憂。
我隻能等,等著她的回來,等著一個叫作“好”的消息。
如果可以交換,我情願用我餘下的歲月換回芷蕭平和的一生。我不要她背負太多,不要她殺戮太多,也不要她犧牲太多。
我已記不清再見到芷蕭時自己的神情,那一定是複雜的,有喜悅,更多的隻怕是心痛。我隻記得當時的我將從不離身的長劍一棄,飛奔而去,接過她虛浮欲墜的身子。
那麼輕,仿佛隨時都會從我懷中飄走,再也回不來。
“芷蕭!”
懷中人已沒了反應,隻有唇邊不斷而出的鮮血,染紅了我的白衣,染紅了腳下的白雪。
“芷蕭,你告訴我,為什麼這麼傻?”
回去的路上,我反複問著如此的問題,我隻想明白,哪怕是吝惜的一絲。
“牽製魑魅宮的勢力,好叫她們不往京城去。”
她強撐著眼,緩緩地說著。
“芷蕭……芷蕭……”
我無力再說任何的話語,隻是不斷替她擦拭著嘴角的鮮血,怎麼也擦不盡。
“不要擔心,我沒事。”
那女人強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仿佛所有的事情未曾發生過一般,仿佛我們此去的真是約定的隨州。
這也是她第一次這麼安穩地躺在我懷裏,冰冷冰冷。我不敢想象,這也許會是最後一次。
“真傻,真傻……”
我反複重複著這兩個字,反複抹過她的嘴角。鮮血和著冰涼的液體滑過指尖,沿著指縫流淌,我要將她的血融進我的血中。
“芷蕭,你的心裏,究竟有沒有一個角落,留給我,留給……我……”
懷中早已沒了聲響,她不會回答我。
她的氣息越來越弱,身子越來越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