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帳子裏太悶了？臣正要把火把給熄了，點著不安全。”
    周圍一片安靜，鍾鳴知道在這些大帳的最外邊，有好些個護衛在值守。而魏珵特意壓低的聲音，帶著某種磁性似的，讓之前還在別扭的自己又忍不住起了親近之心，就算對方再冷淡，再不給好臉色，仍舊覺得對方是自己身邊最信任的人。
    真是沒想到，自己的性格裏還有這樣賤賤的一麵。。。
    不，那一定不是我，是李昀！
    於是，鍾鳴心安理得的走了過去。
    “是有些悶，主要是我白天睡多了，現在睡不著。”
    魏珵看著他走到自己身邊，並排坐了下來。
    “你還不睡嗎？”鍾鳴問。
    “臣守上半夜，下半夜梁安。”魏珵收回目光，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哦。”這有什麼的？我比你更惜，我用萬能的嘔人神字“哦”來氣死你！
    鍾鳴也不知道自己暗自較個什麼勁。結果，人不搭理你了吧？
    。。。
    火把被熄滅了，一起被漸漸熄滅的還有僅剩的火苗燃燒的滋滋聲。周遭更安靜了，除了大帳內傳來的呼嚕聲，就沒了別的聲響。黑暗中，兩個人隻能用餘光瞥見彼此的輪廓。
    白天與夜裏，人的感情幾乎是可以分裂的，那些傲嬌的，倔強的，不服不順的，到了這個時候，似乎都趨於平靜，而那些柔軟的，委屈的，難以啟齒的，卻紛紛冒出了頭。
    “那個......謝謝你啊！”太安靜了，鍾鳴奇怪的發現自己說出口的話，就跟不是自己聲音似的。
    沒頭沒腦的一句，像是個啟動按鍵，魏珵終於動了，但也隻是動了動嘴。
    “王爺是說麒麟的事？王爺客氣了，這是臣......”
    “我說，現在就我們兩個人，能不能別王爺啊臣啊，你知道我現在根本不適應這些。”鍾鳴突然語氣煩躁的打斷了他。
    於是，魏珵又沉默了。
    鍾鳴歎了一口氣。
    “陪我說會兒話吧。”
    “是。”
    又是一個字，你很會聊天！
    “魏珵。”
    “臣在。”
    “臥槽，又來了，我們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
    原本以為對方會暴起，可沒想到遲遲等不到回應。鍾鳴疑惑的向邊上看去，冷不丁又開啟了另一個濾鏡，名為月光。
    月光下，仍是魏珵的側影。
    與之前不同的時，此時他的麵部曲線是微微向下的，像是在沉思，更像是在回憶。鍾鳴不確定如果是自己的話，這樣的角度會不會能看到雙下巴，反正眼前這個人是沒有的，幹淨，利落的下頜，依舊完美，堅毅，看著卻讓人心生落寞。
    從高高的發髻上垂下來的發絲，貼著臉龐，在微風中輕輕拂動著，發梢輕揚。不知他有什麼欲言又止的話，嘴唇輕啟又閉合。他的眼睛也是半合著向下看去的，也不知道在看什麼，應該隻是在發呆，倔強的睫毛直愣愣的垂下，一眨眼，便又集體昂首，就像是一把檀香扇，打開後沁入人心。
    靠！美的像幅畫！
    鍾鳴知道這麼形容一位英勇且滿身傷疤的將軍很不貼切，但這個剪影卻深深印在了自己的腦海裏，一輩子都沒能忘卻，每每回憶起來，依舊是如畫。
    “魏珵？”鍾鳴不知道如果自己不叫他，他會發呆到什麼時候。
    “王爺，我們去河邊走走？”魏珵回過神突然道。
    總算是有反應了，鍾鳴心想。
    “好。”
    魏珵說的那條河離的不遠，在大帳以外，但仍是在最外圍士兵的值守範圍內。確實，剛才兩個人坐著的位置不太能說一些私密的話，這裏會好很多，起碼連那些呼嚕聲也聽不見了。
    河不寬，大約也就三四米的樣子。月光投射在河中央，周遭倒是亮堂了不少，可以看清彼此的臉和臉上的表情。這讓鍾鳴心定了不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算是對方的冰塊臉，也能讓自己安心，大概天太熱了，看著可以降溫。。。
    “王爺，你相信我嗎？”魏珵最終站定在河邊。
    “我相信你啊，不相信你，還能相信誰？”鍾鳴看著他，一臉認真，沒有了白日裏跟鬥雞似的模樣。
    顯然魏珵沒有想到對方會這麼迅速且不加思索的答複，有些反應不過來。他想問為什麼，想想又沒有必要，回答的這麼幹脆，不可能隻是隨便說說的。
    “除了老史叔和春花，你是我最熟悉的人了，還救了我兩次，我當然相信你了。”倒是鍾鳴怕對方不相信似的，急於給出了解釋。
    魏珵點了點頭。
    “商公公後來與你說了什麼嗎？”他問。
    下午在馬車裏鍾鳴與小商的對話，魏珵隻是聽到了前麵吵吵鬧鬧的一小部分，覺得心煩就走開了，後麵鍾鳴問的問題他一個都沒聽見，隻知道等小商下了馬車之後自己回來，車裏的李昀一句話都沒對自己說過，直到自己對他說晚上要在外宿營。
    鍾鳴當然想不到對方腦子裏的這些個彎彎繞繞，隻是心裏有些好笑，想知道我們說什麼，為什麼不在邊上聽著，卻要走開啊？
    “其實，就是我問了他一些問題，他都回答的沒頭沒尾，莫名其妙的。比如，他告訴我現在是大龍朝龍元十二年，皇帝叫龍衎，是我的皇兄，可我問他為什麼皇帝姓龍，我姓李，他就給我打馬虎眼，磕頭又下跪的，叫我別問這麼多，還說什麼我想不起來最好，想起來了也當沒想起來。嗯，繞來繞去的，反正就是這麼個意思吧！他還說，你和我沒什麼關係，並不是什麼童年好友。”
    鍾鳴並沒有說出其實是自己問的小商與魏珵的關係，還有關於三妻四妾的問題也沒有告訴對方。想到這裏鍾鳴突然發現，我遮掩個鬼啊，搞得就像被男朋友發現自己跟別人出去聊天談心，回來還要老老實實交代談話內容，哪些能說能些不能說，都要考慮清楚，半遮半掩似的。
    我呸！什麼男朋友！憑什麼他是男朋友？啊呸呸！我也不是他男朋友好嘛！什麼鬼簡直！啊～～腦子又不好使了，應該是困了。。。
    “那你是怎麼覺得的？”魏珵問。
    “我？我想了一下午也沒想明白為什麼皇帝姓龍，我姓李。”鍾鳴撇了撇嘴，確實，這個問題的答案不是他能想的出來的，所以想找魏珵，看看他能不能給自己答案。
    “我是說我們的關係。”
    “哦，這個嘛，我當然不會聽他的了，我們的關係一定很好。”鍾鳴語氣十分肯定。
    “哦？為什麼？”魏珵看向他。
    “感覺啊，我就感覺我們的關係不一般。而且我說了我相信你嘛，你說我們是好朋友，那我們一定是好朋友。”
    鍾鳴笑起來，眼睛很亮，比河裏的月光還亮，很像小時候。魏珵不自覺也勾起了嘴角。
    “對，我們是好友，很好很好的那種。”
    鍾鳴還沒來得及高興，對方就給他當頭來了一棒。
    “但確實，見不得人。”
    ！！！
    【本章完】

    作者閑話：

    千千：別急，你們遲早要發展成某種見得不得人的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