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紅色的篝火輕輕跳躍，矮木架上晾著洗淨的鹿皮和鹿腿，遠處的天邊已泛出一縷晨曦，天快亮了。
    冷子朔和鄭不順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用石片小心地切著鹿皮，除了執意去找弓箭彈木的程朗，其他人都睡了。
    “你怎麼不念書了？”鄭不順問。
    “不想念書，考大學很煩的。”冷子朔點上一支煙。
    “也不上班？”
    “至少現在不想，”她吐出一口煙：“以後或許會想辦法把爸媽的小飯店弄成連鎖店，但是現在想休息，心累。”
    鄭不順沉默，在家休息也是要本錢的，他可沒這個本錢。
    “你呢？”她看看他：“就打算做一輩子管家？”
    “怎麼可能，現在是沒好工作，沒辦法。”
    “現實真無趣。”
    “恩，很無趣。”
    “你等下，我去倒杯水喝。”
    “哦。”他也點了支煙，看看牆上的鍾，午夜兩點。
    “本想下個遊戲好好發泄一下的，可弄得跟現實一樣累。”冷子朔回到了電腦前，繼續切著鹿皮：“要好好玩下去，花的心思不比創業少。”
    “是啊，在這裏人口、資源、生產力、技術、謀略缺一不可，比方說那群強盜，事實上他們可以更早地做出弓箭來，卻因為不知道鹿皮可以做弓弦就錯失了機會，這叫有謀略，卻沒有技術；而我們則因為隻顧著做工具，結果被搶走了東西打傷了人，這叫沒有危機感。”
    冷子朔想了想：“其實我在擔心，在生產比較困難的情況下可能會出現大規模、大麵積的搶劫行為，如果我們沒有強大的武裝力量，蓋的房子織的布最終都會給人家搶走。”
    “人也會給殺了。”
    兩人沉默，清脆的鳥叫聲在林間回蕩，一陣悠遠。
    “我現在有點理解為什麼程朗執意要去砍木頭。”鄭不順說：“快速製造一些可靠的武器對我們的生存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估計他也是急了。”
    冷子朔搖搖頭：“如果現在來個20個強盜，我們身邊有50把弓一樣沒用的。”
    鄭不順想想也對，守夜的就他們三個，程朗又出去了，如果來個二十個強盜，他們倆能保命就不錯了。
    冷子朔說：“如果我們一心要發展生產，那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防守，所以我們起碼要造一個防禦設施，在下線睡覺時也能保護我們的。”
    “這要材料普通，加工簡單，作用可靠，而且要大到可以保護我們這麼多人……”鄭不順思索著，心裏也沒底：“現在除了石頭木頭，其他什麼都沒有。”
    “恩，”冷子朔點點頭：“程朗回來了。”
    在遠處的草地上，程朗手拿石斧，背著一大捆筆直的杉木條慢慢走著，估計體力又見底了，鄭不順忙跑過去幫他接過杉木條。
    “先喝口水吧，”冷子朔舀了一河蚌殼的水給他。
    “嗬嗬，謝謝，的確渴了。”程朗喝了口水，轉到木架邊看看他們切的鹿皮條，因為切得仔細，木架上才掛著七八根：“如果加工得快，明天晚上我們就會有弓箭了。”
    冷子朔壞壞一笑，開始騙他：“程朗啊，我們剛才在商量，以後是不是大家做強盜去，反正我們有40多人，要搶也是我們厲害啊，再說，有了弓箭之後沒多少人可以跟我們打啊。”
    “嗬嗬，人家也是一無所有，搶什麼呢。”程朗解開藤皮繩，取出一根杉木條開始剝皮。
    鄭不順也拿過一條杉木開始剝：“那你怎麼想的，以後？”
    “我的想法很簡單，自力更生，發展生產，朋友來了有鹿肉，敵人來了有石斧。”
    “爽快。”
    “具體點。”
    程朗想了想：“第一是守住，剛才我去衛郡說的高地看了下，那邊的確滿好的，一麵臨水，石頭又亂又高，如果不用梯子，一下子是爬不上去的，其他三麵都麵臨平原，可以看得很遠，便於觀察，高地上的樹木不多不少，再加上一些灌木叢，敵方一下子不知道我們有多少人的，等大家上線了我們就應該搬過去。”
    “你們幹活，我來做早飯。”冷子朔從鹿腿上割下了三塊巴掌大的鹿肉：“錯是不錯，但是你準備怎麼做那3/4圈的防禦工事呢？”
    程朗搖搖頭：“這個我還不知道。”
    鄭不順沉默了一會兒：“剛才我和冷子朔商量了一下，防禦設施是必須要建的，否則守夜的人很可能會麵臨比自己多10倍的兵力，而且建造材料必須普通易得，還要加工簡單，作用可靠，但是一下子實在想不出拿什麼東西做。”
    “現在可利用的隻有石頭木頭，要建石頭城牆我們是既沒這個體力也沒這個技術，采石一關就過不去，所以隻能在木頭身上想辦法。”
    木頭，木頭，怎麼辦呢……鄭不順搖搖頭。
    冷子朔用木棍叉著鹿肉在篝火上烤，底下還接了三個河蚌殼。
    “而且石斧是很鈍的，剛才砍杉木，如果不是那麼細，我的體力連這7根都砍不下來。”程朗比劃了下手裏的杉木，都隻有三五厘米直徑：“所以木材加工也是要很簡單的，否則難度不亞於采石頭疊城牆。”
    鄭不順歎了口氣，現在好像的確沒辦法做，但是總不至於每天晚上叫十來個人守夜吧，要上班上課都不可能通宵，他們比較空的也要休息的，再說，熬了五六個鍾頭遊戲就顯示角色非常疲憊了，連續熬夜怎麼吃得消啊。
    “明天再問問秦川吧，”鄭不順說：“至少他比我們懂一點。哎？冷子朔，你怎麼不在火焰中間烤呢？那樣火大啊。”
    “嗬嗬，不懂了吧，烤肉的時候油會滴下來，在火焰中間就沒辦法接鹿油了。”冷子朔像玩似的，慢慢轉動著木棍。
    “襖。”鄭不順想了想：“程朗，那你說的第二是什麼呢？”
    “第一我還沒說完呢，嗬嗬，”程朗說：“在防禦工事建成之前我們隻能多生產些武器，這裏到處都是水杉、雪鬆、和垂柳，隻要有鹿皮，彈木材料絕對不愁，我們應該想辦法多打幾頭鹿，隻是長槍不知道用什麼做，如果要精加工木頭，我們一樣不行。”
    鄭不順把一根剝了皮的杉木條擱在篝火邊，沒有金屬工具始終是個麻煩，可要獲得金屬工具就得找礦、煉礦石、鑄造，現在想想都是不可能的。
    “那麼第二呢。”鄭不順問。
    “第二是糧食，我算了下，就這片地方的動植物是不可能長期供應上百人的，我們要不每次都走到更遠的地方去找吃的，要不搞到一個穩定的食物來源，比方說養鹿。”
    “鹿可以抓，但是數量不會多，如果少的話大家吃都不夠，我覺得食物來源要穩定是有困難的，要不隻有挖野菜。”
    “我們已經要挖野菜了，這兩個鹿腿最多隻能吃兩天。”程朗說：“而且我擔心的是，如果服務器是平均分配人數的，那其他地方一樣有很多人在生活，一樣不可能有多餘的食物，到時候搶劫、打仗搶吃的就會成為絕大多數人的生活方式。”
    “開飯了開飯了，”冷子朔把烤得噴香的鹿肉遞給他們：“等會再幹吧，先吃飯，我給你們去舀水。”
    “襖，謝謝。”
    程朗把剝了皮的杉木條擱在火架邊上烤，製作弓箭的木料需要幹燥，否則容易變形。
    “程朗，你的意思是，即使我們有穩定的食物來源，也有可能麵對大多數人的搶劫？”冷子朔把一蚌殼水放在他麵前。
    “對。”
    “很好，我們想法一樣。”冷子朔啃了一口鹿肉：“我擔心的是我們有了房子衣服什麼的其他人會眼紅，現在可好，糧食都要不夠吃。”
    鄭不順皺了皺眉頭：“也就是說，在這個遊戲裏必然有人要餓死或戰死？”
    “哎？這個不對的吧？”冷子朔說：“我聽說是模擬了整個地球，雖說有百度賬號就能登陸，但我們上線玩的撐死500萬吧，一個地球怎麼可能養不活500萬人？”
    鄭不順說：“粗模型是整個地球，但是承載玩家的精加工部分越少，百度就越省遊戲服務器，要知道他現在一開就是一個機房，而不是一個服務器陣列。”
    “現在的人口密度和糧食資源是絕對不成比例的，要說為了省服務器的確有可能，但是可能性不大，因為他們很容易就可以算出來會有多少人餓死，如果不是為了遊戲開局一個月就讓一部分人死掉的話，其他沒辦法解釋。”程朗喝了口水。
    三個人都沉默了，仔細想想，事情好像真有些不對勁，讓大部分人直接麵對餓死或搶劫？要進行農業工業生產的怎麼辦？
    冷子朔想了想：“我覺得有兩個可能，一是百度逼著我們打仗；二是逼著我們發展農業畜牧業。”
    “等等，讓我算算，”鄭不順說：“我們不想餓死就要發展農業畜牧業，問題就是得防止其他人來搶，這就要建設防禦設施了，但是這不僅僅需要建築、武器技術，還要分出很大一部分勞動力，這樣進行農業畜牧業生產的人就肯定減少了，不建設防禦設施，就得大多數人隨時在線準備打仗，要組織更多的人，那就得生產更多的武器和糧食，防守更大的地盤……”
    “如果我們種地有了收成，那就需要房子了，收成不可能放在露天裏。”程朗看著他。
    鄭不順說：“如果收成要有個屋子，那我們到了冬天也得有地方住啊，不然不是全凍死了？還有動物肉、工具、資材、各種器具，都要蓋房子儲存的。”
    “那就又多一份活兒了，蓋房子，而且這活兒不輕。”冷子朔又點上一根煙。
    其他兩個聽到打火機的聲音，也都開始點煙，想想百度說這是個自由度最高的遊戲，真玩起來卻是個最不自由的遊戲。
    程朗說：“如果其他人餓飯，而我們糧食武器房屋充足，那真要成靶子了，估計看見聽見我們的都會試圖搶劫一把。”
    “現在的問題就是又易得、又簡單、又有效的防禦措施。”鄭不順看著他。
    “哎，對了，”冷子朔說：“如果我們挺過了食物不足那一關，很多人餓死了，那食物是不是就夠了呢？”
    程朗想了想：“隻要不開新的服務器機房，同樣的人數還是會導致同樣的問題。不過我想，既然是模擬了整個地球，那現有的服務器陣列最終排列形狀就應該是圓的，處於最外麵的那些人，肯定可以跑到非常空的地方去，問題就是，我們在邊緣地區嗎？”
    鄭不順和冷子朔互相看看，這個怎麼可能知道，除非進百度遊戲服務器偷看了，再說如果真能進那也用不著看了呀，直接修改數據庫得了。
    “這個問題很無趣。”鄭不順看著他。
    冷子朔舉舉手：“我也覺得。”
    “好吧，”程朗很無奈：“我也是胡亂想辦法。”
    “NND，百度太狠了。”
    “怎麼了？”他們都看著冷子朔。
    “我忽然想到了，要打架，最可能的就是住在我們邊上的那些人對吧？如果我們以鄰為壑，以後要大規模組織人群就更難了。”
    “那不管在那個服務器，情況都一樣了。”鄭不順說：“我還是一句話，防禦措施。程朗，你說呢。”
    “我在想……這樣做對百度有什麼好處？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想達成什麼效果。”程朗答道。
    “想這個有什麼用？”
    “有用，如果我們理解了百度的行為模式，就能順著他所期望的方向走，這有可能是最好走的一條路。”
    程不悔
    戊子九月初七
    2008。1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