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圩一章 結婚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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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十年
BY葬念繁
他和她很快就結婚十年。
他靜靜地躺在床上,露出孩童般的笑顏。她望著他,這個她愛了二十年的男人。從孩提時代開始,愛慕著卻又無法靠近。
他是天生的藝術家,帶著清冷與不可一世。而她溫順內斂,16歲那年遇見他,便再也無法自拔。
尤記得年少時,他看她的眼神裏全是冷漠。有時候她都疑惑,他是不是把一生的熱情都用在了他的畫上,才會這二十年來,都不曾對她動容。
“水…”他動了動嘴唇,帶著孩子氣。她忙起身去倒水,一直送到他嘴邊。
他忽然清醒了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一怔,水就灑了。
17歲的時候聽說他有了女朋友,她伏在滿是卷子的課桌上狠狠地哭了一場。同學以為她是高考壓力過大,不住地安慰她。而她轉過臉,就遇上他墨一般深的眼。
她在17歲那年失戀,隻有他知道。他一眼,就萬年。
她一直沒敢再打聽他的消息,卻又忍不住。她見過那個他視如珍寶的女孩子,長發及腰,明眸皓齒。笑的時候,好似一池春水,春風拂過,水紋輕皺。
那的確是難以忘懷的女子。
畢業那年暑假,她鬼使神差地填上了他所報考的大學。再見他時,已是人才濟濟的大學校園裏。他一臉憔悴,她卻不知哪來的勇氣,抱著書攔住了他。
她隻說了一句話:我不會永遠等你。
他們還是在一起了。
他們還是在一起了,生活卻沒有絲毫改變。有時他一整個晚上都在畫室裏畫畫,她安靜地幫他調色,他經常因為她犯錯而衝她凶。
後來她也不調色了,怕他生氣。她隻負責為他取顏料,空閑的時候就看他的畫。
26歲的時候她父母問她什麼時候結婚,於是她衝進他的畫室,踏進畫室的時候卻什麼都說不出了。
“-赤色。”他忽然開口,她於是伸手拿過。
“我們結婚吧。”
說出口時她嚇了一跳,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說出了這句話。而他亦隻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如17歲那年。
“好。”他如此回答。
他們真的結婚了,拿到結婚證時她忽然覺得恍然如夢。她知道選擇了這個男人,就等於選擇了無盡的苦痛。她的初戀是他,是她表白也是她求婚。哪怕他不曾愛,她也不悔。
結婚一年的時候他沒有回家,第二天她去畫室找他,卻發現那不隻他一人。
地上的畫熾熱而淩亂,無不告訴她躺在他懷裏的那個女人是多麼地火熱讓人魂牽夢縈。那女子確是一簇火,他沒有理由抗拒。
-她什麼都沒有說。
他確是對那個女子用了真情的,可那女子並沒有。女子隻當他是驛站,而非停泊的港灣。
那一次確實讓他痛徹心扉,畫不了畫,夜夜喝醉。之後總有不同的女人送他回家,她卻不理會那些女人的挑釁。隻是為他換下衣服,煮了醒酒湯。
很多個夜晚,她就這樣等他回家。
那段日子過後他對她好了些,也許是內疚。不過原因並不重要,因為她仍愛他。
結婚三年的時候他們的婚姻真正到了岌岌可危,-他想要娶17歲那年喜歡的那個女孩子,隻因她在大洋彼岸被人辜負。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小心翼翼地對她說話:“…我們離婚吧?好嗎?…我知道你很難過。”
我知道你很難過,感情的付出不是真心就會有結果。
她沒有回答他,而是提起邊上的一桶顏料衝他笑。“赤色?”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提。
結婚快四年的時候他走了,留下了一封他簽了字的離婚協議書。剩她看著空空的房子啞口無言。
-在而立之年和自己愛的女子一同離開,這是他在結婚三年做出的事。
她提起筆,卻怎麼也落不下去,一顫抖,便在桌上刻下深深的一道痕。十三年來的苦痛,忽然就壓得她喘不過氣。
-仍舊,放不下。
她還在猶豫,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
-結婚四年,他車禍,大腦中樞癱瘓,從此失去了自理能力,智商隻有小孩的幾歲高。
她從醫院探視他回家,整理他的行李時又看見桌上的離婚協議書。她想起剛剛的他,流著口水,連鼻涕都不會擦。
她拿過那封協議書,猶豫了一下。“唰”地撕掉。
從此她便沒日沒夜地照顧他,有時候也從畫室中拿些畫出來幫助他記憶。更多的時候她隻是守在他床邊,靜靜地看著他。
有時候她也會回憶起他生命中出現過的另外兩個女子,水一樣的女子是他的初戀,是那個女子教會他愛;火一樣的女子是他的情人,是那個女子用愛將他傷害。
一個男人一生中隻會出現這麼三種女人,深愛的,相愛的,-以及愛自己的。而她,恰是最後一個。
結婚七年的時候她從他的畫室中找到了一疊畫,她認出其中有一幅是她給錯了調色板因而丟棄的那幅。她沒有想到他將那些色彩畫成了一個女子,女子的眉眼裏滿是幸福的笑意。
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到醫院的時候他剛醒來,小孩似地和她要糖。她拿出畫給他認,像往常一樣,有些他認得出,有些卻始終模糊。
到那幅女子畫時,她有些恍然。她其實也不知道那是誰,是他的初戀,還是之後的情人。
他卻忽然興奮起來,搶過那幅畫,專注於畫上女子的輪廓,口中喃喃著什麼。她聽不清楚,於是俯下身。然後聽見他輕輕說:“阿眠。”
她渾身一震,失聲叫道,“你…你說什麼?”
他興奮地擺著手,指著畫上的女子。“阿眠,這是阿眠。”
她捂著嘴,淚如雨下。
結婚十年的前一個月,他奇跡般地好了起來。出院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籌辦畫展。
他沒有提住院之前發生的事,她也沒有。一切仿佛從未發生過。
畫展那天來了很多人,他一直攬著她的腰,將她介紹給每一個人。她連著幾天都為她的畫展所忙碌,眉眼裏全是掩不住的疲倦。
他忽然想起19歲那年,初戀的女孩不告而別去了大洋彼岸。他形單影隻,落魄至極。她卻倔強地站在他麵前說,我不會永遠等你。
後來他們結婚了,她一直在等他。等他回家,等他醒酒,等他從一場又一場的情愛中醒來。他也是後來才發現,她已經等了他這麼多年。
六年前的那個冬日,他提著行李箱和初戀女友走到馬路間,忽然就一陣心悸。他想起她,心痛的不可方物。
-他忽然怕她,不會再等他。
“-阿眠。”他忽然喚她,她一怔,轉過頭。
他的身後,是那幅畫。畫著她的輪廓,她的笑顏。
他抱住愣愣的她,在她耳邊輕喚,“阿眠。”
“…嗯?”
“…你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她抬頭直視他的眼,難以言喻的溫柔。
“這幅畫…有名字嗎?”
他一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見她笑意已漫上嘴角,於是便也笑開。
他的下巴抵著她的額頭,聲音輕柔而有力。“…有的。”
“這幅畫的名字…叫做【愛情】。”
她猛地抬頭,眼淚呼嘯而出。
-他笑了。
-他也是後來才發現,他已經負了她這麼多年。二十年的不離不棄,是他不曾珍惜。
好在後來,他發現,他也愛了她,那麼多年。
-END-
結婚十年。
11。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