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均你怎麼樣？”
    周均睜了下眼睛，隻覺得眼前晃動著兩張模糊的麵孔，不知是不是被兩人搖晃的久了還是怎麼的，覺得頭很暈，怕兩人繼續搖下去，忙出聲，“我沒事。”
    身上的力道消失了，然後隻覺床板一顫，兩人在他身邊坐下來。
    周均定了定神，仍舊閉著眼睛。
    真是奇怪，他知道自己沒那麼嬌弱，不至於被人晃幾下就覺得頭暈。但是這情況偏偏就出現了，莫非，這陣頭暈是那係統造成的？
    自己剛剛在那什麼係統裏呆了不短的時間，那麼在外麵自己是怎麼樣的？會不會被別人發現什麼？
    時間融不得他多想，等頭沒那麼暈了便睜開眼睛。
    發現他左手邊坐著的是一個麵相普通的男人，帶著黑邊眼鏡，穿一身灰藍色的工作服，身上還帶著一股淡淡的塑膠味。這男人正一臉擔憂地看著他，頗有幾分小心翼翼地問，“你還好吧？感覺怎麼樣？”
    周均看著他，知道這人是自己在那工廠裏的工友，也是自己的好友兼鄰居，趙安。
    “我沒事。”
    趙安見狀似乎鬆了口氣，對其他的事情似乎不欲多談，隻是說，“今日加班，來的晚了些，我們是現在回去嗎？”
    周均一怔，開始認真回憶這之前的事情。妻子被人帶走時他試圖阻止，看起來傷的不輕，那時候自己是通知了趙安請他晚些來接自己的。把這段記憶的每一個細節都認真回想了一遍，在聯係一下更早之前記憶裏趙安的秉性，他心裏有了些底，趙安是個規規矩矩安安分分的人，對於別人的事情一向不太關注，想來騙過他不算太難。
    隻是他還有些不太放心，問，“剛剛我怎麼了？”
    趙安還未回答，周均先聽到右側傳來一陣女子的輕笑。
    “周先生你剛剛在想什麼想的那麼入神，我和趙先生那麼大聲的喊你你都沒有清醒過來，把我們嚇壞了。”
    右側坐著的是個身穿白色護士服的年輕女子，白色的口罩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帶著溫柔笑意的棕色眼睛，周均被她懷裏的繈褓吸引住了目光。
    那是……
    小護士見他如此，笑著把繈褓往他麵前一遞，讓他得以看清他想看的。
    那是一個熟睡的嬰兒。
    皮膚紅紅的，小小的，閉著眼睛睡得正香。
    周均愣住了。
    一種從沒有過的奇異的情感忽然間從他心間升起，像一股溫熱的暖流盈滿了他的心房。
    這就是他的孩子？
    這就是他和海棠的孩子？
    他這就，當父親了？
    自從他單方麵和周家其他人劃清界限之後，這是他真切的第二次有家的感覺。
    之前隻是模糊的，把海棠當做自己的另一個家，但是海棠並不在他的身邊，這感情便模糊著，似飄在雲端般讓人無所把握。但是這個孩子，這個就在眼前的孩子不一樣。
    這是他的家人，這是他的歸宿。
    “周先生，你抱抱他。”
    周均抬頭，對上護士鼓勵的眼神，他伸出手，卻又忽的收回來，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現在身上沒什麼力氣，怕摔著他。趙安幫我抱一下可以嗎？”
    他剛醒過來沒多久，身上的疼痛和乏力還沒散盡，精神也不太好，他怕摔著孩子，也怕接過來的時候，孩子會哭。
    一直帶著羨慕的眼神圍觀的趙安也愣住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接過孩子，像是捧著一件珍貴的寶物。
    周均在記憶裏知道趙安和他的配偶一直渴望著要個孩子，但是卻一直都沒能成功。
    護士帶著周均和趙安去辦理出院手續。
    坐在醫院大廳的座椅上等待的時候，周均心情有些差。
    剛剛他打開終端看了下自己的賬戶餘額，隻有寥寥1259星球幣。這筆錢對十二歲的他來說是筆巨款，但是對二十二歲的他來說，這是遠遠不夠的，甚至還不足他半月的薪水。好在住院的時候就已經把大頭的費用都交了，現在隻需要再補交額外的部分就好了。希望不會太多。如果太多的話……
    周均看向坐在他身旁抱著孩子一直微笑著的趙安。
    之前住院的時候就已經借過趙安的錢了，若是再開口趙安未必會拒絕，隻是他開不了這個口，除非真的過不去了，不然他不會輕易開這個口。
    他不喜歡欠別人的人情，還是在別無選擇的那種情況下。
    很快就輪到他去辦手續了，他有些緊張，沒錢的日子總是緊張的。
    不過好在他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和他預料的一樣，隻補交了他受傷額外造成的那部分費用，不到一百星球幣。
    他鬆了口氣，立刻起身準備離開。
    說實話，在醫院裏的記憶不算太好。他失去了海棠，也受盡了屈辱。
    “周先生周先生，請等一下。”
    此時他和趙安已經走出一段距離，聽到喊聲慢了半拍才停了下來。
    小夏護士，就是那個把孩子抱給他的人，正拿著一個好似裝著藥物的袋子追上來。
    周均有些為難，但是沒有說什麼。
    小夏護士有些氣喘著說，“周先生，這是我幫你申請的福利，裏麵是五支嬰兒營養液，給孩子用。”
    周均和趙安都很驚訝。
    趙安試探著說，“這很貴吧。”
    怎麼會不貴呢？特地針對嬰兒研製的營養液，價格比得上一支高級營養液了，而且量還不如高級營養液多。不僅貴而且難買。換句話說，這五隻營養液的價格，在外麵的價值要接近1000星球幣。買成低級營養液夠一個工人吃三個月。
    見兩人不肯接，小夏護士拉過周均的手把藥塞到他的手裏，有幾分強硬地說，“都說了是福利啦。周先生你拿著，這是給孩子的。”
    確實是福利，X-729星球近些年來越發關注新生兒的健康了。但是即便如此，這福利達到要求的人少，關鍵是申請還麻煩，是以知道的人不多。
    周均沒再拒絕，他確實需要這些東西，他很感謝她，在心裏記下這份情誼，但是現在的他，也隻能簡單的說一句謝謝而已。故而他隻是認真地看著小夏護士的眼睛，感激地說說一句，“謝謝你。”
    “沒，沒關係啦，好好照顧孩子哦！”
    他答應下來，和趙安帶著孩子離開醫院，上了回家的電車。
    電車上他一直在思考以後該怎麼辦的問題。
    要照顧孩子，還要賺錢。
    以他現在的在工廠的工作來看，根本不能夠讓他同時兼顧這兩個目的，甚至連一個目的都很勉強。
    趙安的配偶因為身體原因已經不出去工作了，或許可以拜托她照顧一下孩子，自己繼續去工廠工作，一切好像還能維持的下去。
    但是細細想想就知道不行。
    且不說他已經麻煩趙安太多了，不想再繼續給他們添麻煩。何況，趙安的配偶能幫他照顧一段時間的孩子，還能一直幫忙照顧嗎？
    單就說，自己在工廠的工作，他已經在這裏做了三四年了，早就明白這裏根本不會有什麼發展。薪水哪怕全留下來，哪怕一切按最低標準來，扣去房租、吃喝之後也剩不下多少，那以後孩子大了又怎麼辦呢？哪有可能去找回妻子呢？
    何況，記憶裏的一切表明，自己這段時間為了照顧海棠沒少請假，隻按照工廠領導的壞脾氣，隻怕不用自己放棄工作，工作就先放棄他了。
    不過就算被辭退他也不會覺得很惋惜罷了。
    當務之急是先賺錢，但是怎麼賺錢，也不局限於這一種。記憶裏為了生活他和海棠做過許多種兼職，暫時沒了工作，也不至於真的過不下去，隻是少了一筆收入會更拮據些。但卻有了更多的時間來照顧孩子。
    當然這也不是長久之計，最好還是要找到新的出路。
    他認真地想著，跟著趙安下了車。
    走了一段路，他才發現這似乎有些不對勁，這不是回家的路呀？
    他和趙安是鄰居，在那裏住了近兩年時間，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但是這條路雖然和他們住的地方風景差不多，但是卻沒有那種熟悉感。莫非是因為他並沒有真的來過這裏，所以才覺得陌生？
    有這個可能，但是如果不是呢？
    周均狀似無意地問，“是有什麼事要做麼？為什麼不直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