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情篇 第十三章 馭馬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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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山前有塊草地,南邊是小樹林,西北又有群山遮擋,東南方向是條清淺的河流,儼然是個天然的馬場。等她們到鳳凰山的時候,已是晌午時分,暖馨的陽光直射而下,將大地照耀得金光閃亮。鳥兒早就飛來一大片,聚在一旁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宛鶯看著那些小鳥,想起當日的景象早已物是人非,內心又有點感傷,她趕緊低下頭來當作無視。
小雪讓馬站定後,自己先下馬來,她想來扶宛鶯下馬。卻被宛鶯擋開。宛鶯說道:“小雪姐姐,我都要學騎馬了,還不會上下馬,豈不被人笑話。我自己來吧。”
小雪會意,嫣然笑道:“原來奴婢一直把小姐當成小孩子。”
奴婢,為什麼今時今日聽起來是那麼刺耳?宛鶯忽感心中被刺到一般,小雪姐姐還當自己是她的仆人嗎?自從認識之日起,她就將小雪以姐姐相稱,自小到大,小雪與她亦師亦友,早已親密無間。
“小雪姐姐,你也是我至親之人,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以後不要自稱自己奴婢了好嗎?”宛鶯無比認真地說道,神情懇切之中帶著祈求。
小雪頓時愣了一下,隨後重重的點了點頭,半響說不出話來。
宛鶯被看得慚愧萬分,低下頭去。
幹爹和奕哥哥也是她生命中至親之人,而今卻都離她而去了。
“現在,我應該怎麼下來呢?”看到小雪忤在麵前,宛鶯小聲地問道。
小雪立即將要領說了出來,原來關鍵是將馬首向左側靠去,以防馬受驚而飛奔;之後再左腳內蹬,右腳一抬,即可下馬。宛鶯的平衡性一向極好,很快就依言跳下馬來。
小雪看得甚是驚喜,直誇宛鶯要是哪天學起武來說不定能練得比她還好,宛鶯不以為然,畢竟小雪常常會很過分地誇獎她。
宛鶯走向小雪輕聲說道:“奕哥哥走了,幹爹也離開了,小雪姐姐別再離開我。”
“趙大人也走了?”小雪有點失措。
“嗯,他已經辭官了,今後不知是否還有再見之日。”宛鶯有些哽咽。
如果哪天小雪也走了,她真的一個朋友都沒了。
小雪摸了摸宛鶯的青絲,指了指天,安慰道:“傻瓜!誰說文奕少爺走了,說不定他在天上看著我們。”
因為好人不會下地獄。
宛鶯跟著小雪的手向淡藍的天空看去,立即向天空招了招手,大聲喊道:“奕哥哥,我在學騎馬,我沒有偷懶,你看到了嗎?”
聲音順著連綿的山脈蕩漾開去,仿佛真的傳上了天空,帶信給知音之人。
二個女子在草地上騎著一高一矮的馬,在草地上緩步繞行,時光在一步一驅間悄悄流逝,太陽已漸近西山一角,山風席來,發絲獵風而起,帶來絲絲涼意。
一個下午的練習,宛鶯已能策小馬慢跑,按小雪的說話,一周後她就可以試騎大馬,不由心情大好,策馬加快了腳步。
正練得高興處,猛聽小雪輕呼了一聲:“慕容公子。”
抬頭望去,遙見慕容軒及一隨從站在河邊,似已站立多時。兩匹馬被那隨從牽在手中吃著肥草,那隨從曾在家門口見過,一如往日的淡漠,反而慕容軒注視著宛鶯的神情,帶著一絲暖意。
宛鶯看到慕容軒,甚感驚訝,今日他不是與爹爹一早就去礦洞了嗎?雖然鳳熙山與鳳凰山相鄰,可這裏也不是必經之路,他又怎麼會出現在此地?既然他出現在這裏,那爹爹……宛鶯趕緊向四周掃視一番,還好沒有發現其他人,嚇得她驚魂未定。
慕容軒欣賞著宛鶯一驚一乍的表情,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仿佛已看穿她心中所想。這又讓宛鶯甚感狼狽。眼前那個目光淩厲的男子,總讓她有無外可藏的感覺。
宛鶯跳下馬來,定了定心神,盡量讓自己放鬆,向慕容軒走去。
“能在此地遇到慕容公子,真巧。”宛鶯故意說個巧字,實則希望慕容軒能好好解釋一番。
“說來真巧,今日與韓員外一同路經鳳熙山頂,便聽到宛鶯小姐高呼自己在練習騎馬。我自認為閱人無數,原想宛鶯小姐一柔弱女子,手無搏雞之力,又如何能學這馭馬之術,便心生好奇,特地來瞻仰一番。今日得見,倒讓人眼前一亮,確是我眼拙。”慕容軒睨了一眼周圍嬉戲的鳥群,複又看向宛鶯,眼光深邃似在端倪,嘴角卻圈出淡淡的弧形。
宛鶯突感背脊淒涼一片,難道爹爹也聽到了?
“那爹爹……”宛鶯心中大呼不妙。
“韓員外亦聽到宛鶯小姐的豪言狀語了。”慕容軒看著宛鶯急切等待下文的表情,挑了挑眉,卻轉了個身說道:“此地風景真可謂人間一絕。”
宛鶯差點絕倒,她又想起當日父親訓斥她的時候,此人那副笑顏旁觀的表情,跟現在戲慮的表情如出一轍。
“慕容公子!”宛鶯大呼一聲,美目一瞪,“你就慢慢看風景吧,小女不打擾了。”
慕容軒搖了搖頭,笑道,“如此嬌縱,看來未來的夫家要受苦了。”
“夫家受苦也是他願意娶我,與你何幹。”宛鶯睨了一眼慕容軒,小聲嘀咕道。
慕容軒似乎未聽清她的話語,繼續說道:“看來韓員外的確很嬌縱他的掌上明珠,見宛鶯小姐騎馬,隻說了一句‘隻要小女能高興,便由著她吧。’宛鶯小姐真是好福氣。”
宛鶯內心不由狂喜,知道爹爹已經同意。
她欣喜之態盡露無遺,眼中嬌柔含情,青黛如柳淡雅,神情嫵媚似桃花紛擾,恍若星河在墨幕中點點閃耀又遠近難尋。
慕容軒眼中一抹驚豔的表情,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宛鶯歡悅的表情。正如壽宴之中的羞容之態,韓府門前的調皮驕氣,黃昏之時的落淚淒美,無一做作之姿,又讓人心動憐惜。
他立即側頭回避,以免讓她看到自己失態的神情,卻見他的隨從一副癡迷的模樣看著宛鶯。他眼光一寒,淩厲的射向那隨從,將那隨從嚇得一哆嗦,低下頭來再也不敢動之分毫。
宛鶯絲毫沒有查覺眼前兩人的異樣表情,她回過頭來,看向小雪,這才發現小雪沒有跟她過來,隻是遠遠地站在馬邊,有點心不在焉。她對小雪大聲喊道:“小雪姐姐,爹爹也知道了,他同意我騎馬了。”
小雪向她頷首笑笑,小雪見到慕容軒的時候總顯得特別安靜,而今看她竟有些許小女子的別扭神態。
宛鶯有些詫異,難道是自己的錯覺嗎?她沒來得及深想,又對慕容軒說道:“慕容公子原來又在笑話我。雖然你嘴巴毒了點,性格古怪了點,不過我知道你是個大好人,就算爹爹不同意,你也會說服他同意的。”
爹爹說過,多誇獎他人才是與人交往的必勝之道,所以今天就發揮一下,也算是對他多次相助之恩的小小補償。假如將來爹爹反悔,也可以拜托他來做個人證。
嗯!宛鶯什麼時候這麼聰明了?!她暗自陶醉了一把。
慕容軒看著她,有點忍俊不禁:“我想宛鶯小姐應該是在誇張我,那我就笑納了。”
宛鶯絲毫沒有聽出他話語中的無奈之意,好奇地看著這個人,心想世上原來還真有自以為是的人啊,別人誇他,他竟然還“笑納”了。看來馬屁是拍對了,她又有點自鳴得意。
慕容軒看著宛鶯麵露喜色的表情,歎惜了一下,說道:“看來宛鶯小姐已經從傷痛之中解脫出來,我也該辭行起程。”
“這麼快?事情都已辦妥了?”原來他是來辭行的。
“正是,此次是韓員外首次向朝延奉金,運金的官差是我舊友,但與韓員外不熟,今日來鳳熙山便是為了引見運金的官差與韓員外認識,以便順利交辦運送之事。現今金物也均清點交付完畢,早已上路。我想起昨日還允諾宛鶯小姐,本該再多住幾日……”慕容軒頓了頓繼續說道,“而今看宛鶯小姐的氣色,想來已沒有這個必要。”
宛鶯聽了,心生感激,又想到人生眾多分離,有點傷感,便問道:“你何時起程,又將何時再來?”
慕容軒眼中泛起一絲漣漪,深深地看著宛鶯,許久之後又垂眼低歎,淡淡說道:“人生自古傷離別,有緣自會再相見。若他日我再訪寧河縣之時,宛鶯小姐肯賞光與我騎馬同遊寧河風光嗎?”
“慕容公子為何說得如同永絕一般?爹爹每季都要向朝延奉金,你我總會有重逢之日。”宛鶯茫然以對,但內心已有隱隱不良的預感。
“奉金運送之事,我已轉交朝延,自今時今日起,金礦之事已無需我過問。所以我也不知何時重遊此地,想必此次一別,相見亦是遙遙無朝。如宛鶯小姐有空到天都一行,可到舍下讓我盡盡土主之宜。”慕容軒暗然說道,不由得探手欲追逐宛鶯隨風飄揚的青絲,但手到近處又感唐突,轉而輕攔起自己輕揚的發稍,修長的指尖在發隙間穿梭而下,盡顯風流倜儻之態。
人生自古傷離別,而今不論舊識或是初識之人,一個個都在離她而去,宛鶯忽感命運弄人,百般無奈。眼前之人又將奔向她可能永遠都不可能到達的遠方,她仔細地看著慕容軒,想將此人的一眼一眉都深記於心,那個曾經有恩於她的人,她一輩子都不應該忘記。
隨後她露出一個自以為很歡快的微笑,勾起小手指,對慕容軒說道:“那就一言為定,如你再來寧河縣,我便帶你騎馬同遊寧河;如我到天都,你便找你同樂!”
“好!一言為定!”慕容軒勾起宛鶯的小指,終現完整的笑容。原來冰山之人笑起來也是如此溫情風雅。
看著慕容軒與他的隨從一同躍馬飛奔而去的身影,宛鶯決定不再沉迷於離情別緒,她轉身想叫小雪,卻見小雪一直呆呆地望著慕容軒遠去的方向,眼神深情如水又是如此麵色淒涼。
今天的小雪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