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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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也被送進了醫院,家裏一片狼藉,地板牆壁都沾了血,像極了凶案現場,醫生進來抬女人時還問用不用報警,被李先生拒絕了,他們在裏麵生死不明,我們在外麵心急如焚,李先生的脾氣焦躁起來,還差點兒將人小護士拎起來質問,嚇的小護士拿藥的手直打顫。
我大叫一聲他的名字,他才恍若夢醒般的鬆開手,在手術室門口轉來轉去,眉頭一刻也不肯鬆開,神情煩躁,如同那黑麵閻羅,連帶我都不太敢上前同他說話了。
一是因為他此時過於嚴肅,二是因為我自己心裏多少有些不舒服,女人一開始進門找張先生時我就準備給李先生打電話,但張先生沒讓,他說自己可以應付不麻煩李先生,我就沒打,直到最後我整個人都被嚇傻了再去打電話時,已經晚了……
思慮間李先生已經掛了電話,滿麵怒容,良久,他撫著頭道:“我問過老頭兒了,她肚子裏的孩子百分百是當初她賄賂的那個人的,而且她檢查出了癌症,晚期,時日不多了,她就是想讓傑繹陪她一起死!”
“瘋的挺可憐。”我說了句無關的話,她這一生,活的可憐又可恨。
幾個小時後,倆人都平平安安的下了手術台,就在我們都以為這些荒唐事要徹底畫個結尾的時候,醫生告訴我們,女人是HⅠV協帶患者,勸我們最好做個檢查。李先生衝入病房質問女人是什麼時候感染上的,女人坐在窗邊抽了口煙說她也不知道,然後做了個很天真的動作,李先生想動手揍她一頓,還沒開始就被醫生給製止住了。
癌症晚期,HlV,女支,負心漢,小三,想弄死自己兒子的母親……女人極盡悲慘又極盡讓人恨。
水果刀上有女人的血也有先生的血,女人說上麵先沾的她那個未出世兒子的血,張先生沒否認,他們的話無疑是給張先生大概率也感染了HlⅤ下的死令,原來還有百分之五十的僥幸率隻剩下了那薄弱的百分之十。
以防萬一,李先生讓我也去抽血做檢查,抽血快,但是等待檢查結果的過程焦急而又漫長,即便是催加急,最快的也要一周以後,這幾天裏張先生幾乎不與李先生做任何肢體上的接觸,他害怕,我們都在害怕,李先生的情緒也因為張先生的拒絕接觸變的更加糟糕,對於查爾理若有若無的心理引示更是直接拉黑,他整個人都易怒躁鬱起來,讓我由心底感到恐懼。
“小析,你去買點兒吃的吧,我跟你成瑋哥獨自呆會兒。”
“好,有事兒叫我。”我掩上病房的門,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埋頭無聲的哭了半天才離去買吃的。
我提著滿滿一袋子的零食佇立於醫院大廳,環顧四周人群來來往往,有人看著檢查單笑,有人看著它哭,不多大的一張紙,卻掌握了人類的悲歡。
大廳裏人聲喧囂,住院部寂靜無聲的讓人發慌,我站在病房門口,透著貼滿間隔條紋的玻璃窗向裏麵張望,見到李先生押著張先生的手同他接吻,張先生掙紮無果索然自暴自棄的由了他,我見過他們接吻無數次,溫柔的心疼的責怪的吃醋的偏執的,但從未見過這種絕望而又瘋狂的,血跡順著倆人的嘴角淌下去,李先生舔過去,聲音剛好讓我聽到。
“我喝了你的血,咱倆也接吻過了,要是你得了病,我可能也會得,但那樣沒關係,我們倆得的同一種,還是可以擁抱、接吻、上床,然後一同死去,再拜托小析幫忙燒了我們,把骨灰撒進大海裏。”他說的極慢,每個字都似上了秤砣,千斤重量,帶有他那獨特的偏執與瘋狂。
張先生急促呼吸幾下,摟著他哭,“你怎麼那麼傻啊。”
我敲開病房的門,故作輕鬆跟他們打趣,掏出包零食扔給李先生:“這忙我可不幫,趕緊呸呸呸,說什麼晦氣話呢。”
“就是,趕緊的。”張先生躺在床上應和我的話。
李先生舉著雙手,做個討饒的姿勢,“我呸呸呸,行了吧。”
“行,原諒你了。”
“嘿你學壞了啊。”
我們鬧了一會兒,心裏總算沒那麼沉重,但HlⅤ仍像塊巨石壓在我們心頭,沉甸甸的喘不過氣來,跟HⅠV患者直接接觸皮膚其實並不會感染,但我還是做了檢查,隻求個安心,張先生不一樣,他們血液相融,很難不感染,當然,也有幸運兒的例外,我們都希望他是那個幸運兒。
李先生專門戒齋三天,到廟裏虔誠的燒香拜佛,求佛保佑張先生平平安安的,我不大信佛了,他不管用,不然怎麼沒有實現我當時的願望?其實李先生也不信這些,但此時他已無路可走,隻能把僅存的希望寄到佛祖的身上。
結果出來頭天,我們緊張的輾轉難眠,我躺在家屬床上,聽先生的衣服在被子上擦過發出一遍遍茲的聲音,他們互相依偎私語,聲音在安靜的夜晚被無限放大,直衝衝的闖進我的耳朵,我也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祈禱著那會是個好結果。
到了第二天,我們仨全帶著黑眼圈直勾勾的盯著醫生,將醫生著實嚇了一跳,他不慌不忙的打開文件夾,扶著金邊鏡,悠悠然的念了起來,我們的心吊到了嗓子眼,我緊拽著衣角,李先生握住張先生的手腕,滿是堅定。
“你們很幸運兒,沒有被感染上。”
醫生走了,留下我們對診斷書看來看去,這是個值得令人慶祝的好消息,在結果出來的當天下午,女人死了,她從醫院的陽台上縱身躍下,麵部朝下,昔日美豔的麵容已經血肉模糊,五官被砸錯位,張先生瞧著她曾呆過的病房門口久久未言,擦了擦他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淚,然後笑著走向了李先生,他的愛人逆光走來,他的愛人剛剛新生……
“哎我去,不是吧?傑繹哥上廁所你也跟著?”我含著牙刷,說話些許模糊不清。
李先生收回抬出的腳,輕飄飄的瞪我一眼,然後嘩的一聲,把廁所與洗漱間的門關上了,留給我一麵黑漆漆的門皮,我嘖一聲,咽下了嘴裏的牙膏沫,等等?牙膏沫?!
“岑小析你挺牛批啊。”張先生邊笑邊拍我的背,我一陣幹嘔,咽下牙膏沫沒什麼,但那是先生專門買的中藥材牙膏,味道難聞又難吃,偏苦又帶有鬆樹上的鬆脂味。
李先生蹲在垃圾半舉手機,笑的不能自已,我嘔了半天,什麼也沒嘔出來,那股令人發嘔的感覺卡在喉嚨處,難受的厲害,後來的時間段中,李先生幾乎對張先生片刻不離,絕不允許張先生離開他視線以外,一旦找不到人就要瘋上那麼幾分鍾,對張先生又啃又咬,脖頸上的咬傷不減反添,創可貼不知道換了幾回。
對於李先生如今的狀態我們心知肚明,我是主張讓查爾理看看的,畢竟沒人受的了愛人一天二十四小時對自己的掌控欲,查爾理表示過程會很累,張先生拒絕了治療的建議,他說是他的病讓李先生沒有安全感才導致這樣的,所以他會承擔,他也不希望看到李先生那麼累,他在盡全力給李先生安全感。
幾個月來我們的生活一團糟,也不大跟安沁聯係了,女人的屍體停留在了醫院的太平間,李父不會認領,我們更不會認領,不知不覺間又過去了一年,李先生的情況在好轉,張先生的藥停停喝喝的,周而複始的走在家與畫室的兩點一線間,竟也從讓寂苦的日子砸出甜味來。
張先生坐在餐桌前,頭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眼瞼下帶有一片烏青,言語帶有不易察覺的顫抖脆弱:“我應該去見她嗎?”
“你覺得呢?如果不見她可以使你的心情好點,那就不要見了,她是無關緊要的,我們才是最重要。”李先生托著他的臉頰,讓他把身體轉向自己,頭抵頭,聲音溫柔的出水。
“我不想見她,我隻想見你。”張先生調整個姿勢,把頭埋在李先生的脖頸處,李先生被他頭發紮的發癢,向後仰了仰頭。
我不由得笑了出來,哼著小曲去廚房端飯,女人已逝,張父已死,李父已斷絕了關係,於張母也已經釋懷,那糟心的家庭事終於掛上了結局的勾,我們還特意做了場去疤手術,雖然不能完未袪除,但先比之前已經好上太多,張先生抱著束花朝李先生撒嬌:雖然我的手不好看了,但是你個手控還是不能舔別人的手顏。
李先生吻吻他的手,“我隻舔你一個人的手顏。”
今兒個是七夕節,我毫不意外再次聽到那聽了無數次的愛情故事,畫室一片安靜,李先生著好工具坐在畫板前,張先生跳到畫板後的桌子上,嘴裏叼根棒棒糖跟我講述牛郎織女的愛情故事,一講一畫一聽,講的入了戲,畫的入了景,聽的不嫌膩。
末了,張先生托著腮幫低聲感歎道:“哎呀,要是我能彈就好了,我把它彈出來。”夾雜著些許的遺憾。
李先生收筆,眯眼瞧了會兒畫稿,不知如何從手裏變出杯奶茶,他用吸管敲敲張先生的腦殼,隨後麻利的拆開包裝給他、插、上,張先生低頭含上吸管,接過奶茶杯滿臉滿足,啊!那裏AA家的七夕限時限定款奶茶。
“唉,好男友都是別人家的啊!”話音剛落,就有個派送員推開門進去,朗聲問:“請問誰是岑小析?”
“我!”
“你男朋友給你定了束花。”他說著將花遞給我,是束妖豔的大紅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