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淼淼太湖水岸州 壹 白露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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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佟雅淵與步蘅一道離開竹屋之後,順著芡水一夜便行到了太湖上行水道的一個古樸市鎮——白露鎮。
這個鎮小的緊,卻“五髒俱全”,各類店鋪應有盡有,倒也繁華熱鬧。鎮上水曲環繞,隨處白牆青瓦,乃是典型的江南流水風貌。
佟雅淵坐在“祥雲飯店”二樓的雅間裏,偌大的桌上已擺滿了菜,盡是些江南的特色,像是荷葉粉蒸肉,西湖醋魚,香菇燉雞,油燜春筍,等等。顏色嫻雅,讓人不覺咽涎。桌上擺著兩符碗筷和一壺酒。佟雅淵好似不忍瞧見這些菜,一手撐著桌,目光卻飄到了窗外。現下她臉色不佳,這不單是因有饑色,更因她現在囊空如洗,即使已是腹中如磬,麵對眼前這般誘惑,她也絕不願“吃上白食”,所以索性不瞧。而步蘅已不見蹤影了。一進了飯店,他點好菜之後,便要佟雅淵稍等,後就不見了人。
馥鬱的香味直鑽佟雅淵的鼻端,佟雅淵心中耐難,坐如針氈,懊惱的緊,還是撇著臉不瞧那些菜。她不覺輕歎了口氣,“那人到底欲為何事,難不成就將自己扔在這店裏,還是又有何陰謀。”佟雅淵又兀自搖了搖頭。要知以佟雅淵的個性,是絕對不會輕易相信他人的,更別說相識才不過幾日,可奇妙的是,她心裏卻隱隱覺步蘅值得信任。
她決定不再想步蘅的事,一陣風掠過,佟雅淵浮憶起了爹娘和兄長。自知自己不應未與爹娘言明便入關,更不該眼下獨自一人前往湖州,本是愧疚難當的。可她十七年來頭次離家,不僅僅是隻為解救受困兄長,更是為了一件關乎佟佳一族命運的大事,她早已決心暗代爹爹完成,她固執地覺得那是身為佟佳族長女兒的責任。可全無江湖閱曆的她,決計無法料知此後的舉步維艱,危難重重啊!
佟雅淵握緊了簫,簫下空空,那塊本是爹爹送於自己的白玉環佩已不知去了哪裏。
這時門開了,步蘅提著一個油紙包,他竟然回來了。
佟雅淵瞥了他一眼,並不說話。步蘅看了看桌上,輕輕地呼了口氣,緩緩道:“佟姑娘還未動筷,這是在等我麽?”
佟雅淵冷冷道:“原來你自作多情的本領也不差。”
步蘅微笑道:“姑娘過獎。”他頓了頓又道:“姑娘還不餓麽?”
佟雅淵手下不禁摸了摸肚子,抬眼瞧了步蘅,道了聲“付賬”。
她什麽都沒細說,“付賬”的意思便是“你有錢付賬麽?”
步蘅先是一怔,望著她眼裏的笑意便不覺如春風般柔和,心道:“這妮子……”
步蘅溫聲道:“為了補償前幾日連累姑娘落水,姑娘去湖州這一路的吃住行便由我照顧了,既然要賠罪,在下自然是會帶足銀子的,不然臉可掛不住的。”
佟雅淵心下鬆了一口氣,不睬步蘅,便緩緩拿起了筷子。
步蘅也坐了下來,打開了紙包。一陣熟悉的味道,不由讓佟雅淵怔了怔,隨即她便瞧見了布包了好幾隻白軟軟的東西,正冒著熱氣。
步蘅指了指紙包,道:“姑娘若吃不慣江南的菜可以將就吃些這些,若不吃便做我們上船的幹糧。”
那些白軟的東西正是關外東北才有的食物,打糕和粘豆包。
佟雅淵詫異道:“這是哪裏來的?”
步蘅笑道:“白露鎮雖小,卻有家聞名江南的東北小吃鋪‘福祿記’,我便是那裏買的,不知味道正不正宗。”
佟雅淵瞧了他一眼,卻見著了他兩隻手背上都有些新爬上的抓痕,步蘅的手本就修如玉白,所以鮮紅的傷痕很是明顯。佟雅淵默了一陣,微微指了指步蘅的手,淡淡道:“這哪裏來的。”
步蘅不料她竟能察覺。無奈笑道:“不小心被幾個大叔抓的。”
佟雅淵皺眉道:“大叔?”
步蘅點了點頭,已經拿起了筷子。
佟雅淵不追問了,淡淡道:“有勞。”
步蘅吃的不快,佟雅淵吃的更慢,步蘅不時對桌上的菜色做介紹,也不管佟雅淵幾乎默然的表情,臉上始終帶著溫潤的笑顏。
二人終是吃完了,那個紙包裏的打糕和粘豆包,佟雅淵並沒吃,隻是先於步蘅收拿在了手上。
步蘅正與小二結賬時。
佟雅淵走到店頭櫃台前,詢問掌櫃白露鎮那著名的“福祿記”的情況。依掌櫃言,像打糕和粘豆包這種口感味道俱佳的小吃在南方也極有市場,福祿記的點心又是東北地道的口味,每日都供不應求,搶買之事發生不絕。
佟雅淵登然明白步蘅手上的抓傷大半是買時留下的。心下雖有感激,嘴上卻喃喃道:“這人難不成有毛病。”她轉念一想又不禁驚歎,步蘅怎對這帶情況如此了解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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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出了飯店,便要去渡頭。
這條白露鎮幹淨樸素的青石板街道是通往渡頭的必經之路,街雖不長不寬,人來人往,叫賣不絕,卻也十分熱鬧。
佟雅淵在一個賣配飾的小攤上停下了腳步,攤子上極不顯眼的前架左側,掛這一隻好似白玉製的環佩。
佟雅淵將它放在手掌裏,細細地瞧著,玉環上的夔紋雕刻得十分精致,玉質也還剔透,佟雅淵的臉上不禁露出了一種奇怪的表情。她剛想放下玉佩,一直笑嘻嘻的小販卻開腔道:“姑娘真是好眼力,這塊玉可是蜀地玉山來的上等貨色,喜歡便可以買下。”
佟雅淵放下了那隻玉佩,隻淡淡道:“若是上等貨色,你怎會擺在這樣的角落。”便向前走去了。一旁默觀的步蘅並未立即隨上,他瞧了瞧那小販尷尬無比的神情,忍住了笑。
這時忽有人大呼“偷蘿卜了,抓賊啊,抓賊。”
隨後隻見人群中飛速地串著一個黑色的人影,那人手上赫然拿著兩個白胖的大蘿卜。
佟雅淵一聽“蘿卜”兩字,眼睛一亮,便轉身對步蘅道:“步兄,你先行渡口,我稍後便到。”後一個箭步去追那個小賊了。
佟雅淵與那賊一前一後,行了幾近一裏路,那賊終於在河邊停了下來,他一手扯去了頭上的白麻頭巾,青絲直泄,麵衝著佟雅淵,滿臉溫和的笑容,佟雅淵也笑著走近了。
那賊竟還是個女賊,臉上雖被炭灰糊過,卻仍可以看出是個如花美人,更奇詭的是,眉黛之間與佟雅淵還有些相似。
那人親切地喚了聲:“雅淵!”
佟雅淵迎了上去,眸裏是敬愛之色,臉上浮起難有的喜顏,道:“姑姑,沒料到你當真用了這‘蘿卜法’”。
那人正是佟雅淵的姑姑,佟佳族長佟沐嵐的雙胞胎姐姐——佟沐硯,雖已是半老徐娘之年,卻絲毫看不出,仍是清麗模樣。
佟沐硯笑道:“我和你說好的法子,當然得用咯。”
可佟沐硯為何會在這裏出現呢?
步蘅在渡口置好去湖州的船,等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佟雅淵便來了,她的人由遠及近,身姿綺麗,臉上雖如冷霜,卻有一種安詳的柔和感。
佟雅淵瞧見步蘅坐在船頭,正出神地盯著江麵。
步蘅放下女兒的瑰華外表,卻仍是一覽眾生傾,即便他是個男子。怎會有這般與眾不同的人呢?佟雅淵心下登然一歎,若月草曳水,沉河珠粒,讓人琢磨不透。
步蘅也已看見她了,起身道:“請姑娘快上船。”
他又向前麵的船夫招呼了一聲。
佟雅淵便跳上了船,江麵氤熏水蒙蒙,船梭點點濟。
船已行開。
目的地湖州。