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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3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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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日晨,門鈴聲大作,遂起,睡眼惺忪,衣衫不整,開門,一近於而立之年男子立於門外,齊肩長發,狀如雞窩,腮上有胡,略顯頹廢,不語,徑入室來,視我如無物,倒於沙發之上,半晌,鼾聲漸起,我瞪大雙眼,捶胸頓足,始知開門揖盜,始知後悔莫及,始知無能為力,始知天作孽尤可偽,自作孽不可活。
    來人名曰水清淺,取自“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名字詩意而優美,可惜名字的主人真TMD無賴、真TMD沒心沒肺、真TMD讓我心疼。
    我氣憤的衝回臥室,撲倒在床,揚起被子,把自己捂的嚴嚴實實,不管他,睡。可是翻身,翻身,在翻身,反反複複的翻身,忍無可忍,起身,衝回客廳,想狠踢他一腳,可看見那張疲憊的麵孔,竟不覺得心軟了,穿好衣服,帶上錢包,出門給他去買洗漱的用具去了。
    水清淺是我的青梅竹馬,現在空軍大院的老人們聊天時,還會偶爾提起當年那兩個給他們帶來無限麻煩和歡笑的調皮小子。他尤其淘氣,個性又張揚,所以即使我們合夥製造了“張爺爺建國紀念懷表拆卸事件”、“李叔叔自行車盜鈴事件”、“牆壁塗畫事件”等眾多事件,長輩們卻戳著他的小腦袋說:“你怎麼這麼皮,看人家小樂多聽話,你怎麼不好好學學。”這時,他就會先露出吃驚的表情,一晃,就換成了無限委屈的表情看我在一邊偷笑。事後,他會指責我不講義氣,我隻要說“他們這麼認為的,我總不能自己找罵吧”,他看看我乖乖的臉,就盡棄前嫌了。不過,最後還是被人發現了我的本質,但他們也隻是笑著罵“這小子,蔫壞”。
    大概是因為他為我挨了太多的罵的緣故吧,我總是不自覺的覺得欠了他一分情,這份人情成了習慣,成了責任,成了我冷淡人生中的一份溫暖。
    我推門進屋時,他正大大咧咧的、一臉悠然自得靠在沙發上吸著煙。“這次是怎麼回事啊,是被人認清了你罪惡的本質,慘遭拋棄,還是不幸的強中自有強中手,被人始亂終棄了”?
    “錯,這次是遭遇有婦之夫”。
    我瞄了他一眼,把手裏的口袋丟給他,“先去洗洗,想吃什麼,”?
    “一碗麵,加兩個荷包蛋,你就不發表一下言論”?
    “雞蛋沒了,有婦沒婦的有什麼區別,不過是多了一個不要你的理由罷了,給你多加一根火腿好了。”我翻著可憐的冰箱,努力的想多找出點什麼。
    “我都這麼慘了,你就沒什麼表示,太沒同情心了吧,虧我還把你當我一生中最好的、最重要的、最貼心的、最可靠的、最~~”
    “快給我滾到浴室裏去,有人嬉皮笑臉的講自己是怎麼被人甩的麼”?
    浴室傳來水聲,我在廚房裏煮麵,心情沒來由的好,嘴角不自覺的向上翹著,大概我真的是孤獨的太久了吧。
    清淺啊清淺,你可知道我有多希望你真是一個無賴,真是沒心沒肺,這樣我就不會這麼心疼了。每次看見你遍體鱗傷的敲開我的門,一身的疲憊,我的心就會緊緊的收縮,疼得我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我多希望我會愛上你,這樣我一定不要你受傷。
    “喂,小樂,我要在你這住上一段”,洗過澡的清淺圍著一條浴巾靠在廚房的門上,胡子刮了,頭發自然的垂直著,顯得很是英俊。
    “好啊,房費還有飯費每月2000”。
    “我都已經身無分文了,你就別再一毛不拔了好不好,要不我以身相許好了”。
    “行啦,快吃你的飯吧,想以身相許找個大款去,我這不興這一套,打欠條”。
    “唉,好恨的心啊,我從小就知道,怎麼就交了你這麼個朋友呢,遇人不疏,遇人不疏啊”。
    我站在一邊看著他嘴裏吃著麵還低聲的叨叨咕咕,忍不住一臉微笑,心想,你若肯住在這裏,我養你一輩子又何妨。你為什麼一定要找什麼狗屁愛情呢,我們兩個在一起,肝膽相照,永遠都不會傷害、背叛、失去。
    清淺是個畫家,雖然目前還名不見經傳,但我堅信他一定會成功,因為他作畫的時候眼睛裏有著一種名叫瘋狂的火焰,看他繪畫,就會有一種他要把自己燃燒殆盡的感覺。我很羨慕他這一點,因為我就不曾愛上過什麼猶如他愛繪畫一般,我猶如山上的小溪一般,平靜而舒緩的流淌著,沒有什麼波瀾壯闊的想象。
    還記得初中讀《梵高傳》時,我深深為那個男人不平,同時卻又羨慕的不知該如何是好,我拉著清淺的手說,我大概做不成梵高那樣的人了,那你去做吧,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放棄,都不要改變,你做梵高,我就做你永遠的提奧。
    清淺說,提奧是梵高一生唯一真正的幸福,你是我目前唯一的磨難。
    那時,我抿抿嘴說,不就小時候多挨幾次罵麼,這麼記仇,非君子所為,小氣鬼。
    多挨幾次罵?他瞪大眼睛,用指頭比著我,獨孤小樂,從小到大——在大院時,我挨了那麼多罵,終於被他們發現原來你才是主謀,可你還沒來得及挨罵,我們就上小學了,在小學,你惹事,我出頭,挨罵的還是我,誰叫你是好學生呢,替你挨罵還要被說陷害好人,終於,那幫腦殘老師明白你不是善良人物,可也五年級了,現在,初中,我一定要與你保持距離,我再也不替你挨罵了。
    他說的氣憤,我聽的卻開心,故意一臉無限委屈,清淺,我搖著他的袖子,我不是故意的,我什麼也沒做,是他們自己那麼認為的,我再也不讓你為我挨罵了,你別不理我好不好。
    他看了我一眼,用力的拽回袖子,我被他一拉,始料不及,跌倒在地,眼淚一下流了出來,無限哀怨的看著他,他也是一愣,忙要過來扶我。
    “那位同學”,一個嚴厲的聲音從遠方傳來,“哪個班的,怎麼能欺負同學呢,”。
    我忙從地上爬起來,跑到老師那,原來是教導處的主任,“老師,不是的,他沒欺負我,我們是朋友,鬧著玩的”。
    “原來是獨孤小樂啊,別怕,看你眼淚還沒幹呢,老師知道,學習好的學生容易被人欺負,我一定好好教育他,以後他要是再敢找你麻煩,你就找我,不能低頭,不然他們就會得寸進尺”,老師無限和藹,我目瞪口呆。
    “你”,老師嚴厲的看向清淺,“跟我到教導處來”。
    清淺被氣得直翻白眼,咬牙切齒的跟老師走了。我在背後笑得肚子直抽筋。
    可這次,清淺似乎真的生氣了,他幾天沒和我說話,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從小到大,他隻有在挨罵後會埋怨幾句,可從來沒真的生氣過。於是,風水輪流轉,我老老實實的跟在他旁邊,作業寫的整整齊齊給他抄,午飯買好放到他的桌子上,放學為他拿書包,總之,無微不至,如同春天一般溫暖。
    可大概是報應吧,熱心的教導處主任找我問是不是又被欺負了,我忙答不是,他一臉不信的說,那你為什麼給他買午飯,還給他拿書包。我無言以對,隻覺得麵部神經抽筋。最後好說歹說,終於叫他相信了所謂的好學生被欺負是誤會一場。
    在我做牛做馬的第五天,清淺終於和我說話了,“小樂,我沒生你的氣,真的,從小到大,背了多少次黑鍋,要氣早氣死了”。
    “那你為什麼不理我”?
    “我一直在想事情,也許,以後我們不能在一起了,我想去專門的藝術學校,我想好好的學畫,你知道這是我的夢想,我爸也同意,他說反正我現在的成績也不好,還不如學點別的”。
    我不知該說什麼,隻能盡力的沉默。
    好一會,“轉學手續辦好了,下周我就要走了”。
    “清淺,我知道那是你的夢想,可我舍不得”,我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忙看向遠方,來掩飾自己的眼淚。
    突然,清淺笑了出來,“你又不是我媳婦,搞得跟古代女子送夫上戰場似的,我又不是不回來了,你就這一點不好,眼淚跟自來水似的,一個男孩,總哭,我不在了,別人看著好欺負,欺負你怎麼辦”。
    “你也知道我會哭,你都要走了,我不哭哭,怎能顯出我乃性情中人,哪似你那般鐵石心腸”。
    後來,火車站一別,我二人盡顯男兒本色,他豪言壯語,我手足情深,真是驚天地,泣鬼神,看得兩方家長以為我們被鬼神附體,平時大奸大惡的他和貌似忠良的我怎麼忽然看起來像是祖國棟梁、民族希望。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小樂,就此一別,為兄求學去了,來日,定當衣錦還鄉,報效祖國,為早日實現四個現代化貢獻自己的力量”。
    “好,他日,清淺你功成名就,小弟我當街潑水,十八裏長亭外相迎”。
    清淺向前一步把我抱住,在我耳邊說:“你說的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別忘了你說過你要做我永遠的提奧”。
    “知道了,你說的更搞笑,跟文革時期似的,別太想我”。說完我們哈哈大笑,分開。
    清淺雙手抱拳,“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我還禮,“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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