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室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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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假結束的時候,聶元晴出現在了我麵前。他向我致歉說:
    “元曦這小子就愛搗蛋,利用孿生兄弟的方便,不知以我的名義招搖撞騙過多少回。”
    “聶元晴你竟然在女生麵前說我壞話,真是個不要臉的家夥。”聶二少爺也冒了出來,“以前還不知道哪個混蛋喜歡陰惻惻在旁邊出叟主意,最後挨打卻總是我。再這樣,當心我搶你老婆。”
    “你有狗膽試試。”
    他們看起來是對相親相愛的兄弟,多少是令我羨慕的。繼母所生的那兩個孩子也是一對雙胞胎,他們也一般這樣親厚吧。所以很多時候更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多出來的局外人,那樣的一個四口之家應該已經很美滿了吧,多一個我就有些不協調了。
    聶家兄弟與我是同一間大學。隻是哥哥已是法學院的四年級生,而弟弟居然和我一樣是一年級新生。更準確地說是位“老新生”了。第一年聶元曦也是上法學院,第二年轉到建築學院,第三年他的興趣又轉向理工學院天文係。今年他老人家說,他從小的人生偶像就是黑澤明那樣的大師。為了表示對偶像的敬意,所以這次他又成了傳媒與影視學院的新生。
    做哥哥的說,可惜學校公共關係學院沒有開設一個男公關專業的課程,否則他這弟弟倒可以年年拿狀元。
    聶元曦不以為然:“什麼狀元,要開這種課程。校長、院長他們還不得親自聘我上台講課,還有幾個有我這般豐富經驗可以傳授。”才進大學沒多久,關於聶二少能周旋於眾多女生之中,卻如魚得水的傳奇,我也聽說了。
    但其實我發現聶元晴才是那個更受歡迎的吧。曾聽到醫學院裏的女同學議論紛紛。
    A說:“知道法學院四年級的那個聶元晴麼?”
    B說:“這間大學裏隻有鬼才不知道。”
    C則是一副陶醉狀:“有一次在圖書館和他檫肩而過,回頭時,我想,天,一個男生居然有那樣漂亮的一頭頭發,陽光沒有照上去也深黑閃亮的那種,配上他那張幾近完美的臉。。。。。。”
    D加上去:“醫學院有些男生穿上白大褂也頗為英挺,但要是和他一比,還是完全不是一個段數。”
    E讚同到:“那是當然,麵孔很重要,但風度氣質才是根本,否則光有一張好看的臉蛋,也沒什麼稀罕。聶君屬於哪方麵都無可挑剔型的。”
    原來和自己訂婚的還是個學院偶像,這種角色聽上去多少有些玩笑意味,似乎與聶君的深沉感搭不上調。但是這是別人對他的評價,非他本人自己爭取。然後我想,要是在一部白爛肥皂劇中,作為學院偶像未婚妻的我,應該是個不討好的角色吧。多半還是個第三者,憑著家裏的財勢,橫刀奪愛把他自一個可愛、善良,惹人憐惜的灰姑娘似的女孩手中搶過來。
    想到這裏倒有幾分樂趣,於是我問聶元曦:“知不知道有一個眼睛如小鹿般純真無邪、長發飄飄、楚楚動人的女孩?”
    他來勁:“幹嘛,要介紹給我,眼大眼小長發短發倒無所謂,胸部平平的我可不感興趣。”
    我隻好放棄:“別誤會。我隻是想是否有機會當一回惡人。”我把自己關於偶像劇角色的想象告訴他。
    他笑锝打跌:“相信我,那種像小白鴿似的女孩,決不會是我兄弟的品位。別看這家夥一副道貌岸然謙謙君子狀,其實,哈,我們倆是兄弟,你說半斤跟八兩有多大差別。”他狡黠地加上一句:“我們一向共享人生的富貴榮辱的,你不知道麼?”
    “我看他有你這兄弟才是人生的一樁不幸。”
    “還沒過門就幫這小子說話。”他表示憤慨:“我就不信他狗屎運這麼好,女人都幫他說話。噢,你莫非喜歡上他了?”
    “喜歡?”我問“什麼是喜歡,那是怎麼樣一件事,我並不明白。”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管他的,漂亮的妹妹哥哥我都愛。你那室友什麼時候回來?”
    我搖頭,“你還是放棄的好,聶同學。醫學院的女生多數欣賞的是那種外在和內在並重的男生。你那套在這裏不吃香,對喬栩更不管用。”
    喬栩曾嘲弄地說:“對那些大腦進水,小腦又沒發育的公子哥,我勸他省省,拿著老子的錢追三逐四,又有什麼光彩可言。”
    聶老二卻對此振振有辭:“我還不是為老爹著想,拽著那麼多錢不放,隻怕他將來進不了天國,所以忙著日行一善,愉悅他人,為他老人家積德。”
    喬栩並不拿正眼看他。聶元曦頗為受挫,不過很快又嘻嘻哈哈去找別人。畢竟這麼點小挫折不仿礙他遊戲花叢中,閱覽人間春色的興致。
    喬栩在中學時與我念同一所學校,但並不相熟。隻是高中最後一學期時,有一日深夜有人敲窗把我叫醒,我開窗,翻窗進來的正是喬栩。她滿不在乎的解釋:底下宿舍樓的大門鎖了,她正好又發現庭院內有棵樹的枝幹幾乎伸到三樓的某扇窗戶前,所以爬了上來。而那正是我房間的窗戶。她走後不到兩分鍾又折回來說:“我忘了帶房間的鑰匙,借你這兒睡一晚。”說著徑自往沙發上倒頭躺下。
    等進大學後,發現彼此是室友,她淡淡地說:“哦,還挺巧。我剛才買了啤酒在冰箱裏,你想喝時請別客氣,室友。你不會是那種隻喝香檳的大小姐吧。”
    她是個我行我素,性格突出的女孩,還有一張精致漂亮的麵孔和一副堪比模特的身材。她整個人是絢爛,光芒四射的。相形之下,我更感覺到自己的貧乏與蒼白。
    喬栩不是那種會主動與人親近的人。而我,十七年來,我所做的就是如何禮貌地把自己與他人隔開距離。但人與人之間有時就是這樣奇怪,未曾經過刻意經營,反而慢慢也成了朋友。
    她亦是個心智早熟的女孩,因為家庭的關係,也早早學會洞悉世情。喬栩的祖父有三房妻妾七個子女,而她的父親在這方麵也不甘落後,整個家族中人口複雜,各懷心思,明爭暗鬥從沒停止過。她從小就被送入寄宿學校,當然也就談不上與家人有多少感情可言。但她很看得開,她說:“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與其為得不到的耿耿與懷,還不如把時間用於敞開懷抱享受人生。我爹年近六十,尚且興致很好地打算結第四趟婚,做女兒的自然要傳承他對人生的積極態度。來,從此以後我們便是宇宙超級無敵美少女組合。”
    我希望自己哪怕能學會一半這種達觀的態度。喬栩卻不以為然:“做人不要太貪心,燕朗雲,在外人眼裏,你已經得天獨厚。”
    我不明白。
    她說:“很多人都知道我們學校最高的那棟大樓是由燕家捐贈,醫學院的那個研究基金是以你曾祖母的名字命名。自然校長先生是不會忘記親自打電話來宿舍,慰問您對鄙校宿舍還有何指教。哦,還有,知道那些男生甚至女生看到你這張臉蛋時的反應了嗎,有人說她要是也長了這麼張臉,一定其他什麼事也不做,每天隻要對著鏡子陶醉在自己的花容月貌中就可以了。還有,還有,當然,你還有一個學院偶像、十全十美、萬人迷的未婚夫,隻差身佩寶劍,騎頭白馬和你公主殿下共演一出現代童話了。”喬栩的語氣不無嘲弄。
    我完全呆住。這也太離奇了。首先我從來不覺得生在燕家是件什麼幸運的事。我與家人關係淡薄,我的生母早已去世,我的繼母與我太客氣,我的父親為了家族利益安排我與他人訂婚。至於我的未婚夫與我,嘿嘿,童話,簡直是個絕妙的諷刺。說到長得好看這件事,的確,是有過不少人說過喜歡我。但如果沒有這樣一張麵孔,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一個可以在商界翻雲覆雨的父親,還會有人喜歡我麼?如果沒有這一切的我,還有什麼可以讓人喜歡的呢?
    喬栩搖頭:“就算這樣你也百口莫辯,人們往往喜歡著眼於別人擁有的和自己沒有的,所以才會有無限煩惱。”
    就好比我其實羨慕的是那些天生具有明朗快樂性格的人。
    “據說一個人一生得多少,無論是物質上還是情感上,都早已注定。”
    “這是什麼悲觀的宿命論?”我問。
    “倒也不算悲觀,不屬於自己東西強求無益,不如學習豁達。”
    “我怎麼知道什麼東西屬於自己,哪些又不屬於自己。”
    “這也是個問題。不過反過來思考很多時候人為得不到而苦惱,得到後又覺得失落或者擔心失去而惶恐,真的失去了又悲傷痛苦,從頭到尾是不是一種作繭自縛。”
    我很佩服:“喬大師,你是吃了人魚肉不死的千年老妖,你是我的偶像。”
    她作居高臨下狀:“好說,以後多多孝敬我就是了,明天代我記錄實驗數據。”
    不過聰明人往往又難以真正快樂,所以她接著歎氣:“有時我不是不羨慕那些此刻的人生煩惱就是與男朋友吵了架或者零用錢不夠買一個名牌手袋的同齡人。”
    我又何嚐不覺得那些可以為多長了兩公斤體重或臉上曬出了雀斑而大驚小怪的同學是何其幸運。同樣是青春,他們的天空似乎要明亮斑斕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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