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又住在了一起，景泉哥哥沒事的時候會陪我看書彈琴。
    如今坦白了彼此的身份，他也無需掩蓋自己會彈琴的事實。
    不得不說，我“師父“的琴技比我精進太多，不然怎麼配當我師父呢？
    我常常歪著頭趴在小幾上，時不時啃一下手中的蜜餞，沉迷於他勾抹自如的指頭無法自拔。
    那雙手雖然不再白皙細膩，被世事的變故磨出了厚厚的繭，我也愛它曆經風霜後的從容自如。
    我常常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但我很少再夢回從前。
    從前飽受折磨的時候，時常想爹娘，想景泉哥哥，每次在夢裏見到他們，我很開心。
    夢裏不知身是客，醒來後，又很難過。
    現在不會了，雖然還是會思念爹娘。
    但我知道我現在就活在夢裏。
    一場，永遠不用醒的夢。
    因為我知道有一個人會一直對我好，治愈我過去的傷痛。
    夜裏，一番翻雲覆雨之後，他從背後輕輕擁住我。
    薄唇輕輕覆上我肩上的字。
    我像個從夢中驚醒的人，渾身一個激靈，掙紮著說不要。
    不要碰那裏。
    那個烙印是永恒的傷疤，哪怕是輕輕觸碰，都會“滋”的一聲冒出一陣熱氣。
    身後的他良久不語。
    “那個時候，那樣羞辱你，你狠狠打我吧。”
    我想起陰暗的帳篷裏那群如狼似虎的男人，喉頭一陣忍不住湧上來的惡心。
    可是站在他的立場，我的確做得不對。
    我們都有自己的立場，很難說誰對誰錯。
    “如果你當時對覬覦你的女人來者不拒，我才要收拾你。”
    “你終於承認你那時覬覦我。”背後傳來男人低低的笑聲。
    我竟無言以對。
    我仍然羞於穿羅紗裙，施以脂粉見人。
    他說，他曾暗中想象過我長大後的模樣打扮。
    他說，我們是家人，所有的美好和不美好，他都接受，正如我包容他的所有戾氣。
    於是我開始穿上那條青羅裙，略施粉黛，出門招搖過市。
    但是，景泉哥哥嘴上說著不介意。
    實際上，他整天四處挑眾將士的毛病，隔三岔五來個體罰。
    我旁敲側擊地暗示，他才稍微安分，隻是的確該罰的時候又罰得比之前都重。
    軍中的營妓也差不多都遣散了，除了無處可去自願留下來的。
    一切都在變好。
    敵軍節節敗退，我們趁勢深入，直逼天山腳下。
    天氣晴好，空氣有些幹燥，但很清新。
    我和將軍坐在馬上四處閑逛。
    遠方的山在陽光下，雪頂尖尖，亮得耀眼。
    景泉哥哥從背後擁住我，下巴枕在我肩上。
    “萬一皇上召你入京怎麼辦？”我憂心忡忡，景泉哥哥的刀下有幾十條人命。
    “我就死給他看。”他呼出的熱氣噴在我臉上。
    我一個激靈，坐直了身板，側頭看他。
    “你再說一遍？！”
    他輕笑了一聲，嗓音該死的好聽。
    “我們大可在半途逃跑，然後派人傳出我遭山賊襲擊而死的消息，跟隨的士兵找不著我們，也隻好信了，回京稟報皇上，將軍已死，望皇上節哀。”他越說越帶了些花裏胡哨的語調。
    我聽了咯咯直笑。
    “然後我們便行俠仗義，雲遊四方。”
    “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