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暖枝頭，燕自回頭，翹盼相望探水流。
    風語天下，細雨繁花，恍若水墨相印點輕愁。
    春汛時節，寧河的綿綿細流已彙成江潮，向大海奔去。路上嫩柳隨風輕揚，柳絮如薄棉般在空中蔓延，如雪景一般。春日裏的綿長細雨，終於在傍晚時分停歇了下來，夕陽用餘溫擁抱著大地，晚霞姹紫嫣紅。頑皮的孩子們在路上放著風箏，追逐喧鬧，撞到行人後，風箏脫手而去，立即痛哭了起來，被大人硬托著回巢。
    韓府剛好用完晚膳，便見文奕跟著仆人走了進來，神情有點倦怠。
    “奕兒？”韓員外有點不解，文奕從來沒有這麼晚來找過苑鶯。
    “世伯，我……我是來跟鶯兒告別的。”文奕有點窘。
    韓員外恍然，文奕要出發去天都參加會試了，前段時間趙大人去金礦視察之時曾提起過。如果文奕能學有所成，便是衣錦還鄉，那時與宛鶯的婚事……韓員外看了一下宛鶯。
    “這麼快？可有什麼需要打點的？”韓員外關切地問道。
    “都已打點好，明日就出發。前段時間下雨，所以沒能過來。”文奕回答。
    “要去多久？”宛鶯一想到又要分離，心有不舍。
    “會試安排在二個月後，此去快則五月，慢則半年。”文奕也有點黯然。
    兩個人都低下了頭，站在那裏，誰也沒有說話。
    “奕兒，你倆出去聊聊吧，記得早點回來。”韓員外向他們揮了揮手，說道。
    “多謝世伯！”文奕欣喜，拉起宛鶯立即向外走去，在一旁的小雪不知道該不該跟著，向韓員外望去。
    韓員外見了，輕聲言道：“讓他們單獨待一會兒吧。”
    晚霞在空中綻放出華麗多姿的形態，將夕陽印得更加嬌美動人，河水在波光中閃耀，岸邊漫步著一對佳人，情人模樣，女子俏如桃花，男子宛若青楊。
    看到遠處一個涼亭，男子問道：“累嗎？”
    “嗯。”女子答道。
    “我們去亭內歇歇。”
    男子偷偷看了那女子一眼，看到她也正在偷看他，兩人都窘笑了起來。金色的陽光將二人身影向後拉長，麵對夕陽西下，離愁別緒盡上心頭，這已是他們第二次話別，第一次是在去年秋天。
    秋去春來，日子過得真快。
    此時，涼亭周圍已少有人跡，二人坐在亭上，遙望著那落日晚霞。
    “夕陽真美。”宛鶯麵朝絢爛晚霞。
    “隻有寧河縣的夕陽才是最美的……”因為有你在身邊，文奕看著宛鶯。
    “那些雲竟然是五彩斑斕的顏色。”
    “那是晚霞，隻有在夕陽西下時才會出現。”
    文奕看著宛鶯被陽光照成了金色的甜美笑容說道，如果每天能如此相望那該有多好。
    他低下頭拍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摸了一摸。
    “累了嗎？”宛鶯關切地問道。
    “不是，有蟲子咬我，沒事的。”他伸了伸脖子，以示無礙。
    宛鶯看到周圍盤飛的幾隻小蚊蠅，用小手拂了拂，將它們趕飛。
    “會試在五月份，為什麼這麼早起程？”
    “要早作準備才行，五湖四海的學子都會聚集到天都，去結識一下，可以了解以往會試的情況，我沒有這方麵經驗，隻能通過這種方式去了解。”
    “那時去的人會很多嗎？”
    “很多，爹爹怕我找不到住所，已修書與慕容公子聯係，請他幫我安排。”他說道。
    “嗯，他認識那麼多大官，一定會幫忙的。”宛鶯也這麼想。雖然還無法確定孫財主的事情是否是他幫忙的，可總覺得有事找他，他不會置之不理。
    “嗬嗬！傻丫頭，以後我就考個大官給你瞧瞧。”文奕拍了拍她的腦袋笑道。
    “嗯！奕哥哥一定行！”宛鶯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
    “鶯兒……”文奕欲言又止。
    “嗯？”宛鶯看向他。
    “如果……”文奕摸了摸脖子，感覺有點癢，“如果這次能及第高中，我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說完，他認真地看著宛鶯，不想放過她的一絲表情。
    “那鶯兒一定企求上天，讓奕哥哥名進三甲！”宛鶯高興地說道。
    “鶯兒真好……”
    “嗬嗬，奕哥哥對我也很好啊。”
    他們相視一笑，默然。
    “如果那時……那時……”
    “什麼？”宛鶯抬頭看他。
    “那時鶯兒肯不肯嫁給我？”文奕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心裏話，他感覺自己有點犯暈。
    宛鶯聽到他如此直白地表白，吃驚地看向他，小嘴微微張開，不知如何以對。她那嬌豔欲滴的紅唇，讓他有了一種莫名的衝動。他很想很想……
    他探身向前，慢慢地，慢慢地，靠向她，輕輕地貼上她的紅唇，雙手緩緩將她圈住。
    他的吻是那輕柔，一如他溫文儒雅的氣質。
    這是他的初吻，也是她的。
    宛鶯毫無防備地接受著他的溫純，茫然以對。
    奕哥哥自小看著她長大，陪伴她，嗬護她，已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就像親人一樣。而今他告訴她，他想讓她成為他的妻子，他想要她。那她呢？她對他一直都是在索取，自小依賴他、信賴他；隻要她想要的，不論何事何時，他都會想盡辦法滿足她，而她把這些當成了天經地義。
    他們之間的感情是愛情嗎？宛鶯不知道。
    她想推開他，卻被他抱得更緊，越吻越深，好像在探尋著什麼，讓宛鶯感覺到一絲恐慌。
    “奕哥哥！”她好不容易逃脫他的嘴唇，卻逃不出他的環抱。
    “嗯……”文奕應道，聲音低沉沙啞。
    他探索著她逃離的紅唇，又重新覆蓋了上去，雙眼迷離。他深深地吻著，期望著她的回應。忽然他的舌頭長驅直入，在她舌尖纏繞。她渾身一顫，用手敲打他的胸膛，想要掙脫他的環抱，他卻抱得更緊，似要將他十幾年內心的渴望全都宣泄出來。
    他的手在她身上遊離，向她衣內探去，這讓她感覺深深地恐懼，她用盡所有力氣大叫道：
    “不要！”
    文奕顯然愣住了，放開了她，痛苦地看著她，兩眼布滿血絲，神情恍惚。
    “鶯兒，我……”他身形一動，似要靠前。
    “不要啊！”宛鶯再次大叫，向後退去。
    “好大的膽子，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女！”身後閃出二個人來，似一對中年夫妻。那名男子大聲嗬道。
    那名婦女也立即擋在宛鶯前麵，護住她顫抖的身體，大聲嗬道：“你不要過來！老頭子，你還不快趕他走！”
    隻見那名男子哆嗦著操起一根細樹枝，向文奕打去。
    文奕沒有回避，他痛苦地捂住腦袋，承受著那人的鞭撻。宛鶯望著他那痛苦的表情，厲聲嗬道：“不要打了！求求你們不要打了！”眼淚模糊了雙眼。
    那名男子聽到她的叫喊聲停下手來，與那個女人一同回望她，不明所以。此時已經有好幾人聞聲而來，站在不遠處觀望，大家議綸紛紛。
    “這人不是韓家大小姐嗎？”
    “那男子是誰？”
    “看起來像是趙大人的公子。”
    “他們怎麼回事？”
    “好像是那公子在欺負韓家大小姐。”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深深刺痛著文奕的心，他低垂著著，捂住胸口，全身劇烈地顫抖著。宛鶯怔怔地看著文奕，兩行熱淚奪目而出，淚如泉湧。隻見文奕突然向寧河衝去，一頭栽到河中，濺起二米多高的浪花。春訊的寧河洶湧而下，很快將他淹沒，再在無處可尋。
    “奕哥哥！不要啊！”宛鶯大叫，叫聲撕聲裂肺。她想跑過去拉他，但已被人托住。她向眾人哀求著：“請救救他！誰來救救他！”
    她拉起那名婦女的衣襟哀求著，她又向眾人跪下，一直一直哀求著，可大家都冷默地看著她，誰都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為一個畏罪潛逃的壞人求情。
    宛鶯哭著喊著，望著那無情吞噬了文奕的江水，第一次感覺到害怕，她怕他再也不會回來，她不想沒有他，也不能沒有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韓員外、大夫人、二夫人、周管家與小雪都聞訊趕來。韓老爺一把抱住宛鶯，顫聲問道：“快告訴爹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宛鶯癱在地上，伸手指向寧河說道：“奕哥哥，他跳下去了……”
    隻聽到韓員外大聲嚷道“快去救人，一定要把他救回來”她便已昏死過去。
    趙大人此時也聞訊趕來，聽到周圍的閑言碎語，驚怒不已，他不相信他的兒子會做出這等不知羞恥的事情，他發誓一定要把他抓回來問過明白！
    ——但文奕，你現在在哪裏，你一定要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