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前麵長長的隊伍，蘇琳終於確定自己是真的死了，在這裏排隊的，都是新入地府的鬼魂。上輩子正式終結，蘇琳忍不住回顧了一下自己的一生，啊不，30+的半生：
    在普通工薪家庭長大，幼兒園到大學，成績不好不壞，沒什麼特別感興趣的事，除了幾個閨蜜，也沒什麼特別要好的朋友。畢業後隨大流到一線城市找了份隻夠養活自己的工作，十餘年也沒太大發展，收入增加了些，可消費也跟著高了，依舊隻堪堪養活自己。
    這完全就是跟大多數人一樣平凡的一生啊，怎麼就不想活了呢？
    蘇琳甩甩腦袋，是了，二十五歲那年談了個男朋友，也曾談婚論嫁，可惜都已經見過雙方家長了，才被她發現男朋友和自己閨蜜有一腿，果斷分手。
    按說，這樣的渣男分了就分了，自己一個人過也不差，問題是自那以後，她再沒對第二個男人動過念頭，隨著年齡增長，家中雙親更是催婚得厲害，尤其是親生妹妹都結婚生子後，她簡直被家裏逼得喘不過氣來，爸爸媽媽也嫌她剩著給家裏丟了人，媽媽甚至放話，再不結婚就別回家了，她到死之前就真的兩年沒回過家，誰還不是個有脾氣的小公主呢。
    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公司例行體檢，她的胃部似有問題，去醫院複查之後，醫生告訴她——胃癌，不過發現得早，生存率還是比較高的。蘇琳想到自己賬戶上的可憐兮兮的餘額，隻能對醫生微笑著表示感謝，然後起身離開。
    從醫院出來，蘇琳有那麼一會兒是茫然的，但很快就把這件事放在一邊了，誰也沒告訴，她有一個大膽的計劃！
    愛宅的蘇琳勤快了許多，有事沒事就上街逛逛，功夫不負有心人，就在今天，有個小男孩追著自己的籃球跑到了馬路邊卻並沒有大人跟過來，路口紅燈已經變成綠燈，車流開始湧過來。
    籃球繼續朝路中央滾，小男孩懵懂地跟著追，蘇琳也快步衝向小男孩，在抓住小男孩手臂地瞬間把他拽了回來，反手用力推到路邊，自己卻被迎麵來的汽車撞飛，視線裏的景物飛速後退，那一瞬的時間很短，短得痛感都還沒傳遞到大腦，蘇琳很幹脆地死了。
    想到這裏，蘇琳不禁有點得意，從監控裏看，自己怎麼都是見義勇為，誰都不能懷疑其實是自殺，保險公司把意外險賠給爸媽就更完美了。
    這時候蘇琳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就覺得活著沒趣味了，要不然怎麼一得知胃癌就有這樣的計劃，對那百分之六十幾的生存率視而不見？囊中羞澀隻是借口，沒見有的人那麼艱難依然努力想活？她隻是，不想活了，現在，死得其所。
    蘇琳排在鬼魂隊伍裏慢慢往前移動，這些鬼魂男女老少都有，衣飾各異，有幾個是跟蘇琳差不多的現代服飾，但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說話，整個隊伍靜悄悄地。
    蘇琳自己也沒有說話的欲望，於是懶得去研究是不能說話還是不想說話，隻是有些無聊，不知道這隊得排到什麼時候，偏偏左右兩邊都是霧蒙蒙一片，僅有腳下一條小路朝遠處延伸，什麼風景都沒有。
    要是有個手機就好了，管你排到地老天荒呢。蘇琳摸了摸口袋，又若無其事地把手放下——連衣服都隻是幻影，還想什麼手機。
    再無聊也隻能等，傻傻地等，幹等，當周圍環境有了變化的時候，蘇琳都快忘記自己是怎麼死的了，整個人木呆呆的。
    “姓名？”路中央擺著一張方桌，桌旁一名鬼差給新鬼做登記。
    “蘇琳。”蘇琳麻木地答。
    “年齡？”
    “……”蘇琳瞬間警惕起來，作為大齡未婚女青年，你懂的。
    鬼差抬起眼皮，瞅了蘇琳一眼：“不會答？”
    “這重要？”蘇琳反問。
    好在鬼差也不計較，繼續問：“性別？”
    “嗬。”蘇琳回以冷哼，被人問及年齡，蘇琳已進入戰鬥狀態。
    “死因？”鬼差完全不受蘇琳的態度影響。
    “你猜。”自己的死有貓膩，蘇琳不確定地府能不能查出來。
    鬼差揮揮手，不再問蘇琳問題，隻看著桌上一麵銅鏡，嘀嘀咕咕落筆寫字：“看來黃泉路對魂體影響不大嘛，還挺清醒的。”
    又朝濃霧裏喊了一聲：“生前未作惡，不扣分，救過一個孩子搭上了性命，加二十分，分到丁區。”
    濃霧裏又出來一名鬼差，拿著一片寫著“丁”字的紙貼在蘇琳額頭上，蘇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傳送到一個擠擠挨挨的大廳裏，抬手摸摸額頭，什麼都沒有。
    站穩腳跟，蘇琳仔細打量這間麵積挺大卻因為鬼太多而顯得逼仄的大廳，大廳的三麵牆上都有光幕，密密麻麻許多字，蘇琳離得遠，看不清寫了什麼，隻能聽到一個循環播放的聲音：“所有新鬼請注意，右邊排隊選擇工種，右邊排隊選擇工種。”
    什麼鬼？選什麼工種？這密密麻麻的鬼，哪看得清隊伍在哪裏？
    蘇琳費了老大的勁，才看明白這隊伍排得喲，跟春運火車站似的，九曲回腸，人家火車站好歹用柵欄隔擋一下，這裏什麼都沒有，全靠肉眼分辨。好不容易找到隊尾，蘇琳老老實實去排隊。
    排到一麵光幕下時，蘇琳終於能看清上麵寫的是什麼了，這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所有新鬼，要先在地府義務勞動三個月，然後才開始賺積分，為投胎做準備，投不同的胎積分也是不一樣的，要投個好胎，積分可不是小數目。蘇琳大概掃了一眼地府各工種對應的積分，一年半載才一兩個積分，嘖嘖，不幹個幾十年，下輩子繼續受苦受難吧！
    蘇琳不由慶幸自己被分到丁區，這裏基本都是才進地府就小有積分的人，在地府至少能比別人少奮鬥十幾二十年。前世做過大貢獻的，就不要羨慕了，人家做完義務勞動直接去投胎，下輩子仍是人生贏家。至於前世做過惡，被扣了分的——親，先專心還債吧。
    不過——蘇琳皺眉看著光幕上那些工種，覺得熟悉又陌生：搬磚、砌牆、挖溝，清淤……是她想的那些嗎？地府也需要做這些？
    “沒錯，地府東區新城正在建設中，需要大量工人，”在離出口不遠的地方，蘇琳終於聽到廣播聲以外的聲音，“你們這三個月都去建城。”
    “鬼差大人，有輕鬆點的活計嗎，這些都是體力活，我幹不了呀。”此刻要選定工種的是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中年男人，幹瘦幹瘦的，一看就身體不好。
    蘇琳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外表看上去還是個老鄉，看他怎麼跟鬼差討價還價，等會兒供自己參考。
    鬼差嗤笑一聲：“想幹輕鬆的活兒？上輩子多做點好事呀，去乙區丙區呀。”
    麵對如此森嚴的等級，眼鏡男無話可說，伸出手指認命地在鬼差身側的小光幕上選了個什麼，按照出口的指示走了出去。
    蘇琳撇撇嘴，看來前世的所作所為，不僅關係到下輩子的投胎質量，還關係著死後在地府的待遇呢，這次沒希望了，下輩子努力做個有用的好人？
    鬼雖多，隊伍卻是很快地，畢竟能選擇的工種就那麼幾個，好的，他們沒資格；更苦更累的，自有比他們更慘的鬼。
    輪到蘇琳，她早就想好了選砌牆，話說她小時候搭積木挺厲害，砌牆應該也沒問題的吧？？總好過一聽就會很臭的清淤。
    可是，她看到了什麼？砌牆的那個方框已經變成了灰色！
    “這是什麼意思？”蘇琳擔憂地問旁邊的鬼差。
    鬼差抬了抬下巴：“人數已經夠了。”
    蘇琳沮喪地垂下頭，她不想活了，剩下的工種她一個都不想做。
    “快點，一分鍾內沒做出選擇，係統將自動分配。”見慣風浪的鬼差根本不理會蘇琳的抑鬱，地府多的是手段對付各種鬼的各種毛病。
    蘇琳猛地抬起頭，把光幕上所有還能選擇的工種瀏覽一遍，抬手默默地選擇了——除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