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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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暗夜的領域出來,一定要經過的是霧籠之森.對於外人來說,這個地方或許過於陰森恐怖,遍布著不知名的毒物,迷路的幽魂,還有作為防禦而出的多樣的陷阱,不論哪一種,都讓人防不勝防.
但是很明顯,這裏的外人並不包括我,作為出生在此且在五歲前將這裏作為後園的我來說,稱霧籠為樂園毫不過分.
所以,在有人終生也走不出這個森林的情況下,我隻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就來到了暗夜和別族的交攘處.叫什麼名字不太清楚,隻知道這裏有一個很有名的湖泊叫"碧淚湖",據說是一個暗夜的女子和他族男子相戀卻不得相守後,一生淚盡形成的湖泊.而這個湖的顏色,則與當年的族類眸色一樣,碧綠.
很美的傳說,不是麼?但當我聽完這個故事後,隻是對講故事的師傅淡淡說道:"我敢肯定,即使割斷一個人全身的動脈讓他的血流盡,也不可能填得滿一個湖泊,更不用說是眼淚了.所以說,像這樣看似淒美的愛情童話,不過是人們茶餘飯後可有可無的談資,當不得真.況且,神光六部向來清高,他們會允許自己同'卑賤'的暗夜產生感情?真是笑話。所以師傅,這樣的故事,除了娛樂一下所有人的聽覺,根本不具備任何存在的意義。與其說這些,我倒對您的劍術更有興趣."
那個時候師傅是怎麼說的了。好像是告訴我很多看似不可能的東西並非真的不可能發生,畢竟即使虛假。因為一件事物隻要它存在,也就一定有它存在的理由,不能因它荒唐而連本身的存在也否定。空穴來風的可能也不是沒有。
最後的最後,師傅笑了,嘴角勾起,妖冶魅惑的樣子。他說:“不過,如你所願。不過,冥,我倒是很好奇你這樣的人,會懂得‘愛’麼?"
我低頭,掩飾眼中的桀驁和不以為然。
是的,我看不起那所謂的愛情,自己的命運怎能與其他人牽連,除卻自己外的所有人,又有那個是可以全然的信任?同床共枕不過同床異夢,何必用自己所有的自由換取牽絆。
輕風如昨,不正是因為它不曾為任何山巒停駐?!
然後師傅濕熱的氣息在頸項間徘徊,仿佛美麗優雅的毒蛇吐出它滑膩的舌尖。
“我親愛的徒兒,你今天的樣子,很好。記住,永遠永遠不要嚐試改變。因為,那樣的代價,是你,永遠都承受不了的。”
“相信我,那樣的你,一定,會後悔。”
篤定的口氣,讓我瞬間僵直了身體。師傅的手指點在胸膛的時候,突然開始顫抖,使勁遏製住自己撥開他的手倉王出逃的意願,我直直矗立在他的麵前.當他終於放開,壓力隨之消散,我呼出一口氣.
師傅離開的時候,背影孤傲,那是屬於強者的寂寞,不知道要有多久,在他的麵前才能不那麼被動,仿佛被人擺弄的木偶,舉動間全憑別人的意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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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邊有一塊巨大的青石板,布滿幽暗深密的苔蘚.腿一用力,起身飛至石上站立,並不擔心腳下打滑的境地.
倒是一直圍著頸勃的雪在空中時突然醒來,興奮地"吱吱"叫,一點也沒有聖獸該有的優雅的自覺.
湖水的顏色是如師傅所講的碧綠,果然像有些族人的眼珠,真是漂亮的顏色.
稍微側頭,看到湖水中我的倒影,突然有些悵然.
暗夜族人的眸色是很深的,血統越是純正,眸色越深.我的父母,弟弟,還有我,擁有一族中最高貴的血統,所以我們的眸色是純正的黑色.然而可笑的是,神光六部與我們截然相反,眸色越淺,出身越好,所以他們將我們的眸色看作被神放棄的象征,是墮落的證明,代表血液中永世流傳的罪孽.
我並不看重這些,隻是有些不明白,所謂門第,果真如此重要?即使暗夜存在階級之分,但其實每個人都是平等的存在,不若看似神聖的六部肆意傾軋他們口中"卑賤"的種族.
其實現在說什麼都沒用,畢竟擁有這樣眸色的人,整個神州大陸也隻剩下我了吧,還有。。。。。。
想到師傅,便感覺周圍的氣氛都古怪起來.同師傅在煙鎖叢林生活近二十年.我竟從來不曾注意到他的眼睛是什麼顏色,更詭異的是,他讓我離開煙鎖的條件是我必須打敗他並殺死他,這在我看來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是,我竟然做到了,這也就是我一直覺得師傅的存在實在令人不安的另一個原由.
我記得和師傅決鬥的時候,我真的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一招一式都是決然的殺機,而師傅則見招拆招與我比劃,沒有絲毫狼狽.但最後一招我使出他教的可謂終極的著數。他很準確的抬劍去擋,鋒利的劍刃突然應聲斷裂,然後我的劍毫無阻礙地送進他的心髒.
軟軟的觸感,和用來練習的樹木完全不同的感覺。
我的劍,插入了師傅的心髒。
我的劍,師傅贈與的,我的劍。
我想起當年,師傅曾經對一棵百年老樹用過相同的招數。看似厲害的一擊,卻完全沒有我預料中撼動天地的效果,甚至,那虯勁的老樹連一片葉子都不曾落下。
我的疑惑在一年後解開。那個時候,曾經生機勃勃的樹已經成為枯枝,隻有幹燥卻依然繁密的枝幹提醒它曾怎樣的茂盛。於是我瞬間明白,一年前師傅看似無力的一擊,竟然徹底破壞了它的內部。
那是怎樣的力量,怎樣的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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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尖埋沒在師傅的胸口,血順著劍鋒流下,不得不承認,那真是一個妖冶而惑人的場景.
我握劍的手沒有絲毫顫抖,然後師傅抬頭,臉從飛揚的發絲間出現,我才驚覺,二十年,這幾乎是我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他的容貌.
怎樣形容,不知道,我隻能說,那是對視覺的極大衝擊,超越紅塵所有美好.清朗的容顏,看不出年齡,隻有眼睛訴盡滄桑.
漆黑的,不帶一點雜質的瞳孔,象征著我與他相同的血統。然而,那樣的一雙眼睛,卻仿佛最深沉的黑洞,所有的光線都被吸引,不得解脫。與那最深沉的顏色成對比的,是他嘴角鮮豔的紅,仿佛傾盡生命換來的無聲絕美。
我看到他嘴角魅惑人心的笑意,仿佛死亡傾心演繹的最動人的舞蹈.
他慢慢後退,然後劍一寸寸從他身體裏抽離,殷紅的血液隨著他的動作自劍尖滴下。
他對我說:"很好,冥,我就知道,你可以做到這種程度。看看你手中的劍吧,飲了至親的人的鮮血,變得多麼鋒利。。。。。。現在,你,離開。"
有一瞬間的怔愣,但我聽清楚他的話,然後拿著他送的劍,殺死他的劍,頭也不回地離開煙鎖,離開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一如我當初離開暗夜,說走就走的決絕.
沒有看到,身後的人露出怎樣滿意的目光,然後比夜曇更妖冶的麵容突然失去生機,倒在毒物橫行的最原始的叢林.
伸開手,掌心出現一把通體漆黑的劍,鋒刃處黑芒隱現,遮掩不住的霸氣.
記得當初拿到它時,那樣鈍的鋒刃,讓我一度以為那是師傅惡意的嘲諷。然而自從與師傅一戰,這把寶劍飲了人血便如同璞玉被雕,完美無匹.
即使用它殺害可以說是我最親密的人,我也不曾後悔,更不用說對它的憎惡.因為,刀殺人,人持刀,真的愧疚,要怨恨的也隻能是持刀的自己。
況且,我要離開,師傅便要死,這是注定你死我活的結局,與人無尤,與劍無尤.可以說我冷血,為達目的犧牲所有在所不惜,但我想,這是我那美麗的師傅所願意見到的結局,畢竟我所知道的所有都是他一點一滴教的--包括最後殺死他.
唯一不明白的是,為什麼要殺死他,或者說,他為何要故意死於我劍下.我不笨,當然知道憑我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擊敗他,但我做到了,唯一的解釋是,他有意一死.
收起劍,與其想這些已經沒用的東西,倒不如先想想以後的打算.既然決定追查滅族的真相,在沒有任何線索的情況下,應當從仇家查起吧,也就是神光六部.與暗夜最近的是飲泉部,但要怎樣進入,我需要好好的謀劃,否則打草驚蛇,以後的進程不會那麼容易吧.
正想著,"達達"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誰敢靠近兩族接壤處,不是身懷決計,便是愚蠢至極.這兩個人,馬蹄聲急促顯然正在趕路,但整齊不顯淩亂,顯然不是一般人,也就是說前者居多,那又是什麼原因來到這鮮少人涉足的地方了.
人影漸漸清晰,是兩個白衣的少年,銀色的發絲在空中恣意飛舞,淩亂張揚.那樣純淨的銀色,飲泉王室吧.我想,我需要的機會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