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城篇  第五章 太學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7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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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一,四十二……五十八。”我停下有些發酸的腿,扶住一旁的樹輕喘:“小七,你可輸了。別忘了輸了你答應我什麼的,來,叫聲姐姐。”
    對麵的小男孩一撇嘴:“哼,踢毽子這種女兒家幹的事情,即便贏了我,你也勝之不武。”
    “嘿,好你個小七,想說話不算話啊!孟老夫子沒教你什麼叫做‘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嗎?’”
    他退後兩步:“反正這個不算,要比我們就比射箭,要是你射得比我準,我就甘心叫你一聲姐姐。”
    “你說踢毽子是姑娘家幹的事情,那比射箭難道對我就公平?我看你就是輸了想賴賬。”
    “我沒有。”
    “你就有。”
    “我沒有。”
    “就有就有。”
    “沒有沒有。”
    ……
    “你們在吵什麼?”宇文皓不知何時站在太學院的庭廊下。宇文櫟斜靠在牆上,手裏拿著一把白扇子把玩。
    “你們來的正好。”我朝他們一揚頭,“這個小七,說好了我們比踢毽子。我贏了,他就叫我聲姐姐,可是現在他輸了就不認賬了。”
    “分明是她仗著女兒家的玩意兒才僥幸贏我的,四哥,五哥,你們別聽她的。”
    “哈哈哈……遲丫頭,我原以為你隻愛和我杠上,原來你本就是一隻帶刺的,碰誰刺誰。”宇文皓笑了一會,見我直瞪著他,忽又收了笑,嚴正道:“七弟,男子漢大丈夫,輸了便是輸了,再說認個姐姐也沒什麼不好啊?”
    小七宇文翎急道:“我明明跟她同歲,憑什麼叫她姐姐?”
    “就憑我比你早出生了一個月。”我得意的坐在石凳上,慢條斯理地梳理著手中毽子的孔雀翎毛。
    “你……”他氣急,一甩頭不再說話。
    宇文櫟收起手中的扇子,走過來:“七弟,你知道四哥到現在最遺憾的是什麼嗎?”他雙眉微蹙,一臉悲戚的看著宇文翎。大概是宇文櫟的魅力實在男女通殺,宇文翎小聲問道:“是什麼?”
    宇文櫟用扇子支著頭:“我有兩個皇兄,有你五哥,六哥,有臨潁臨彤兩個皇妹。遺憾的是卻沒有皇姐,你知道四哥心裏是多麼羨慕你嗎?你已經有了朵微郡主這個姐姐,現在留年郡主也要做你姐姐,這北刖王朝僅有的兩個郡主都成了你的姐姐,這又豈是人人都能夠的?”
    宇文翎一雙眼睛盯著地麵:“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四哥會騙你嗎?”
    “那好吧。”他抬起頭看向我,輕聲叫了一聲:“遲姐姐。”
    宇文櫟和我相視一笑,我上前摸了一下這個比我高半個頭的弟弟:“乖,小七真乖。”
    他看著我的手翻了個白眼,卻終是沒有拂開。
    “好了,看時辰也不早了。”宇文皓微笑著說,“今日母後派人來傳話說有新鮮的乞羅山下的赤璃魚,禦膳房備了赤璃宴,讓我們幾個一起去鳳儀宮用午膳。”
    一行人出了太學院大門,我看到知書、達理兩個太學院的小廝立在門口,就把毽子遞給他們:“麻煩有空的話幫我把毽子送回雲裳館。”他們二人躬身接過:“奴才遵旨,恭送各位主子。”
    剛走幾步,忽見前麵快步跑來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娃,後麵跟著的一幹丫鬟嬤嬤直嚷著:“郡主,慢點,朵微郡主,小心摔著。”
    我在太學院上學已有月餘,說起這太學院,實有內廷外廷之分,皇子和公主都在內廷。親王、國戚的兒子分派在外庭,而女兒的話一般隻會在家請師傅。
    記得當日赴宴回到家,爹對我受封一事並未多置一詞。娘隻在宮裏露出些不悅神色,回到家後也沒再說什麼。哥哥卻假意苦著一張臉:“爹是宰相,娘是長公主,妹妹又是郡主,咱們家就我是個平常百姓。”
    “哥哥怎麼會是平常百姓,我看啊,哥哥將來一定是個領兵打仗的大將軍。”我嘻嘻笑道。
    太學院其實像是一個基礎的教育機構,每十天休息一天,每天隻上午從巳時(也就是六點左右)會有夫子來上課,基本是教書法,詩詞,還有一些簡單的計算。下午的時間為自由安排,一般公主會學琴棋書畫,皇子則是騎射武藝。
    太學院裏上學的有六皇子宇文澈,今年七歲,七皇子宇文翎,今年五歲,臨潁、臨彤兩位公主,都是四歲。除了我這個留年郡主之外,還有一個便是那天皇家宴上盯著看我的、也就是眼前這個紅衣女娃——簡朵微。
    簡朵微的爺爺成遠侯是國丈,爹是尚書令,娘好像是什麼親王的獨生女,皇後娘娘又是她的親姑姑,反正就是身份尊貴的很。她雖然比我早封兩年郡主,但卻沒有封號,人們也隻稱她朵微郡主。
    “皓表哥,櫟表哥”她氣喘籲籲地拍著胸口,一轉眼看到我,立馬又恢複高傲的神情,“你也在啊?”我嘲她點了點頭,算是回答。
    簡朵微比我大一歲,在我之前,整個北刖王朝也隻有她一個郡主,現在不但多了個人跟她分享這個尊榮而且還有了封號,她自然不會喜歡我。
    宇文皓好笑地看著她:“跑這麼急做什麼?後麵後老虎追嗎?”簡朵微一揚眉:“剛才去給姑母請安,她說你們在在這裏,便來尋你們了。”
    “我們反正要回去的,又何必來尋?”
    簡朵微不理宇文皓的問話,蹭到宇文櫟身邊:“櫟表哥,前日你給我的九連環,我花了兩天都還沒解出來。櫟表哥,你可要幫我啊。”“朵微郡主有命,櫟不敢不從。”宇文櫟笑著拱手道。
    簡朵微臉上一喜,笑著睥了我一眼。我裝作沒看到她眼裏的挑釁,心裏卻歎了口氣,真是個孩子。
    一行人浩浩蕩蕩嘲鳳儀宮走去,宇文皓在我身旁打哈哈。簡朵微一路纏著宇文櫟絮絮叨叨在說什麼,小七宇文翎一個人走在最前麵。
    路過禦花園的時候,見到幾個丫鬟嬤嬤站在池塘邊的台榭內。兩個宮裝女子圍坐在石桌邊,一個身著碧色織錦宮裝,另一個身著蜜色錦袍,耳上帶著碧綠翡翠耳環,頭上挽著一支白玉鳳簪,顯得靜雅而韻致,正是那晚宴席上的秀麗女子。她抱著一個紅色繈褓,正一臉甜蜜地逗著懷裏的嬰兒。那個碧色女子見我們過來,向身旁的女子道:“妹妹,今日倒是個出門的好日子,難得碰見這許多人。”
    我們紛紛行過禮後,宇文皓才上前一躬身:“給麗妃,珍妃請安。”麗妃抬起頭:“原來是太子。”眼光一一在我們身上掃過,似乎在宇文櫟身上停了一停,卻又很快轉開去:“太子,櫟王、翎王,還有咱們北刖的兩位郡主,這是要上哪兒啊?”
    “今日母後備了赤璃宴,喚我們一道兒過去用午膳。”
    麗妃微笑道:“既是如此,便快去吧,免得耽擱了。”
    等到一行人消失在眼際,麗妃嗤笑了一聲:“赤璃宴?倒是稀罕的東西。”轉頭看向身旁一個嬤嬤,“可知這次進貢的赤璃除了皇後的鳳儀宮還有哪個宮有?”
    那嬤嬤小心翼翼地看了麗妃一眼,垂目道:“奴才聽說還有尚妃的杜若館。”麗妃精致的臉上開始出現裂紋,恨聲道:“一個殘花敗柳,也值得皇上這麼上心?”
    珍妃拉了拉麗妃的衣袖,轉頭看了下四周:“妹妹,小心隔牆有耳。”
    “哼,我才不怕!我隻心疼我的小八,憑什麼她的兒子滿月就大擺宮宴,鬧了三天三夜,我的兒子自從出世以來皇上可有再問上一句?”
    “妹妹,這宮裏頭……唉,還是想開點吧……”
    “我不甘心,我們都是清清白白地進來,她一個二嫁之婦憑什麼騎到我們頭上。”
    珍妃急得一把捂住麗妃的口:“我的好妹妹,快別說了……”
    懷裏的孩子突然哭出了聲,麗妃忙起身搖著懷裏的繈褓:“哦……我的岩兒最乖,不哭了,岩兒可要快快長大才是啊。”
    吃完午飯向皇後道謝後,眾人從鳳儀館告別出來。宇文櫟被簡朵微纏著去了她的翠微齋,宇文翎也走了。
    宇文皓瞅著我笑道:“遲丫頭,我送你回去吧。”
    “為什麼要你送啊?我認得路。”我徑自走上前,他從身後追上來:“即是不讓我送,那我便回去了。”
    走了幾步發現他仍亦步亦趨的走在我身側,我猛地轉身:“你怎麼還不走?”他奇怪地瞪大眼睛:“丫頭你傻啦,你忘了我的東宮與雲裳館隻有一牆之隔嗎?”
    “你…”我氣結,無奈繼續往前走。
    “遲丫頭,你下午幹什麼?前日父王賞了我幾樣稀罕玩意兒,到我那裏挑幾樣吧?”
    “不要,”我晃晃頭,看著天上白雲朵朵,真像棉花糖啊,看似平靜的雲朵,其實也是在做著高速運動。有幾朵淩霄花從牆內伸出來,嫩嫩的,嬌豔可愛。
    “我下午有功課要做,娘給我請了個舞娘師傅,現在就住在雲裳館。”
    他神色一喜:“那我看你練舞吧?”
    我一皺眉:“難道太子哥哥就這麼閑嗎?”
    他沉默半響,然後小聲說:“下午原是要聽宰相大人論國策的,但是……我跟宰相大人說今日身體不適,便推了。”他的神色有些默然,“母後時常念叨要跟宰相學好這些治國之策,將來登上皇位,治理好國家。其實我一點也不想學這些勞什子的東西。”
    他的側臉看起來稚氣未脫,在現代,這樣年紀的他所煩惱的也許是今晚的作業該怎麼應付,周末又應該待在家裏打遊戲還是出去跟哥們打籃球。在這裏,卻要過早地擔起一個國家儲君的重擔,這其中的苦也是旁人難以體會的吧。
    “那個,太子哥哥,其實人有時候就是得做一些自己不喜歡卻又不得不做的事情,這就是生活。”
    他微側著頭:“遲丫頭,這話可不像是你說的。”
    我心裏一緊:“沒什麼,我隨便說說的,哈哈。”趕忙大笑幾聲,罪過罪過,忘了自己現在是個五歲的孩子。
    他奇怪地看了我幾眼:“有時候真不知你的腦袋瓜裏裝著些什麼東西,是不是跟旁人不一樣。”
    我心裏一緊張,他又繼續說:“不過宮裏的人不是迫於我的身份不敢怠慢我,就是麵上假意對我好。隻有你,丫頭。”他的眼睛裏有了笑意:“隻有你不怕我,敢叫我耗子,敢與我大聲說話。”
    我心裏有些歉然,我已經不是真的何憶遲了,當初投到她的身體裏,卻沒有想過真正的何憶遲去了哪裏?難不成那場病已使她失去了性命?我是不是很自私?是不是我的靈魂占據了她的身體,便讓何憶遲的魂魄不能夠再回來了?是不是沒有我,醒來的便是真正的何憶遲呢?能讓皇上皇後宇文櫟宇文皓這麼多人喜歡,她定是一個可愛活潑的女孩子吧?
    想到這裏,心裏一陣陣歉疚。
    “對不起,對不起。”我默默念道。
    “你說什麼?”
    看著他明媚的笑容,也許我該為真正的何憶遲做些什麼。“我說,你剛才說你有什麼好東西,帶我瞧瞧吧?”
    “你不是說要練舞嗎?”
    “哦,突然覺得有點累,就不練了。”
    “嗬嗬”他笑著敲了一下我的頭,“鬼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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