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篇 第六十四章 婚姻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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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佟終身大事最讓我操心,他已經二十二歲,可還是不肯相親,他的爹娘又想著早點抱孫子,把這事全權委托給我。我為他找過多少媒婆、幫他看了多少女孩子的畫像,他頭都不抬,就一句話:現在沒時間。
話說古代人相親要什麼時間?隻要門當戶對,相貌對眼,就先抬進門再說,回家吃飯、洗腳,到處是了解的機會,“沒時間”這句話簡直就是屁話!
我罵過好多次他,被逼急了,他就會說,他不能讓我一個人過。我告訴他,我跟他不一樣,一來爹娘不求我傳宗接代;二來我太不定性,說不定哪天又去四處流浪了。他聽著聽著又哭了,一個大男人,還要我遞手帕給他,搞得我都不好意思。我隻好安慰他說,我也想一輩子留在這裏,可是就怕仇家找上門來,到時不得不走。他又問我,我仇家是誰,還叫我去報官。我愣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自問自己從未得罪過任何人,又何來仇人尋仇?
現在已經兩年過去了,我的心情應該舒暢了,生活也夠安逸,對以前的恩怨情仇也應該可以一笑了之。我想他們也各有各的事業,關於我的記憶也應該隨著時間慢慢淡忘。如果真有相互麵對的一天,我也許可以不必再逃,與他們像朋友一樣交杯言歡。
齊佟最怕我發呆,所以每到這時,他也不忍心再問下去。後來我們約法三章,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條件是他必須相親去,找個滿意的姑娘一起過日子。
每次相親前,我都會八婆地給他洗腦,說結婚有多好,小孩子有多可愛,家庭有多溫暖。但每次回來他都把相親的女孩子貶得一文不值,到後來我隻好舉雙手投降,兩個人很默契地再也不提這類事情。
齊佟最討厭的人是杭州的一個大地主,名叫田一筒。田老爺年齡四十一,剛剛開始奔五,腦肥耳大將軍肚,是個典型的財主相。除了比較愛算計的小毛病,總體上是個熱心腸的人。他生平沒什麼嗜好,就是每天無所事事,常來我們一品堂喝茶。
這些都沒什麼問題,壞就壞在他家裏有八個妾室,就缺一正室執掌內務。按他的話說,像他這樣一表人才的富家子弟,一定要找個門當戶對、品貌端正、秀外慧中的賢妻良母做正堂,而這樣的人太難找了,他寧缺毋濫,對擇妻一事慎之又慎,一直都在尋尋覓覓中。
我跟齊佟都知道,自從我們雜貨輔開張以來,他就開始在關注我們。自從一品堂開張後,他更是從觀察變成套近乎,有空沒空就往茶館跑,隻要見我坐在茶館內,就會擅自跑進我專屬的坐位對麵坐下,有完沒完地聊著他感興趣、我不感興趣的話題。所以每次他說得眉飛色舞的時候,我可能已經神遊到外太空去了,然後他都會很驕傲地把我呼叫回來,他看著我一臉茫然,總會安慰我說:“沒關係的,婦人讀的書沒我們男人多,見識自然也少點。堂姐,以後我多跟你說說,你自然會多明白些道理。”
對於如此體貼的男人,我每次都是笑臉相對,溫和地幫他點最貴的茶和最貴的點心,好讓他為他的話埋單。
他在我店裏一向出手大方,早就成為我心目中最佳的客戶之一。對於這樣的客戶,我從來不會輕易得罪。
齊佟有時候也會來這裏,不過他可沒好臉色給田老爺,田老爺很知趣,每次隻要一見齊佟進店,他就會立刻自動消失。而我還是波瀾不驚,自顧自做事情。反正田老爺這種人,我從來都是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懶得費心思。
直到有一天,田老爺春心大動,跑進來問我:“堂姐,今年二十三了吧?”
不論在古代還是在現代,直接問女士年齡都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不過他總感覺我跟他很熟,提問題一向直不直彎不彎。
我笑著對他點點頭,因為大家都以為我比齊佟大一歲,連我自己都常常忘記自己真實的年齡。
田老爺似乎很高興,他擺著架子優哉優哉地坐到我對麵,然後把紙扇一折,故意歎了口氣說道:“堂姐,你也老大不小了,可有中意的對象嗎?”
我想了想,然後故意也歎了口氣回答他:“這年頭,哪有人喜歡拋頭露麵的女子,我這輩子就不想這事了。”
“誒——”田老爺連忙反駁我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如有中意的對象,你怎麼可以錯失良機?”
我給他一個如夢初醒的表情,連忙說:“請田老爺指點!”
田老爺立刻提提他的肥袖籠,探出脖子輕聲問我:“堂姐感覺田某如何?”
“呃——”我對他眨眨眼睛,故意一臉迷糊。
田老爺立刻又給我一個很不樂意的表情,收回脖子靠向椅背,以長者的身份地跟我說道:“堂姐,縱觀周邊大戶人家,家境如我者一般早有家室,而田某至今尚未娶妻,就是因為田某不貪美色,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實不相瞞,田某對堂姐早就欽佩有加,你與你堂弟二人白手起家,短短兩年就搞出些小場麵,知道你一姑娘家做事不容易,田某真的是疼在心裏,常有庇護之意。按理說,你這年齡早就過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很難再嫁入大戶人家,但是田某又豈是腐朽之人,關於年齡的問題田某就……不會太介意。如果你我能喜結連理,對你可是萬裏挑一的好機會,下半輩子有了個好歸宿,還保你吃穿不愁、富貴榮華。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我幸好沒喝茶,因為我被逗樂了。原來自己一不小心成了剩女,連眼前那個四十一歲的鑽石王老五也隻能勉強接受我這年齡,所以我真的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絕他,也實在是開心得不知如何回答。
田老爺見我高興得不得了,就從袖口裏取出一個盒子恭恭敬敬地放在我麵前。我揚揚眉,接過那個盒子打開一看,原來是個碧玉簪子,雕工不錯,玉的質地也算純淨。
我立即露出驚豔的表情:“田老爺,您真是……真是太客氣了!”看來他真是有備而來。
他連忙回答:“堂姐,隻要你能應了這份大好姻緣,別說這碧玉簪,珠寶美飾你要多少都行。”他竟然還知道拋磚引玉,讓我對未來的日子更加浮現翩翩。
我愛不釋手地摸著那根碧玉簪,聲音也嬌媚了起來:“田老爺,我真的沒想過自己還有這等好福氣,竟能攀上像您這樣的名門望族。我本來以為這輩子要一個人苦撐自家的生意,今日有田老爺這麼雄厚的實力相助,一定能如虎添翼,把生意做大。”
田老爺連忙站起身來,興奮地應道:“對!對!對!堂姐的想法竟然與田某如出一轍,我們果然是心有靈犀一點通!田某早就打算把這家店開得再大些,有你執掌,一定能吸引更多客人上門,到時一定能財源廣進、繼往開來。”
他邊說著邊向我走來,竟然想來摸我的手,被我不動聲色地避開,他悄悄在我耳邊說道:“告訴你一個秘密,這杭州城裏比我家家業大的人不會超過三家,我在京城還有貴人罩著,連這城裏的縣太爺都要讓我幾分顏色,隻要我點頭,什麼事情都好辦。”他竟然越說越得意,然後還給我一個禁聲的動作,示意我不要把他這個公開的秘密捅出去。
我立即對他拋了個媚眼,還對著他的胸部敲了一拳,順便把他敲遠點,然後雙手合十,向上天禱告著:“老天,你真是太好了!終於找到貴人來救我!我清償債務的日子終於指日可待了!”
田老爺微微皺眉:“堂姐不是有好幾個宅地?如此家業何來債務?”
我連忙叫他附耳過來,在他耳邊小聲說道:“田老爺,你人這麼好,我也不好意思瞞你,其實這些家業都是舉債而來,我故意把門麵做得大些,就是讓大家以為我是個大老板,做生意容易些,其實這些隻是個筐子。你想啊,短短兩年時間內怎麼可能辦置了一處家宅、兩處店鋪和一個手工作坊?我們再有錢也辦不到啊!”
田老爺的眼睛睜得像銅鈴,立即小聲問我:“你的意思是這店還不是你的?”
我慎重地對他點點頭,然後解釋道:“當我決定在杭州做生意時,就向一個朋友借了一千兩白銀,並答應每年還他百分之二十的利,我堂弟齊佟又是個手藝人,不喜歡舉債經營,所以我一直沒敢告訴他這些錢是借來的。你也知道我堂弟也是這家店的老板,我們的利潤自然是平分,這二年下來,我們小本經營一共賺了八百兩,除去堂弟分去的四百兩,我隻夠還朋友的利息……”
田老爺連忙問:“那西湖一品堂和那幾處宅地?”
“唉!”我哀歎了一聲,“都是我堂弟的產業,我都愁那千兩白銀不知何日歸還,又哪有錢買宅院。”
田老爺頓時眼珠急轉,自動退後好幾步,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坐下,從懷中拿出一個金色的小算盤來來回回撥了好久。
突然他抬起頭,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對我說道:“如此說來,齊佟老弟也太不應該了,怎麼能把所有利潤都算盡。”
我連連點頭,說道:“田老爺說得有道理,可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他們家本就沒什麼家底,叔叔嬸嬸就他一個獨子,而今要為老人家買宅地,還要供養老人,又要發展產業,他的錢也隻夠花的,而且你也知道生意是一年比一年難做,往後能不能收獲往年一樣的利潤尚未可知,所以我想,如今田老爺既然有心,是否可以考慮為我們家出點錢,幫我們度過難關?我想田老爺家底那麼厚,應該不會拒絕,對吧?”
我熱切期待著他的回答,看到田老爺出了一身冷汗,連忙叫小二給他上茶。他連連擺手說不要了,起身向我告辭,說突然想起有要事要辦。
我再三挽留都留不住,隻好依依不舍地送他走出店去,臨走時還對他大聲喊著:“田老爺,有空多來坐坐。”
可惜他連頭都沒回,就把我甩了。
我知道我的耳根又可以清靜了,轉身吩咐小二把碧玉簪送回去,那個田老爺看在我還簪的麵子上,後來一直都對別人感慨說:“堂姐好是好,就是家底太薄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