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早春之寒【留下來】文/落·塵
    別別扭扭的從更衣室出來，百花苦著臉，打量著自己一身公主式的裝束。可笑啊，莫非世界上的尷尬都落到她一個人身上了嗎？
    “請問……我的提袋在哪？”
    落地窗前，華儀風對著明媚的藍天出神，聽到她的問話，冉冉轉頭。目光裏，看到晨霧中一朵粉色的蓮在眼前半綻，眸孔迷離了幾秒鍾，才掩飾的輕咳了下，散散的向百花走去。“怎麼，還缺什麼東西？我叫人幫你拿！”
    “我想……把這衣服換掉！”百花揚了揚花苞形的袖子，一半自嘲一半無奈的瞅著華儀風，然後輕輕的說：“這種衣服不適合我。”照現在身無分文的情況看，馬就要淪落街頭，說不準還得幹起曾經的老行當，若穿著這身行頭，難保不會被餓死街頭。
    “可，封塵把你扔給我的時候，我並沒有看到額外的東西！”華儀風英俊的臉上，浮上極其委曲嫌棄的表情，雙手插進褲兜，肆意的拋出鄙薄的眼神。
    明知那是他一貫的玩笑作風，百花仍舊窘紅了臉，更加無地自容。
    “那……就先這樣出去好了。”不自然的抱著雙肩，百花垂下頭，倦翹的睫毛依希無奈的顫抖了下。
    事實上她還能有什麼選擇的餘地？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她並不是粗魯的人，雖然不在意聲名，大庭廣眾之下，還得有塊遮羞布，即使那塊昂貴的布，與自己的身份毫不匹配。
    華儀風並沒有阻止百花，看去仍舊閑散的站著，除了眸子裏猛然沉暗的顏色，再找不出任何波動。
    “你大概，是不想救你哥哥了。”
    她走到門口正要拉開門，他突然淡淡的開口。
    百花先是一激淩，滯住步子，猛的轉頭折回身，滿眼泛起希望的水光。“你有辦法？！”
    華儀風正了正神色，直直看著她，狹長的眸，自有一種高深莫測的意態。他雙手握住百花盈弱的肩胛，身體前傾低俯著她，他的臉和她離得很近，她能清楚的從他眼中看到有些迷茫，有些慌亂的自己。
    “你真的想救他？”蠱惑人心的聲音。
    “嗯！”百花在他的話落音之前，已狠狠的點頭。“你若能救他，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她渴盼而堅定的神情，像是一場暴雨，下在十月的深秋，揪起他傷寒般的痛，心，瑟縮痙攣，緊繃的幾乎令他窒息。
    那麼小小的女子，那麼瘦弱的身體，那麼蒼白的容顏，她眼中何以會出現令他痛徹心肺的，於現實殘忍中倔強不屈的眼神？
    他真的痛，誰也無法傾訴的痛楚，隻能埋藏在心底，讓它腐蝕潰爛。
    百花……山間最美的仙子……她鈴鐺一樣的笑聲，一度教他的靈魂獲得安寧，她曾嫩嫩的叫他，風哥哥……
    他為什麼沒有早點去找她，他為什麼要呆在法國！
    像是疲憊極了，深深緩過一口氣，華儀風才繼續開口：“你哥哥本就是遭人陷害，這是商場上極普通的把戲，我想我可以幫得上忙。”他低俯著她，用那種深刻到，讓人壓迫的眼神。她知道，他還有下文，於是，靜靜的等著。果然——“條件是，你得留下來。”
    百花很平淡的說了聲“好”，眼眸掃向落地窗外的天空，漫無目的。
    不驚，不顫，不懼，不怕。
    很自嘲的，她笑了。眉目從天空轉向地麵，樓下是花園，連翹金黃的花落了一地，燦爛的金色，耀眼的令人眩暈。百花眯了眼，抬手揉住太陽穴，今日她才發現，她是那麼的具備經商頭腦，每次的交易都穩賺不賠。
    顏進是這樣，華儀風也是。
    她真的越來越佩服自己了呢！
    “好，我留下來。”
    真實的聽到她的聲音，說留下來。華儀風心底湧上一股說不出的痛楚，她留下來，是他的意願，用這種交易的方式，他倒也不覺得有多下作，卻仍舊牽得他那顆早為她糾結成團的心，緊巴巴的疼。
    華儀風立在百花的背後，幾乎沉淪的看著她，眼神是沉重的哀傷，因為沒有直接麵對，他才能露出真實的表情。
    她堅韌的個性，不屈的氣節，還有經得住風雨的魄力，都讓他身不由己的汗顏和揪心。她如果能對他有一分的情感，他會奮不顧身去補齊另外的十分，然後，用盡畢生的力氣去嗬護她。可惜，他清楚的知道，她沒有。
    顏進和她是那麼相似的人，習慣用冷漠和堅強來偽裝自己，永遠把自己排在關注的最後，他們活著，仿佛隻是為別的人，別的事，自身是不重要的。哪怕彼此心中早已為對方門屝大開，請君入主，卻仍舊固執得覺得那是不重要的。
    一個執著於仇恨，一個偏重於親恩。
    紅豆熬成相思似血，卻也殘忍得無視而過。
    華儀風覺得整個人被抽空了，看著小小的百花，有生以來初次的無能為力，即使顏進默許的，把她交給了他，他也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心痛而已。
    “我們去吃飯吧，你該餓了。”
    即然有很多事情不能做，很多事情不能想得太長遠，那他就照顧好眼前的她吧！明天的事誰也無法預料，就像他當年沒有料到，隻是因著她的一句話，他才有了今日的成就一樣。
    “嗯，好。”
    她百依百順的點頭，立在他麵前，微微仰麵，看著他。那美好的眉睫，清目，盈盈如水，教他恍惚的想起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