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水墨別秋莊  第一百章 青山馬革誰與共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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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西關的天色有些陰沉,戰事在這幾天終於有了消停,望著城牆上或駐守崗位或倚牆而靠的戰士疲憊不堪的神色,久未有過的蹙神悄悄爬上何芷青的眉間。
    從未有過的擔心。何芷青停住了腳步,手扶在城牆上,眺望著城下狼籍的一片。裏麵有追隨父親多年的戰士,也許他們這些年來連家都顧不上回,又或許他們早已沒有了家。征戰在外的日子裏,延西關就是他們的家,北疆的寸土就是他們的家。這裏麵也有異族的屍體,橫成在稍遠些的地方。
    青衫埋忠骨,待真成了忠骨,高國之人和離國之人又有何分別呢?
    何芷青不禁寬了寬身上的鎧甲,目光一直望著遠處,盡管那裏早已沒有敵軍的蹤跡。不知他們的下一次進攻,會是何時,會有多猛烈。延西關的這幫兒郎們,已然沒有幾次進攻可以抵擋了。
    進奏至聖上的奏折似遭了扣留,直到眼下都沒有援軍的消息傳來。這一回,再不會有上回那般幸運了。
    “將軍,方才有個陌生的男子捎了封信過來。”
    何芷青耳畔傳來一陣不響的腳步聲,在城牆上卻足足回響了片刻。孤寂的步履聲,使得城牆之上更顯空寂。
    “他人呢?”
    何芷青接過手中的信函,略略一看,不過是封普通的信函,心中剛燃起的希冀又一次冷落了下來。
    “是位普通的男子,眼下已經走了。”
    小將完成了使命,定定地立在何芷青身後幾步開外的地方,隨時等候調派。
    何芷青開始拆開信函的頂部,不過是薄薄的一封信函,不知心中為何會有凝重的感覺。不是來自的京城的信函,心中唯有這一個肯定。
    天色愈來愈暗沉,看來是雷雨將要降臨的征兆。陣陣猛烈的狂風夾雜著飛沙朝著城牆而來,刮得手中的信箋簌簌作響,搖搖欲墜。
    心口也如頭頂的天色緊窒著,仿佛大口呼吸下混沌的空氣便會消融在這暗寂的天色中。
    “你確定送信的隻是位普通男子?”
    何芷青強忍著話語中的不平靜,低沉的聲音直砸向身後的小將,叫那小將一抬頭,步子又連連往後退去。盡管平日的何將軍不苟言笑,但此刻看來,比不苟言笑還令人心生懼意。“確定”兩字重重地在自己耳邊盤旋,頭頂上傳來幾滴涼意,不知是雨點還是自己的汗滴。
    “確……確定。”
    小將不得不重新回顧了下方才送信那人的樣貌,數步前的何將軍便再沒了話語。
    天上的雨倏然傾瀉而下,伴著轟鳴的雷聲,直衝此刻的延西關。雨滴在城牆上的磚土上砸出一個又一個水坑,濺起無數躥騰的水花。城牆上傳來將士四處躲雨的腳步聲。
    “將軍,將軍……”
    小將在身後叫了幾聲,卻見何將軍仍是定定地立著,反將手中的信函藏在了鎧甲內。這樣的舉動叫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能隨著何將軍在雨中淋著,睜不開眼地立著。
    “慕延,你等著,我一定親手滅了你!”
    城牆上陡然響起如此一句豪情壯語,蓋過淩厲的雨聲,穿透厚實的城牆,刺破密布的層雲。
    “踏平離國!”
    將高國的旗幟插在離國的寸土上,令鐵騎踏平你們離國的每一方草地,讓離國的高原夷為平地,讓離國的子民從此心悅誠服。
    芷蕭,你不會有事的。我不許你有事,你的師兄也不許你有事,你的夫君更不許你有事。即便我們從小便分離,即便我們身上隻留著一半相同的血液,我喚你一聲妹妹,你稱我一聲姐姐,我們便不離不棄。
    區區一個若安太子妃怎能傷得了你,曾經的魑魅宮不也被你闖了出來,盡管有些傷痛,盡管令你失去了些許,你見到我的那一刻,仍是展顏笑著的。那麼平和,那麼悠然,仿佛一切都是天高雲淡,一切已是過眼煙雲。
    “踏平離國!”
    身後的密雨中倏然響起這樣的話語,不是回聲,是一個男子的聲音。雨中的小將顯然不明白何芷青此刻的感慨,他隻是被何將軍此刻的豪語所感動,情不自禁地附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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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蹄聲雜亂地敲打著京城的石磚,那是一種熟悉的聲響,卻也是一種令人心煩的聲響。
    “相爺,此刻千萬別意氣用事。”
    司徒黎窮追在鄒靖涵身後,看他這個勢頭,定是朝著蒼州而去。他的側臉上沒有一點退縮,隻有無窮無盡的追悔。
    “相爺,他們此刻定已離開蒼州,依屬下之見,定是朝著延西關去了。”
    司徒黎在身後拚了命的勸說著,他不擔心相爺將會對他展開的怒意,而是擔心相爺此刻的一言不發。
    “相爺!”
    司徒黎夾緊馬腹,狠狠地抽了一鞭,駿馬吃痛地朝前加速奔去。
    “司徒黎!”
    奔在前頭的鄒靖涵突然如此叫了一聲,沒有如平日那般加了將軍的稱謂,而是直接喚他的名諱。
    “你心中惦記的是何將軍。”
    司徒黎此刻已與鄒靖涵並駕齊驅,得以看清他嘴角強扯出來的笑意。
    “那麼你總該體味到我心中的焦急,與你一樣,確比你足足多了幾分。”
    原來自己的心思早已被他看穿,正如相爺此刻的焦急也落入了他的眼中。
    “可是相爺,延西關的形勢已不容樂觀,皇上又遲遲不發援兵,戰士們此刻隻等著相爺的一聲令下。”
    司徒黎依舊不退步,私心又如何,他知道這樣的私心是得不到他所要的幸福的。但是無論如何,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她遭遇被俘,看著延西關上曾經生死與共的弟兄們慘遭殺害。
    “司徒黎,你可知道,我就是有著這麼多的無可奈何,才會一次又一次與芷蕭分離,才會與她走到這般境地!”
    讓他放下戰事,不可能,可讓他放棄芷蕭,也不可能!心中又是一番強烈的掙紮。
    “相爺……”
    他何嚐不能體會相爺心中的掙紮,他何嚐能忘記相爺離開鄒家村時的不忍,正如他何嚐能放下戰場上的她一樣。
    “相爺,屬下懇求你即刻趕赴延西關,或許夫人與延西關都還有一線希望!”
    頭頂悶雷滾滾,身邊蹄聲不斷。
    鄒靖涵手中的鞭子陡然揚起,直楞楞地看似朝著司徒黎而去。頭頂的響雷霹靂一聲,那鞭子卻又倏然一收,朝著駿馬狠狠地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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